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没有怨言。”
阮洪浩才拖地整洁,这时又提着个脏兮兮的大木水桶来,上面灌满了水。很快又给染黑了半桶……
“呵呵,得之我幸,失之我命。倒是你们二位,对我是格外地上心!”
阮洪浩撸起袖管,露出了俩条粗厚、黑不溜秋的胳膊。
他的皮带已然给检查科给“抽”了,他一步一行,都须提着裤子。走在办公室内,边儿拖地边儿抽裤子。
而在那,唯有一人。即是,张峰峪。张峰峪不紧不慢地拾起支派克笔,在纸上做文章。
张峰峪道:“阮洪浩,我告诉你。机会还是有的,我相信你也是清楚的。现在,已经是第三天的第八个小时。而且减去给你午休的两个小时,连带吃饭的一个小时。有多少,你心里有数。”
“这三天内,我们一共申请传呼了三次你的家人来。一次是你的妻子,一次是你的岳父,一次则是你们村长。”
“卫生院已经下去大面积排查。连带我们公安部门合作,去调查这场谋杀案。阮洪浩,你理解你的亲家,是何等的处境吗?”
阮洪浩沉默了良久,心理“捂”着一团火。欲随时爆发……但抬头一望,这儿是他多次给传呼来的审讯室。
望着三角桌,望着张峰峪肩上的警徽。又退避三分……道:“呵呵,不是义气与否的问题。我不清楚,则是不清楚。”
张峰峪道:“行啊,你瞧瞧。这是我今天一大早申请下来,已经盖章、签字的传呼令。我还有一次传呼的机会,不知道你的家人能否承受的住。”
“你!操……”阮洪浩怒将湿漉漉的拖把,霎时间给插进了那半桶脏水而去!“簌”的一声,激起万层浪。
张峰峪道:“别激动。再扣上个袭警的帽子,又不仅仅是扣押72个小时这么简单的事情了。”
“说,何来给我个交代!?”那联村内,小舅爷举着旗帜,到处游行、游说。那梁书记一把年纪,竟而在这晚节关节骨上,给人抓了鸡脚!
他道:“呵呵,小舅爷。我希望你清楚一件事,我不做表态。不至于,说我是一无所用。你是外人,你不怕折堕?!还有……呵呵,这儿由始至终还是我的地盘。”
小舅爷道:“你的地盘?!意思说,你个人比乡政府还大?!操……呵呵,你好大的官威啊!梁书记。”
梁书记道:“我现在,只是在等……等我女婿出狱!出狱后,自有分晓!我让你一步,你再等半天。今晚十二点,我去接我女婿。到时候,水落石出!”
小舅爷道:“呵呵,我不要什么‘公认’的水落石出。全都是你们暗箱操作!杀人想不偿命?行,但是在我这儿过不了关!我要公道……否则,我哪怕是一死了之!也要在你脸上溅血!”
梁书记叹气道:“呵呵,看来你是不见城墙不落泪了。”
梁书记唯有张手……登时间,乡派出所的俩名民警,直接上前去将那小舅爷给摁倒!道:“书记是什么人?!任由你这样朝他脸上放屁!”
“等等……”门外,走出了个梁雪娇。她说:“你要公道是吗。行,你开个条件。”
小舅爷四肢四腿刚给民警制服,他却挣脱开。上下色迷迷地打量着这书记千金,那紧张地一颤一动地青葱玉指,叫他是个想入非非。
他道:“条件嘛,行!白事你们操办,你们不有钱吗……呵呵!这楼房都起了三四层,中间有多少昧心钱你清楚。”
梁书记道:“你脏口定是吃了屎了!”
梁雪娇道:“你说,除了白事操办。还有赔偿你什么?”
小舅爷有了一层阶梯,看样子则又站得比巨人的肩膀还要神气三分!他理着那铺直的衣领。道:“嘿嘿……啥叫读书人,这才叫文化人!讲道理……”
“我说……一百万!你们有没有……给人家孤儿寡母。一个交代!一百万……清楚吗?还有,除了一百万外。还有你!”
小舅爷指着那梁雪娇的花容月貌,摩拳擦掌,一副歹心四起的模样。道:“嘿嘿……你呀。我为这村子忠心耿耿,已经过了四十不惑了。还是孤身寡人……”
“你敢不敢把你的婚姻大事做押金押在我手上!倘若你那狗日老公无罪释放,那我跟你们再无瓜葛。也不会……再出现在这破地!”
“但是……白事照办不误!还有……赔偿也一定要赔!否则,何以善后!但是,我不是个这么不要脸的人!我只要公道……万一真是你们造孽,呵呵,一百万!还少了……”
梁书记已经气的老目昏花、一脸煞白。道:“我马上拿斧子砍死你个王八蛋!”
梁雪娇在众目睽睽下,竟而张手阻止了父亲!她一手,将父亲的胳膊给扣住。芊芊小掌,竟而有操盘的本事来……
梁雪娇道:“行。你开的条件,我代表我们父亲,我父亲代表乡政府,可以向每个村民保证。孤儿寡母的善后工作,不论是私人、集体的名义,我们都会照办不误。”
“好!”
小舅爷鼓掌起来,身后的“群众”也随之鼓掌。道:“好。这才叫‘公道’!好了,我们先行一步!”
