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7——禧贵妃的隐忧
贫富不均,贵贱界限。
现在想来,那才是这个世界上最深的鸿沟,才是这个世界上,最明晰的分界线,没有什么可以抹煞,没有什么可以逾越……
豆大的雪片,仿佛是漫天的白羽一般,从昏暗的天际,纷纷扬扬而下,远处的灯光,仿佛是迷途里的明灯一般,正在黑暗之中,将前方的道路照亮。
越来越厚的雪,将落殊的所有的足迹,全部都淹没在这漫天的洁白里。渐渐地,那样厚厚的雪层里,竟然连人走过的痕迹,都再也看不到了。
隆重时节,正是一年里最寒冷的时候,空气里,就只有寒冷的味道,冰心透骨。而整个京城之中,风雨飘摇,万物结冰。大街之上,就连一个人影,都没有办法看到。
可是,就在这一片黑暗之中,旭国的宫廷之中,一向最得人心的少年太傅,那个自小就有着雄心壮志的落殊,就在这漫天的风雪之中,在这呼啸着挽留的寒风之中,正在一步一步地朝着前方的那一片金碧辉煌的灯火里走去。
他的步伐,是那样的坚定,就仿佛是他长久以来,一直地坚定不移的信念一般。他的心里,又是怀着那样的复杂的心绪,复杂得理不清任何的脉络。
冷风,迎面吹来,将他的发丝吹散,而他,就在这却还是静静地朝前走着,只是任风掀开他的长衣,任雪片钻进他的长衫,任一呼一吸之间的热气,仿佛轻雾一般地将眼前的视线全部都模糊。
没有退路,没有回头的机会——当你的生命里,就只剩下一件事情的时候,似乎,你再没有必要不去做到最好,你根本就没有理由,再令自己退缩……
宫廷在望,那一片灯火在望。漫天的飞雪之中,那个一身白衣的落殊,望着宫门遥遥祝而来,他的步子甩开,只是定定地向前走着,一步,又一步——
一切的以前,都被抛在身后,一切的过往,都只剩下背景,只有目标和目的,才是必须要追逐的梦想,才是恒久不变的未来。
梦想和荣耀同在……
“贵妃娘娘已经等了您很久了……”
乍一看到落殊的身影,出现在这漫天的风雪之中,禧贵妃派出来迎接落殊的宫人椁子,那个在宫墙之外,已经等候良久的小小太监,就已经踏着风雪上来,操着尖细的嗓子,对着落殊深深地施礼:
“太傅安好,您请随奴才来……”
漫天的风雪里,落殊的容色,被遮蔽得仿佛是隐藏在轻雾之后的乱花,看不透最鲜明的。而他,就披着一身的风雪,披一身的昏黄灯光,站在这宫墙之内,望着眼前的小小太监,几乎是淡淡地说了句:
“有劳椁子公公了……”
落殊微微地低下头去,对着椁子施了一个不算完整的点头半礼。算是对于这个小小的太监身后的主子的一种寻常的尊重,还有对于这个在风雪里等待自己的太监的小小的歉意。
可是,落殊的头还没有低下去,那个仿佛是受宠若惊的椁子的手,已经乱摆了起来,他一边摇手,一边惊呼道:
“太傅千万不要这样,奴才受不起……”
随着椁子的乱摆的手,他提在手里的“气死风灯”,也开始左右摇摆起来,照得那不停地落下的雪片,更加地零乱,而且迅急起来。要知道,落殊的礼,自己是万万受不起的,当然了,这受不起的原因,除了因为落殊帮助过自己之外,更重要的是,这个在禧贵妃的面前,炽手可热的红人儿,在椁子这些个小太监的眼里,可算是神明一般的存在——
落殊,绝对是这个宫廷里的另类,而且,是一个极其完美的另类。他的能力以及手腕,都令椁子这一类的生活在宫廷里底层的人们,觉得神奇,而且不可思议——
从来没有人,可以在皇后,以及禧贵妃,帝王以及太后之间达到平衡。就如从来没有人可以在得到禧贵妃的信任的时候,还同时地被皇后赏识着,甚至是依赖着,被帝王看重着,太后眷顾着。
从来没有人,可以在后宫的这些女人的权欲之下如鱼得水,从来没有人可以面对自己赏识的人,在面对自己的对手之时候,还可以安之若素,甚至是视若无睹,可以说,在这后宫之后,从来只有一个人可以做到,那个人,就是落殊……
落殊深受禧贵妃之倚重,可是,却从来没有被皇后嫉恨过。他受命于帝王,教授六皇子以及八皇子的功课,可是,帝王闲来无事之时,经常会招落殊讲究佛学之理,而太后,那个一心向禅,不问世事的老人,竟然也能将落殊看做是难得的知己——
可以说,在这后宫之中,落殊是一个深受众人关注的角色,可是,他却能恰到好处地将自己的光辉隐藏,在不知不觉之间影响着一些人的同时,也在不知不觉之间,将另外的一些人,全部都改变——
在这宫廷之中,注定了某些人的一生,可是,却从来没有人可以象落殊这样,受所有人的敬仰,受所有人的眷顾——
就连椁子之类的这些下人,对于落殊,都尊崇有加——漫天的风雪之中,那个脸儿冻得通红的小小太监,望着眼前这个丰神玉立的年轻太傅微微一笑,顿时红了脸庞:
“那个,太傅,这儿冷,我们还是走吧……”
椁子的语气,可是极其的尊重,而且,措辞,也是极其的小心。要知道,虽然并没有过分显赫的位份。也没有什么实质性的权力。可是,这个新封的太傅,这个不过弱冠的少年,在这后宫之中,却是相当的受人尊敬的,而椁子,虽然心里知道,落殊的所谓的礼节,都只不过是敷衍的举动而已。可是,虽然站在这风雪里等了半晌,可是,看到落殊如此的肯对下人低头,他的心里,还是相当的受用的——
于是,在举步之间,椁子忽然对着落殊轻轻地说了句:
“贵妃娘娘的心情,似乎不是很好,就在用晚膳的当儿,还冲巧儿发了一顿脾气,那一顿板子下来,可有的巧儿受的了……”
下面的话,椁子没有再说下去。有些话,讲究的就是点到即止,说得多了,可能就偏了,说得少了,可能就斜了,反而是那些最少的,最寻常的字句,可是,落殊却已经明白了。他微微一笑,说道:
“这冰雪天气,想必人的心情,都会烦燥一些,待天气暖了,自然就会好转了……”
当然不明白落殊的话里的意思,可是,椁子还是跟着点了点头,然后,轻俏地绕到落殊的左前方,领路而去了……
落殊跟在椁子的身后,望着远处的那一座宫宇,再一次地,微微地笑了起来——眼看着自己的杀子仇人被自己的兄长举上了头顶,显然的,在对于家族利益,还有私仇之上,禧贵妃和自己的兄长,有着截然不同的想法。所以,在无法达到想法一致、利益一致的这一对兄妹之间,在眼看着仇人变成同伴的落差里。禧贵妃的心情,哪里能好呢?
想必,现在的她,是恨不得这一刻,就将那个杀害了自己儿子的凶手碎尸万段吧?
可是,世间事,常难遂人愿啊,想必,禧贵妃的这一场脾气,现在还只刚刚开了个头——这紧接下来,还真有的她发泄个够——而她的这一次的郁气,怕也有的她生了吧?恨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想必是禧贵妃的现在的心里的最真实的写照吧?
那么,待到端木阳归来,他们和禧贵妃之间,那样的曾经水火不容的两人之间,又会是怎样的一种相处的方式呢,是针锋相对?还是委曲求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