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得对,”望娘莞尔一笑,放下了搭在薄相思身上的手,“所以,为了防止你再伤害主人,薄姑娘,只有对不住了。”说罢,望娘从怀里掏出一根精致的手帕,薄相思和月瑶还没有看清是什么,望娘便已经用手帕将薄相思的双手绑在了一起。
“主人吃药吃得已经够多了,不需要再吃了。再者,这只是皮外伤,未伤及心脉,倒也没有什么。从今日起,薄姑娘便待在主人的房间吧,如果主人没醒,望娘是不会私自放了薄姑娘,或者让薄姑娘离开主人的房间半步的。”
月瑶眼中闪过一抹嫉恨,但当她闭眸再睁眼时,那份嫉恨已然不见。
月菲白的房间陈设很简单,没有那种帷幔四处飘扬的轻浮感。香炉熏起来的香味,是月菲白身上常年带着的清香的味道。这里面有不少书,看来他是没有书房的,将书房与卧房合并在了一起。
望娘将薄相思带进来这里后,并没有直接出去,而是先转身关上了门。看这架势,大概是想要和她说什么。薄相思微微偏过了头,以表示她的不屑。
“薄姑娘,我真不知道你怎么想的,”望娘转过身来,久久凝视着她,叹了口气道,“主人对你的一片情深,你难道就看不到么?月瑶肚子里的孩子,是不是主人的这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月瑶现在似乎也和你一样,失去了孩子……所以,你根本不必计较月瑶的事。你始终都是主人心尖儿上的那个人!”
月瑶肚子里的孩子也没有了么……薄相思眼中闪过几道意味不明的光,但却没有答话。
望娘见此,只好继续劝说道:“再说了,你又能怎么样呢?主人如果对你想要强的,你根本跑不掉!哪怕是上官权,也护不了你……如果主人对你,是又宠爱又放纵,你怎么就不识趣呢?非要逼迫主人么?薄姑娘,我很负责任地告诉你,一个男人,如果被逼到了极点,指不定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更何况,这个男人是银月门阀的家主,他有血洗天下的本事!薄姑娘,你是希望天下苍生为你陪葬呢,还是希望主人为你打造一座金丝牢笼……或者你其实想,主人将药采篱的尸首挖出来,鞭笞十年?”
月菲白不可能杀得了天下苍生,不是还有那次他们在什么改天换地遇到的无知和尚么?他肯定会制止月菲白,而且能够成功制止。金丝牢笼……她有什么害怕的?大不了一死就是。至于药采篱……药采篱已经死了啊!怎么能把他再挖出来鞭笞?这是禽兽不如的行径!月菲白怎么会那么做……他和药采篱也是好朋友……可是,一个男人,如果被逼到了极点,指不定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最后薄相思妥协在了这最后一句威胁里。
当望娘满意地走出去时,薄相思没由来地觉得一阵讽刺。她对药采篱的在意这么明显么?人人都知道抓住她的软肋,用药采篱来威胁她。上官权是如此,望娘亦是如此。
她才不是在意那什么月瑶肚子里的孩子呢,她也不是在意月瑶回来了……薄相思只是觉得,月菲白现在过得如此安稳,不是很好么?她留下来,只是画蛇添足而已。
床榻上的人闭着双眼,即便昏睡了,眉头也是深锁着的。
“月菲白……你究竟想怎样……”一声微不可察的叹息缓缓扩散,充斥着整个房间。
春天的第一道雷总是很轻柔的,连带着细雨,就像一位女子偷偷来看情郎那样悄悄,那样轻轻。
望娘倒真是敬业,她一直守在门口。从薄相思被关进来,直到现在到了晚上,天上打了雷,下了雨,她也仍然在那里守着。
望娘不饿么?不累么?不困么?薄相思心中狐疑道。她慢慢站起身,向门边走去,打算叫望娘去歇息,反正她也是跑不了的。可谁知,一挨近门边,薄相思仔细一看,门口那个影子哪里是望娘?分明就是一个稻草人!
枉她还替望娘着想……薄相思的嘴角微微抽搐,折身往回走。
雷声中混杂着开门声,即便雷声非常温柔,那开门声也同样不容易被人发觉。
因此,当薄相思刚刚转身,门便被人打开了的时候,她一点都没有察觉。当她转过身,看到望娘就那么直直地站在自己身后时,实实在在地被吓了一跳。
“怎么样,和月哥哥独处一室的感觉,是不是很好?”月瑶轻轻掩嘴一笑,绝色的眼眸中闪现的,却是讥讽,“你也真够不要脸的,望娘让你留下来,你还真就留下来。你难道没看见么,月哥哥每天与我那么亲密,他的心早就已经是我的了!你还在这里死皮赖脸地待着,真是下贱!”
