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地下的两个人,身形忽然间仿佛结了冰的水一般地,生生地凝固。
在力量直接相交的一瞬间,双方都用尽了全力——手上的两柄剑,负担了大部分的力量:两个人,都想将手里的剑,划向对方的颈部,都想将手里的剑,刺入对方的胸膛——平衡,就仿佛是一个摇摆不定的天平一般,在两人之间,不停地摇摆来去。落殇和唐方,两对同样冷酷如冰的眸子里,谁都不敢稍微分神。只要任何一方首先力量不逮、失去平衡,那么转瞬之间,就会成为对方的剑下的亡魂。
所有的黑衣人都赶了上来,可是,一看到这样的对峙的情况,顿时,个个傻了眼了,根本就不知道,这情形,是应该帮,还是不帮——而他们若出手了,帮的是他们的私下里认可的少主?还是那个正将剑一分一分地刺向他们的少主的唐方?
忽然,两人的身后,有一支响箭刺破了凝定的空气,箭头上发着蓝光,显示着涂满了剧毒,那种剧毒,甚至可以在擦破对方的皮肉的时候,就可以将毒素送入到身体里面去,正朝着唐方的身体,凌空击来。
正是关键时刻,唐方无法分心去看,然而耳边已经听到了箭风破空的声音。手上,落殇的长剑上的力量还在不断增强,他必须全力以赴才能压住对方的剑,只要稍微一松手、自己的生命,都会交到对方的手上!
那一支响箭呼啸而落,直直地刺向唐方的后心。
而唐方微微地闭了闭眸子,想要承受这致命的一击——还是没有办法躲过么?还是没有办法躲过么?
那么,是不是今夜,他的命,终是要送到落殇的手里?
可是,他是有多么的不甘,多么的不甘……那个女子,他还没有找到,他甚至还来不及和她说一句他一直都藏匿在心里,一直都想说的话……
可是,就这样要死去了么……
响箭到来,所有的黑衣的少年们都慌忙闪开,生怕那不长眼的响箭刺中了自己。而正在唐方身下的落殇,也是眸子一凝,在看到了正以压迫性的姿势,挡在自己的上空的唐方时,薄如刀锋的唇角,忽然流露出一抹说不出的讥诮之意——唐方,你逃不过的,你是逃不过的……
箭矢破空而来,方向,直朝着唐方的背心。下一秒,或者说下一秒的下一少,那把剑,就会刺穿唐方的背心,然后,彻底地将他变成一个死人……
甘心么?不甘心么?
死亡的速度,是来得如此的快,甚至,就连唐方的心里的所有的念头,都没有办法再一次地闪过。
然而,就在这时,一枚暗器由另一个方向破空而来,那方向,正是对准了那一枚黑色的响箭。力量和力量的交错,从来都是以强制强。响箭和暗器在空中发出碰撞的那一刻,陡然间发出了一道光芒,一声凄厉的怒吼,半空中,那枚暗器落了下来,那支响箭,也被瞬间断了。
身后的空气中,传来一个女子清凌凌的声音,仿佛还带着远方冬天的寒冷气息:“哼,这么多人欺负一个人,你们羞不羞的……”
“你是谁?你是谁?”一看到响箭被打折了,几乎所有的黑衣人一起惊呼,然后,长剑“唰唰”地举了起来,对准那两个人劈落下去。
只听“叮叮”几声,数把斩过去的长剑,却在瞬间被折断了。所有的人凝眸,只看到冷月之下,两匹马正并排而来,马上,一个年轻的女子,正对那一群黑衣人发出质问。而他根本就没有动手,动手的,是一直和她并排而来的同样年青的男子。
凌厉的剑光,一闪而逝,就在一个举首的功夫,那个两样一身黑衣的男子,已经在瞬间完成了一切,然后,还剑入鞘——
那一对蓦然出现在冷月下的男女,就仿佛是九天陡然降下的天神一般,那些黑衣的少年只是在长剑脱手,抚着手腕倒退的那一个瞬间,几乎同时地看清了他们的面目。