“欺人太甚!”村长紧扣拳头,却一脸茫然。
梁书记道:“女儿……要你做这么大的牺牲!我于心不忍啊……”
梁雪娇道:“没事的!爹……公道自在人心,不是吗?我相信,天有眼!不会让我们这样无辜的人,平白牺牲!”
梁书记道:“你的老公是个人才。但是他的出身、经历,注定他要么巴结我们,要么对立我们!两样都是生死劫!”
梁雪娇道:“我爱他,无怨无悔!”
那辆林肯MKZ,再次开向了那那联村的村口。远远地,往下探,还能眼瞅小舅爷举起游走的模样。
“操……呵呵,这条村子。也是醉了!”张斌抽着烟,烟雾弥漫在了空中。一道一道,随着微风,似蝴蝶展翅般翩翩起舞。
“跟我们村一样,出了事、大事小事,村干难做。呵呵,有事没事,挣钱不难,窝里斗则出了名堂!什么脏话、狠话,先朝自己人骂一通!”
张斌道:“哎,梁老七死了我倒不内疚、也不心疼!这倒怪,平日里捅了别人几刀,刀尖都给捅崴了!我还心有余悸。我倒感觉,这次只是害阮洪浩入狱,心有不甘。”
林老板一直在驾驶位上,掸掸烟灰。手上,紧捏着根“中华烟”。他道:“记住,别怀古伤今了。今天的主要目的,是在夜市档供货。那儿起码还有85%是他们的人,我们还只是甲方。”
“顺便,车你们来看看。这儿的光景,看来梁书记老了。这村子已经不再是他呼风唤雨的村子了,你瞧,一个小舅爷。窜到了天上,他有儿有女,又正值退休,扶直新人。”
“谁这时候捅他一刀子,都不会吃亏。包括你们,也别觉得自己多么神圣。你们在这自立门户,也是踏着尸骸走过的。”
张斌道:“行,我接受教训。那么,我们该怎么做?”
林老板道:“能怎么做?操,还小吗?问我这等幼稚的问题!说白了,公安知道这儿治安乱。阮洪浩又正好成了一只公鸡,扑腾正旺。杀鸡吓猴罢了!”
“但是,阮洪浩不会有事。这条待开发,商机腾腾的村子,会不会有事,我就不清楚了!你们谁也别想有动作,谁也别想帮!否则……你们自己善后!记住四个字,没必要时,‘隔岸观火’!”
林肯离开了。一个转身,甩起一滩泥泞。是这么地潇洒,也是这么地置身事外……于是,朝那泥泞路,加油门,直接飞到了四档,飞快地行驶上了一条整洁无比的公路。
“回去吧。再拖也没有意思,磨烂席罢了。”张峰峪竟而伸手,叫那阮洪浩停下。
阮洪浩道:“嗯。”他累得气喘吁吁,办公室、走廊、楼道口,全给他一个西装革履的人,边儿抽裤子,在那一直拖。
张峰峪道:“你还像个人,呵呵。但是,日后像人像鬼,我还是会注意你!”
阮洪浩道:“嗯。”
张峰峪道:“好了,我得去你们村一趟。走最后一趟……”
一听这话,阮洪浩才欲将那木桶提手给拿下,走到厕所那儿冲个一干二净。登时放下,“噔—”的一声,凶气四溢。
阮洪浩缓然地回首,上前。那脚镣、手铐,给走的是“铮铮”响。
阮洪浩双手给铐着,经过劳动都磨出了层血皮。那叫个辣、滚……他道:“公安大人,江湖道义上都有祸不及家人一说。”
“你……别搞我家人!”
张峰峪道:“你知情不报,我们现在是依法拘留。我没搞你家人,我们从来是心平气和。”
阮洪浩道:“你心里有数!张大人……”
“走了!你凶什么凶!”
俩名狱警,一巴掌扣在阮洪浩的后脑勺。他又重新回到了那牢狱中……
“呜……”阮洪浩哭了。躲在角落,径自一个人哭。
“哭你妈的逼呢,你还让不让人睡觉了!?”洒下这句话。阮洪浩唯有干落泪,干留鼻涕,最后用湿漉漉的手,不知是汗、是泪,给擦的是模糊一片。
这时,“乒乓球”上前,主动靠近。道:“还有烟吗?抽根。”
阮洪浩道:“有……”
于是,他一手摁着一边儿的鼻孔,擤出另一边儿的鼻涕。将香烟给拿出,分发了一支。
“我明天要出去……”“乒乓球”道。
阮洪浩道:“你去哪?”“乒乓球”道:“四海为家。兄弟。”
阮洪浩道:“你说,你肩负着许多条人命。”
“乒乓球”道:“嗯,是的。但是,我是不留痕迹的。这是我的生计,来这里已经是我的家常便饭。我无牵无挂……倒是你,呵呵,满是负担。这儿是中国,在中国,就要遵循中国规律。”
阮洪浩道:“我只想出去……看看我的家人。”
乒乓球道:“那要看你,够不够狠心了。我曾经越狱过三次……呵呵,每次都成功。”
“乒乓球”将那手上的红双喜乒乓球给“掰”开……里面,竟而藏着一把恰到好处,约莫纸片儿厚的刀片!
他又将左手的手脖子静脉处,露给了那阮洪浩。道:“我起码,干过20次这样的勾当……”
阮洪浩一惊,却也接过了那把小刀片。上面,还有着凝固的血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