盼珊被小三抱回了考核的比试台前,发现盼晰已经比试归来。
那一身煞气几乎湮没了所有灵魂,无论走到哪里,都带着无比凛冽和狠厉。
挠了挠脑袋,盼珊突然发现看不见也并不见得不好。
以前的她总是站在角落里观察着各色人等的脸色、动作,现在的她,既不需要看人眼色,也不需要应和别人,总之就是可以耍赖到底——她是瞎子,情有可原。
就像此刻,盼珊便即便没有别人的提示也能感受得到盼晰骨子里散发出来的那股子恨意。
她的恨,她的爱,令盼珊心疼而无奈。最后,她只能站在她的身后,望着那个孤独的背影叹息。
如果可以,盼珊宁愿当初没有将盼晰带走,那样,她也可以恨自己恨得更简单,没有阻碍地纯粹地去恨。
妖精见盼珊回来了,高兴地汇报道:“宝儿,你都不知道刚才晰儿那叫一个厉害,对方还没能怎么着就被她一把匕首刺到台下,想起来却再也没有成功。”
盼晰没有说话,盼珊知道她已经走远了。
“妖精,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思乐被叫上比试台,盼晰已经远去,她胜的完美,走得潇洒。
“哦?”妖精轻轻侧身,拉了拉盼珊的小手,问道:“这又是怎么了,刚才不还好好的……诶,对了,你刚才被带走他们有没有为难你?”
盼珊微微一笑,道:“不是想为难我,而是有人想要拉拢我。”
妖精轻轻咦了一声,然后啧啧了半天,道:“那人的眼睛可是够毒的啊,堪堪比我差了点!”
“是那天第一轮考核时的考官,为人十分板正的那个。”盼珊的语气有些飘,显然是没有把注意放在这里。
“你答应了?”
盼珊翻翻白眼,虽然眼睛瞎了,但不代表会影响她借此来表达情绪:“我自然不能就这么答应,不然他要是让我上刀山下火海之类的,我上哪哭去!”
“那就是你提出什么不好办到的条件了,这是你的风格。”妖精总结道。
小三突然笑了,道:“玉菲小姐果然了解我家小主子。”说罢,又是一阵爽朗的小声。
盼珊拍拍他的肩膀,笑道:“喂喂喂,好歹也给我留点面子嘛,当着这么多人呢你看!”然后好似害羞般将脸埋进了小三怀里,一副小媳妇模样。
接着,思乐的对手出现了,是个同为考核者的男孩子,名字叫什么盼珊没有在意,只是在两人的斗赋中集中注意地听着。
思乐的洛云鞭在空中和地上一次又一次地炸响,步步紧逼地将对方压制的毫无喘息的可能。
暗叹着思乐的进步,盼珊却不知为何突然想到了某人,曾经明明没有多么出色,却在一夕之间风华毕现,狂傲到令人牙根痒痒。
台上的仁兄终于顶不住思乐毫无人道可言的打压方式,大喝一声了之后遁下台去,将打得正欢的思乐独自留在了台上。
“什么玩意儿!姑奶奶还没使出杀招就认怂了,没劲没劲!”说罢,轻轻一跃跳到了台下,也不等那温柔的女考官宣布是谁获胜就走回到盼珊身边。
“宝儿宝儿,那厮忒不禁打,你说是不是?”
盼珊弯起眉眼甜甜一笑,然后正色道:“一般人对于你火大小姐来说,都和不禁打。”
着说着,台上传来女考官的声音:“上一轮比试,火思乐胜,欢迎火家主来我学院修炼。
下一位,董玉菲。对战者,学院学生,白慕。”
只是这一句,盼珊和思乐同一怔,那不是当初在洛家与她们一同组队的“白目”么?他竟然已经是隐族的学生了!
