她承认,方老夫人、她父亲,还有其他仍在说着恭维之话的众家乡人的确有些稍稍的过火,可他们都在这小县城里土生土长,的确没见过什么大官,而且都是做小生意的,没人家读书人那般清高的气质,见了人总是低眉顺眼习惯了,可这有什么,迫于生计嘛,这人至于如此么?别说他就是当今赵官家不知是近是远的亲戚,就算是那赵官家,听人家喊万岁也高兴吧,有他这样的么,好像见着粪土似的。心中闷气时一偏头,又发现自己那龙凤胎的弟弟竟站在黑衣男子身后眼巴巴仰头如瞻仰天神般一边看他,一边又看看他背上背着的一把弓,模样不知多虔诚,不禁又气了一遭,恨不得走过去将他脑袋拍两下,告诉他这种人没什么好看的。
“我二人不过在军中任个小职,实在不算什么大官,众位抬举了,今日过来不过是为恭贺老夫人花甲大寿,顺便讨两杯寿酒喝,众位这样抬爱,倒叫咱们不知如何自处了。”白衣男子的声音传来,打断了众人的恭维,也赢得一片赞叹与欢声笑语,同时赢得的,还有沐景由衷的赞赏。从他脸上微微露出的不自然中,她能看出他这并不是说的面子话,而是真的觉得受不起这样的夸赞,看着周围人的目光也十分真诚,没有丝毫的不屑。
如此鲜明的比较,沐景不禁觉得哪怕同样的身份地位,人真是各有不同,直到想起那黑衣男子无比光荣的“赵”姓,才算了然。看他们二人的样子,在军中任的职位应该都是差不多的,白衣男子家中应只有富有一些,所以这官职是凭真实本事升迁的。而那不可一世的赵某人就不同了,人家姓赵嘛,皇亲国戚呢,凭着父荫或是家中稍稍打点一些就成了,说不定连在军中都是斜眼看人的,更不用说到了这小小汾州了,如此差距,再正常不过。
心中闷气散完,再看白衣男子,沐景突然想起刚才方家表哥似乎提过他名字的,子昀兄……云止兄……姓赵的某人身份高些,方家表哥应该会将他的名字排在前面,所以……沐景从人缝中看着白衣男子,云止……原来他的字是云止……
方鸿飞与两位朋友的到来让这原本无奇的寿辰欢快了许多,就连方家大老爷与夫人脸上都神气了许多,好像周围那艳羡的目光都像投在了自己身上一样,还是方鸿飞瞧了瞧黑衣男子的脸色,这才开口道:“子昀兄与云止兄还没用饭呢,娘,让人准备些酒菜,我与他们二位去厅中填填肚子吧。”
“好好好,你们坐着去,我马上去准备。”方夫人说着就往厨房那边走,一旁有人叫道:“大嫂,沐家小官人与小娘子才来也是没吃过的,我刚才去厨房说过来着,却不知道是不是还没准备好。”却正是带沐景上后院的婶娘。
方夫人听过也连连点头,“大概是要多弄点饭菜才费了些时间的,元娘去后边厢房里用饭,二郎等会就与你表哥他们一块儿吃吧。”说话时她也回过头来搜寻沐文杰的人,黑衣男子随她的目光看向自己身后,只见身后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一边应着“哦,好”一边迅速从自己背后收回手去,样子十分尴尬,一副做小偷被人捉到的样子。再看自己身后,正好瞧见肩膀上方镶在弓上的玉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