于是,所有的人,都几乎呆了一呆。
当前的那个女子,脸色苍白,那样的憔悴的容色,几乎和她身上的一袭浅衣,成了明确的对比——
那个女子,一对黑白分明的眸子,清澈见底又不失明媚,却透着神秘,另人无法琢磨。她的如柳般的秀眉,小巧精致的鼻子,如樱桃般轻薄如翼的小嘴,因为苍白,而显得更加剔透的脸上的笑颜,仿佛还泛着冰雪的冷芒。仿佛是因为久病,仿佛是因为疲惫不堪。她的白皙的皮肤有没有一丝的血色,可是,就是这种几乎是病态一般的苍白,却平平地为她增添了几会说不出的脱俗出尘的冰雪气质。
丝绸般墨色的秀发,不似一般的女子那样的精细打扮,只是随意的用头绳绑起来了,在脑后梳成了一个圆形的发髻,在脑后高高地盘起,露出了如满月一般的额头。
那个女子,虽然身材纤细,蛮腰赢弱,第一眼望去,似是楚楚动人。而她的那张脸,虽然算不上倾国倾城,可是,有一种说不出的风致——外表的柔弱,内里的坚定,衬着她的犹如冰雪一般的气质,在这草原月夜之中出现,在微风婆娑之间,轻风拂衣袂,在那些从来没有见过多少美色的少年的眼里,都疑是从天而来的仙女清丽出尘,不需粉黛便天姿国色,艳冠群妍。
短暂的眩目,使那些少年们都怔了一下,可是,再一看到女子身后的年轻男子之时,所有的人的眼神,几乎都凝了一凝……
那是一个黑衣黑发的男子,一身的冰雪气质,犹如雪藏里的石雕一般,整个人的身上,都泛着一种说不出的冷芒……
一身黑衣的年轻男子,脸如雕刻般五官分明,有棱有角的脸俊美异常。柳眉、星目、玉面、朱唇。俊俏如斯、冷冽如斯,他的乌黑的长发随意拢起,衬得脸上肌肤冰雪一般白皙剔透,淡漠肆意流露,眉峰陡峭,宛如山巅一抹终年不化的雪。
此时的他,正手扶剑柄,跟随在那个年轻的女子的身边,一双仿佛冰浸过一般的眸子里,流露出冰雪一般的冷芒。
他微微地侧过身去,似是对那女子说着什么,望着那女子微微一笑,轻轻地摇头,那男子这才直起了身子,然后,望向了唐方的这一边。
那边的黑衣少年们的同时惊呼,也惊起了这边正在对峙的两人。落殇的眼睛穿过唐方的肩头,在看到了那个坐在马背上的面容冷清的年轻女子的时候——那个片刻之前,还丝毫地不肯忍让的落殇,眼神微微地一凝之下,忽然间就收了了所有的力道、然后,身子一动,同时尽力往左滚出。
“噗”,苍白着脸的唐方,手中的短剑陡然下击,刺穿落殇的颈部。
血汹涌而出,然而落殇似是根本就不介意。他的动作,依旧快得宛如云豹,在从地上直扑而起的一个瞬间,手中长剑一举,就直直地刺向了那个坐在马上的浅衣女子——
落殇的心里,在霎那之间,就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她竟然来了,陶心然,竟然来了……
要知道,没有人比谁更加地恨陶心然。
要知道,三年前,他买通了江湖上最大的组织寻欢楼,想要将负气出走的唐方送进那个永远不见天日的组织里去——唐方的命,他是志在必得,可是,在不恰当的时候,去做不恰当的事,却是危险之极的,所以,落殇的计划,本来就是要先将唐方的意志摧毁,然后,才派人做一个假的唐方出来,声名如日中天,那么,到了适当的机会,他举手之间,若是杀了那个声名远播的唐方,这件事,无论怎么说来,都只能为他添光加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