恐怕月瑶的那些爱慕者们,穷尽一生也不会想到,他们每天魂牵梦萦的那个温婉可人的女子,竟然会骂出这样肮脏的字眼。
薄相思的脸色微微一僵,她强忍着内心的怒火,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很平静,一点都不在意的样子:“你看不见么?是望娘强制我留下来的!试问面对望娘的强制,有几个人能够成功地逃脱出来?月菲白喜欢你么,有什么了不起的,月菲白……不过就是我玩腻的一个男人!你要是想要,我完全可以送给你……本宫可是凤国的皇后,比你这见不得光的小情人不知道高贵多少倍!”
真是想不到,到头来,她竟然会一而再再而三地用上官权给她的名分,来拒绝月菲白,来恐吓月瑶。
娇美的脸庞浮现出几分恶毒,尤其是当薄相思说“月菲白……不过是我玩腻的一个男人!你要是想要,我完全可以送给你”的时候。她月瑶看上的男人,什么时候成了这个丑陋的女人看不上的东西了?
雷声突然大作,今年的第一道雷声似乎不寻常,不似以前那样总是温婉轻柔的,它渐渐变得猛烈,似乎会淹没掉世间的所有声音。床榻上躺着的人的轻微咳嗽声,也被它淹没掉了。
月菲白慢慢睁开眼,双眼空洞地望着上方。薄相思的话他全听到了,他在想,要放她她自由么。这可真是他活了这么多年以来,需要做的最艰难的一个决定了。比当初决定要不要夺家主之位还要艰难。
“谁知道你是不是在死鸭子嘴硬!”月瑶狠狠推了薄相思一把,铁青着脸色道,“明眼人都知道,一个皇后,没什么了不起的!你不仅要跟三宫六院七十二嫔妃争一个男人,而且,一个皇后还不如当月哥哥的哪怕是小妾来得好!虽然之前月哥哥对你一往情深,但是你现在看到了,你已经不再是他心疼的人了!”
月瑶或许真的是被嫉妒冲昏了头脑,所以说话时什么都不管了,连编造谎言这种话她也说得出来。
薄相思极力压制着内心的情绪,她绝对不能在月瑶面前表现出自己很在意!闪电穿过窗棂,照得屋子通亮一片。映照在薄相思的脸上,竟然一片白一片青,恐怖异常。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想着接下来的措辞。可就在这时,一道剧烈的咳嗽声骤然响起。
这间屋子里只有薄相思,月菲白和月瑶。薄相思没咳嗽,月瑶没咳嗽,那么这道咳嗽声……
几乎是同一时刻,薄相思和月瑶不约而同地朝床榻上望去。那个本应该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人,此时已经从床榻上站起来。
月瑶原本趾高气昂的脸上,在看到月菲白缓缓朝她们走来的那一刻,变得恐惧与害怕。不过她只能强制自己将这些情绪压下去。她现在只能够祈祷,月菲白没有听到她说的那些话。否则的话,她或许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月菲白如同一个白衣修罗,伴着猛烈的雷声与一道道纵横交错的闪电,缓缓走来。他每走一步,对于月瑶来说,似乎就是往她的心口上插了一剑!
月菲白这样阴郁的表情……月瑶后怕地想道,他不会是听到了吧?不!他明明是昏迷着的,怎么可能听到!
“月瑶,”月菲白走近了,冷漠地瞥了眼月瑶,淡淡道,“你说你的孩子掉了,从今以后只想谋求个有屋檐的地方,绝对不会对我再有非分之想,所以我才留下你的。可你竟然,敢伤害相思……你知不知道,当我听到那些话的时候,真的很想杀了你。可是,月菲白一般不杀女人,况且,也相识一场……所以,你滚吧。为了你的生计,你可以从账房那里拿千两黄金。”
月菲白的语气很淡,仿佛在说着一件事不关己的事。可它的每个字一说出来,月瑶脸上的绝望就多一分。
“拿千两黄金?”月瑶抹了抹眼角的泪水,声音哪还有刚才的嚣张跋扈,只剩下哽咽中的悲哀,“月菲白,你是不是当这个赶一个赖在你家的叫花子?啊?!可我不是叫花子,我是月瑶啊!我那么爱你……”
“这个女人,她有什么好!她只会一直伤害你而已!月菲白,我对你的一片痴心,你难道从来就没有看到过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