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知今日的事儿有诸多蹊跷,可这时候,洪姨娘也只能被徐璐牵着鼻子走,当一枚血淋淋的棋子。
“少夫人恕罪,贱妾真的是无辜的呀。贱妾一直呆在屋子里好好的,燕夫人就跑来找过奴婢七八回了,”
燕夫人怒道:“你这贱婢,说慌也不打草稿。”
洪姨娘也不看她,只低着头道:“奴婢也知道,燕夫人堂堂官夫人,怎么可能真因为认识贱妾就三番五次来与我这样的姨娘身份交往的?她分明不安好心。一次次的来找我说了好些少夫人的坏话,还要我放开胆子去勾引世子爷。说只要怀上世子爷的子嗣,她有的是办法让少夫人不得不接受这个孩子。还教了我许多恶心少夫人的法子,可我都没胆子去做。因世子爷从来正眼都不瞧我一下,燕夫人就说,下回送我一些助兴的药,保证我心想事成。我当时也只认为她只是说笑的。因为少夫人已经经厌烦了她,哪会让她登门。可没想到,今日里,她居然从天而降,问她怎么进来的,也不肯说,看我看她满身的泥土,想必是从后花园的狗洞里钻进来的吧。我再蠢,也知道,人家堂堂官夫人,居然为了我一个姨娘,把事情做到这等地步,我也觉得这事儿不寻常,所以不敢答应她。正在那时,钟妈妈及时闯了进来。”
洪氏是真的怕了,京城来的贵人已暗中给她通过消息,说凌峰即要被调入京城,到时候,她就可以随着一道进京了。那时候,天子脚下,上有朝阳公主给她就近撑腰,下有言官御史盯着,就不必再忌惮这徐氏。
哪想美梦还没做上三日,就让徐璐一巴掌拍了下来,板子还没落到身上,已让她痛不欲生,平白落了这么个把柄。
徐璐看向钟妈妈,钟妈妈点头,“应该八九不离十吧,前阵子洪姨娘身边还有个叫绿柳的丫鬟,想必就是那丫鬟负责与燕夫人接触的吧。都要怪奴婢,没有及时察觉,险些酿下大锅。”
“这世上从来只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这也不能怪你。”徐璐对燕夫人道:“我何德何能,值夫人这般绞尽脑汁算计我?依你这样的人,我可招待不起。按理,做了这等下作事,理应送你去衙门,不过上天有好生之德,燕大人为官不易,好歹也要给燕大人留些颜面。从哪儿来,就从哪儿出去吧。”
燕夫人双目发赤,恶狠狠地叫道:“贱人,你给我等着,今日的算计,他日我定十倍百倍还与你。”
徐璐对林夫人刘夫人道:“两位姐姐可是听到了,梁氏不但私闯凌府,撺掇我家姨娘,行那下作之事,如今还当众侮骂我,刘夫人,低品秩者,不尊上位者,该当何罪?”
刘夫人毫不思索地道:“夫人不但是朝廷一品诰命夫人,还是勋贵夫人,梁氏侮蔑勋贵,严重者那可是要打板子的。”见梁色脸色一抽,又加了句,“梁氏还勾结凌家姨娘,妄想对凌大人下药。凌大人即是勋爵,又是朝廷高官,谋害高官,视同谋反,直接打死也不为过。”
梁氏尖叫一声,“余氏,你好毒。”
林夫人冷笑道:“谋反罪名可是不小,依我看,还是押解进京,由刑部处理吧。”
刘夫人击掌,“林夫人所言甚妙,谋害罪名可是不小,重者可诛灭九族。梁氏,你好自为之吧。”
梁氏面色大变。
林夫人忽然若有所思地地盯着梁氏,“堂堂主母,居然跑去与别家的姨娘打得火热,还整出这么个下作的事儿。我知道凌大人英俊潇洒,气宇轩昂,爱慕他的女子海了去,燕夫人,该不会你也是其中之一吧?”
