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正好,月光轻轻柔柔地笼下,蝉鸣响彻周围。可不是人人都有“闲敲棋子落灯花”的雅兴,她们早已等得不耐烦了。
就在陈太后第二次发牢骚时,外面突然传来一道尖细的声音:“银月公子到——宁国公主到——安和王爷到——”
这……大概是被收买了吧?否则怎么先说月菲白,然后竟然是宁国公主而不是安和王妃!这对于皇室来说,简直就是赤裸裸地扇了一记耳光啊!
当下,众妃嫔都神色各异起来,有些人甚至将责怪的目光赤裸裸地投向了陈昭容,陈昭容自己更是羞愧地低下了头。慕应一直没有回来,她还以为,那是因为成功了,所以外游去了,谁知竟然……
与上官权坐在一起的陈太后也变了脸色。慕应不是去刺杀采桑了么,如今采桑还活着,那么慕应……陈太后有些不敢想下去。上官权端起一杯酒灌下去,才勉强不使自己介意月菲白也来了。
本来预计好了安和王爷和安和王妃两个人,上官权这一桌只坐了他和陈太后两个人,坐下两个人绰绰有余,碗筷一共只有四副。可采桑那边……一共来了五个人!
采桑看到桌上的碗筷,不由得笑了笑:“皇上不是说,除了家丁以外安和王府所有的人都要来么?本公主不敢违抗皇上的命令,所以便将入幕之宾都带来了。”
这回琴华总算是心里安慰一点了,好歹这次采桑没有歧视。但月菲白明显有不悦,这两个家伙才采桑的手都没碰过,他能和这两个人相提并论么?
“入幕之宾?真是可笑!”采桑的话一说出来,陈太后立马就冷笑了起来,“原来宁国皇帝就是这么教你规矩的!身为一个女人,不懂得三从四德也就罢了,竟然还堂而皇之地养野男人!”
采桑笑笑,没有说话,自然地落座。其他几个人也跟着落座,倒是月菲白,仍然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处,洁白如玉的脸上笼罩了一层薄薄的怒气。半晌之后,他冷笑出声,说出的话让这三宫六院的嫔妃全都胆战心惊:“陈太后,你是第一个敢骂银月门阀的家主是野男人的人。”
“可不是,陈太后真是好胆量,”青邑轻晃着手中的白玉酒杯,脸上浮现出一抹妖艳而冰冷的笑容,“陈太后,你不仅骂了银月门阀家主,还连带骂了百花宫宫主。朝廷与江湖一向安稳共事,本宫主行事也向来低调。没想到,这到了陈太后的嘴里,竟然就成了野男人……不知道那些江湖朋友们听了,是不是会气得找到皇城,向陈太后讨个说法!”
青邑的话一说出来,全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现在她们都已经明白了,镜凌皇后真的是她们惹不起的!不仅仅是因为她是皇上的心头肉,更重要的是,别人背后还有银月门阀与百花宫两大势力撑腰!
陈太后的脸色更是直接变了好几变,最后尴尬地垂下头,什么也不说。
“可是朕觉得,太后虽然语言偏激了一点,但也是为了皇家颜面着想,说的也并非全无道理,”正在气氛尴尬之时,上官权突然幽幽开口道,“安和虽然脑子不大好,难道宁国公主就可以这样欺负他么?”
采桑正在夹起一块兔肉,听到这话,挑了挑眉,将筷子放下,讥笑一声,冷冷地道:“本公主哪里欺负安和了?难道这不是你凤国的国风么,开放至此。皇上还记得么,本公主来和亲的那一天,皇上见了本公主是多么失态。后来,本公主与安和王爷进宫请安,结果在路上遇到了墨御将军。皇上你猜,墨御将军对本公主说了什么?”
虽然采桑一口一个“本公主”,很是大不敬。但此时却没有人注意到这点,大家的关注点都被“墨御将军”这几个字给吸引过去了。墨御在凤国的地位举足轻重,难道他会说出败坏自己国家的话么?
在大家的惊诧之中,采桑缓缓说道:“墨御将军说,皇上深情于本公主。这……皇上身为小叔子,喜欢弟媳,这不是代表凤国国风开放,又是什么?本公主顶多养了几个入幕之宾,又没有*,怎么还要遭到谴责了?”
这话……明摆着在骂上官权没有人性,*啊!
众妃嫔一个个胆战心惊,她们当真坐不下去了,生怕上官权真的被惹怒,到时候会拿她们来出气。
采桑既然敢光明正大地说出来,那就代表墨御肯定说过。上官权能够隐约猜出墨御的用意,但心中还是不免有些懊恼。这个只懂得打仗的粗人,又来给他添乱!