思及之前的种种,盼珊立即让小三带着自己和思乐走到了一处并不显眼的地方,小心翼翼地将自己的精神力刺探出去,对台上的妖精道:“不用想太多,先胜了他再说,是敌是友,我们稍后再论。”
台上的妖精没有回话,盼珊并不担心,只要自己的意思传达到了,那要怎么做便是妖精自己的事情了。
然后对身边的思乐说让她等着妖精考核完一同回去,她便在盼晰之后离去。
回到灵猫小馆,盼珊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将盼晰叫到了自己房中,说道:“姐姐,盼珊有一是相求。”
盼晰怎么也没有料到向来不跟她客气的盼珊为何如此,登时沉声道:“我不觉得什么事是需要你来求我的。”
盼珊摇头,将手覆在自己的双眼之上,然后道:“这件事,我只能求你,别无他法。”
盼晰不语。
“左家的事情,我都知道了。”盼珊突然开口,将一室的寂静打破。
“冷家是个什么德性我是见识过了,所以当初你在左家受到过怎样的待遇我也隐约能够猜得到。
但我更加清楚那是你的家人,和你流着一样的血液,拥有着同样的姓氏。”
“你到底想说什么?!”盼晰突然出言打断盼珊的话,有史以来第一次朝眼前的小人儿发火。
盼珊的表情显示她并不惊讶盼晰的情绪会失控,而是接着道:“我想说,你应该恨我,这没有错。”
盼晰半晌也不曾言语,过了会儿传来了一阵压抑的呼气声。
“我恨不恨是我的事情,你是不是管的太多了?”
“哥哥没有错,你不能拿我的错误来惩罚哥哥,那不公平!”盼珊沉了脸色,声音也有些僵硬。
盼晰重重地拍了下桌子,道:“你胡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明白?”
那言语中的讥讽,让盼珊觉得身上的血液都凝固了般,再也担负不起运输氧气的职责。
“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之前你做了些什么!”盼珊咬咬牙,心道今日不解决这个问题,来日必将毁掉这个轴姑娘和哥哥一生的幸福。
“哥哥为了我,对你一直怀着愧疚的心思,他甚至都不敢袒露自己对你的心迹。
而你呢?你因为无法朝我泄恨,就将所有的冷言冷色都付诸到哥哥身上。
试问,他对你到底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我又凭什么让你这样一味地隐忍?!”盼珊歇斯底里得吼出最后一句,眼睛里干涩得难受。
“主子就是主子,就算不对,当仆人的也不能有疑义,何况,你并没有错。”盼晰稍稍冷静了些,语气平和地说道。
盼珊却是乍然扭开头,轻哼道:“你这是醉心于为难哥哥,还是为难你自己?人生不过寥寥数载,总是将自己的真心埋在土里,非但无法生根发芽,还会腐烂在哪里,最后变成病,坏了心。”
盼晰伸手握住盼珊的手,冰凉的温度令盼珊浑身打了个激灵,可是她没有推开,想要用自己掌心的温度暖过那寒冰一样的玉手。
“宝儿,你说得对,人这一辈子也就是寥寥数载,可你为何总是用尽一切力量为别人而活?
当初你也是用这样的温度告诉我生活里还有喜悦和幸福,现在我还不了你的温暖,只能不再让你感到悲哀。”说着,兀自将手拿开,独独留下盼珊的一双小手在空中无依无靠。
盼珊突然狠命地伸手在四周寻找,脸上的心痛让盼晰几乎忍不住将她抱到怀里。
“姐姐,哥哥喜欢你,我也喜欢你,做我嫂嫂好不好?像思乐那样,做盼珊的嫂嫂!”盼珊急着去寻找那双还没有被她暖过来的手,也是在唤醒那刻马上要封印自己的心。
盼晰拉开门的声音响起,马上就要走了出去。
盼珊惨然一笑,突然道:“世人的眼光如果真的那么重要,我活不到现在。
我即将在均下修炼院里开第二家小馆,名字就叫琅琊小馆,我要将它送给你,从那以后,你是这家小馆的主人,你就有了自己的家,不用担心无家可归了。”
盼晰的脚步停在那里始终迈不出去,门槛的边上突然被细小的液体打湿了几处。
“你拼了命去争取的东西,没有一样是为了自己,你,累不累?”盼晰的嗓子有些喑哑,问的话却干脆利索。
盼珊慢慢趴到了桌子上,回道:“累,但是我愿意。”
“可是我不愿意!”
盼晰兀自瞠目结舌了半晌,然后洒然一笑:“累并快乐着,所以我才愿意的,要知道,我从不做亏本的买卖。”
“答应我,”盼珊故意从凳子上跌倒地上,一步一挪地往盼晰的方向移动,“用你的真心去对待爱你并且是你爱的人,他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