“你胡说,胡说八道,我岂会爱慕姓凌的,我恨他都来不及了。”
众人恍然一悟,右参议袁夫人“哦”了声,“没有恨,哪来的爱呢。凌夫人,怪不得燕夫人要处处与您作对。到处说您的坏话,原来一切都为了爱呀。”
一些消息灵通的人知道,凌峰在福建立下汗马功劳,不日就要进京高升去,凌家是越发权贵滔天了,靠上了准没错,于是七嘴八舌地把梁氏在她们面前说过的话,添油加醋地全倒了出来。
梁氏与凌家本来就有宿怨,自然不会说凌峰的好话,全是些似真似假的捏造之言,什么凌峰快而立之年,还没半个子嗣,就是缺德事做多了,老天惩罚的。还说凌峰堂堂侯府世子,什么样的妻子没有,偏要娶一个破落户,还不是因为凌峰在京城的名声并不好,不敬长辈,坏事做绝,京中但凡心疼女儿的人家,自然舍不得把闺女嫁给这样一个声名狼藉的人。这徐氏自以为捡了天大的便宜,殊不知,将来有的是苦头等着她。
梁氏造谣挑拔离间的本领并不高明,听者虽然不会完全相信,但也乐意把这些似真似假的消息传扬出去,反正又不会掉块肉。女人间的交往,从来都离不开别人的八卦,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痛苦上,也是女人的通病。
当然,她们也知道,这类流言,迟早会传进凌峰徐璐耳里,她们愿意传这些流言,也非常乐意把梁氏卖出去。就是不知道,在得知梁氏搞的鬼后,凌峰夫妇会作如何反击。
现在,她们知道了。
不愧为凌峰看上的夫人,这位凌夫人挖坑埋人的本领确实厉害。不但让她们白看了一场精彩大戏,还把这罪魁祸首梁氏整得身败名裂。
你爱说别人的坏话,如今,别人用同样的方式还击你,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再是解气不过了。
堂堂主母,钻狗洞去会别家的姨娘,并主动送那下作的媚药,光这一条,已让她无名声可言了。若再加上她因爱生恨才做出这般惊世骇俗的事来,则是丢脸丢尽。就算燕家不休了她,她这辈子也别想在燕家抬起头来了。
身为散播谣言之人,没有人会同情的,尽管梁氏也给她们枯燥的生活带来了不少乐趣,但这种四处说别人坏话的人,也是众人堤防的对象。
虽说梁氏出身显贵,丈夫地位也不低,但做了这等子事,将来也不会有好下场了,自然是不遗余力地痛踩,还可以存得徐璐的好感,何乐不为?
梁氏被踩得抬不起头来,一脸脸又青又白,绝望而怨毒地瞪着众人,不时凄厉吼着一定要加倍还回来之类的话。
徐璐见她被羞侮得差不多了,这才道,“按着今日这番作为,我就是打你一顿也不为过。不过我这人一向心软,看在燕大人的份上,就原谅你一次。不过从今往后,休得再出现在我面前,否则我看一回收拾一回。罢了,你从哪来儿,就从哪儿回去吧。”
意思就是她从狗洞里钻进来,就从狗洞里钻出去好了。
官场上,从来不缺落井下石之人,一群人又纷纷跑去凌府的后花园,看着梁氏被人强按着送进了那满是杂草荆棘的狗洞里,纷纷击掌。直夸徐璐这法子好,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徐璐的安排很是精心,墙内有众位夫人围观,墙外,早已安排了好些老百姓,得到“提刑司副使夫人钻凌家狗洞会凌督抚家的姨娘被人发现”的劲爆消息刺激了大家的耳膜,纷纷奔走相告,全都事先围在凌府的外墙下。他们倒要看看,这个爱钻凌大人家狗洞的高官夫人,长得什么模样。
历来都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等燕无双知道自己的夫人干的什么好事后,只觉脑袋轰得一声炸开了,差点就站立不稳。随后脸上又是火辣辣的羞恼暴怒。
这个不省心的贱人!