这场所谓的家宴,最后就这样不欢而散。第二天,长安传遍了一个消息:宁国公主大有来头,身后有银月门阀和百花宫撑腰!连他们的皇上,对宁国公主都只有忍让的份儿。
不少人深深吸了一口冷气,心道这是哪里跑出来的妖女,竟然这么厉害!
茶馆内一个五大三粗的人,讥讽地笑了笑:“你们见过宁国公主真容么?那长得可是一个妖娆多情,这普通的男人啊,一看到她就会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吧!别看银月公子不好女色,那是因为没有碰到绝世美人而已!那百花宫虽然神秘,可他们宫主不照样难过美人关?你们别光感叹宁国公主势力大,谁知道她是不是拿身体去取悦那几个男人的?”
在座的人听了,全都一阵唏嘘,原本脸上的羡慕全都变成了鄙夷。
这人很满意他的话造成的效果,于是付了茶钱,准备到下一家酒楼再说说一番这样的话。当日暮黄昏时,整个京城的人都知道宁国公主是个下贱的女人了。
造谣的人心满意足地拿着陈昭容给的银两,前往赌场去了。可他才走了两步,突然心脏被一柄剑贯穿!他震惊地转头,只看到一袭青衣的男子,容貌妖娆得不像话……
青邑将剑从他的胸口抽出,惋惜地道:“其实你造的那些谣,有一部分我还是很喜欢的,比如你说公主拿身体取悦我。可是啊,你千不该万不该骂公主下贱。”
青邑拎起这人的尸体,心里盘算着,拿这个回去,能不能将功抵过,让采桑不再计较他冒充百花宫宫主之事?他哪是什么宫主啊,三年就下位了,现在的宫主可是采桑!
找到造谣生事的人,青邑算是立了功,采桑倒也真的没有计较他冒充百花宫宫主的事。或者说,其实她根本就没将这个身份给放在心上过。
华灯初上,白天热闹非凡的街道此时一片寂静,偶尔有一两队巡逻的军队走过,身上的铠甲便发出“擦擦”的声响。
许多人家熄了灯,但仍然有许多人家点着灯。安和王府便是这点着灯的人家中的佼佼者。灯火通明,偌大的一处宅子,处处都充斥着灯火。若从远处望去,不知情地还以为着火了呢。
安和王府中的每一个人,上到安和王爷,下到喂马的奴才,每一个人都没有睡。他们焦急地进进出出一个房间,不断地烧热水,熬药,忙得一团糟。
安和焦急地坐在采桑旁边,此时的采桑面目苍白地躺在床上,气息微弱,仿佛随时都会驾鹤西去。
一向围在采桑身边团团转的青邑和琴华,在这出了大事的关头,却偏偏不见了。守在采桑床头的,只有从容而立的月菲白和急得快要哭出来的安和。
“银月公子,你就告诉我,这样子下去公主会不会有事?要不,要不我去皇宫吧!将御医都给请过来!”安和虽然痴傻,但一些该懂的规矩,他还是都知道的。比如,凤国有宵禁,天子犯法五庶民同罪。他唯一痴傻的地方,只是不能像别人那样思虑周全,稍稍绕一点的话,他便很难理解而已。
月菲白深深凝视着焦急的安和,并没有立即回答,反而悠闲地打开折扇,敛眉道:“王爷,可否问你一个问题?”
“你问!你问!只要你问了之后能够回答我刚才的问题就好!”
“为什么,王爷会对公主那么好呢,”月菲白微微停顿了一下,少顷后才继续说道,“王爷很清楚,公主不喜欢王爷,也不可能喜欢王爷。就算公主如今是安和王妃,但那也是权宜之计。王爷对公主的话,只不过是打水漂罢了。”
月菲白这番话说得简单,安和恰巧能听懂。也正因为他能听懂,所以心头很快便蒙上了一层阴翳。安和微微低垂着头,脸上的表情有些不知所措:“我,我知道……公主她,她喜欢银月公子……可是,公主是第一个不嘲笑我的人,我只是,想回报公主的好而已……”
“没必要,”月菲白一口打断安和的话,强势地说道,“你觉得公主需要你的回报么?安和王爷好好当自己的王爷就行了。公主的事,你不必管,也管不起!”
随着月菲白每一个字的落下,安和的脸上便会阴下几分。最后,他耷拉着脑袋垂头丧气地走了出去,那些进进出出的下人也不再忙活,全都出去了。
原本热闹的屋子,一下子就寂静了下来。像被施了法术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