他好不容易才与凌峰消除了先前的不愉快,正绞尽脑汁靠上凌峰,这不省事的贱人居然又做出这等事,这要他如何在官场上立足?同僚们的讽笑眼神就可以让他乖乖卷起铺盖滚回京城了。
泉州城也有不少来自京城的官员,他们定会不遗余力地把这消息往京里传,到时候,不止他一人人丢脸,整个燕家都要跟着丢脸了。
梁氏被强行从狗洞里钻出去后,高大的院墙也抵挡不住外头老百姓的哄笑声,墙内一干女眷也乐不可吱,林夫人更是偷偷对徐璐比了个大拇指。打蛇打七寸,今日算是把梁氏的脸皮生生扒了一层又一层,保证她未来几年都没脸见人了。
……
接下来是对洪姨娘的处决。
梁氏的下场,使得洪姨娘吓破胆,再也不敢仗着自己是朝廷御赐,有朝阳公主这个大后台就硬仗腰子了。
梁氏被抓了个现行,又被当场捉了如此把柄,若是徐璐以此为把柄,一心要钉死她,她也逃不过被暴病的下场。以前服侍在朝朝公主身边,可是见识过不少人因“暴病”而死的。以徐璐在内宅只手遮天的本领,让一个姨娘暴病身亡,再轻而易举了,她再是朝廷御赐,但天高皇帝远,发言权又在人家手上,她完全是人家刀板上的肉。
“自从上回让少夫人斥责了后,婢妾就再也没有私下里见过燕夫人了。谁知那燕夫人居然从狗洞里钻进来找婢妾,还给婢妾弄来那个羞人的玩意,婢妾真是毫不知情的。请少夫人明察秋毫,再给婢妾一次机会吧。婢妾日后定恭敬服侍少夫人,再无二心。”洪氏是真的吓破了胆,原以为这徐氏没有背景,又无子嗣。腰杆子直不起来,而她们身为御赐,又是朝阳公主的人,又有银钱在手,又有人手,完全可以与这徐氏分庭抗礼。没想到,这才短短三个月不到,自己的本事还没施展开呢,就被人家三板斧拍得晕头转向。自己引以为傲的靠山也派不上用场。带来的人手又被徐氏的钝刀子磨得主动犯了好几回错,如今她和戚氏从京城带来的人手已全军覆没。银钱倒还在手上,却没地方花,她们连凌家大门都迈不出去,怎么与这徐氏斗法?如今还授了这么个致命的把柄出去,梁氏的下场还在眼前摆着呢,洪氏再是不服气,也不得不低头服软。
七月正是暴热的天气,太阳晒在身上,如火烤,热辣辣的汗水直淌,洪氏着薄薄的夏裳,跪在坚硬的石板上,又是匍匐着跪在地上,不一会儿膝盖就磨得生痛,额上的汗水也形成汗珠儿,滴在地上,她却动也不动声。只图今日的低眉顺目,暂且把这一关过了再说。
戚氏也一道陪跪一侧,虽说事情由洪氏而起,但她也有失察瞒报之罪。
夏日炎炎,又时值正午,日光灼烈逼人,衡芜院主屋外,早已安置了巨大的风轮,走廊阴影处的婆子不快不慢地搅动着,风轮带出来的微风徐徐吹入洞开的八扇厅子里。徐璐斜卧于榻上,腰上枕着套了藤编的腰枕,屋子里凉爽如斯,让午后的夏风吹得昏昏欲睡。
让昔日处处想与自己别苗头的贵妾匍匐于自己脚下痛哭流涕地请罪,这感觉还是满不错的。但徐璐并没有飘飘然,如林夫人所说,主母与妾室是绝不可能和美如姐妹的,因大家都有着共同的利益冲突,以德服人只是下下策,也不实际,还不如用雷霆手段,把她们打怕了,就会老实下来了。
其实,这回事件,这洪氏还真是无妄之灾,但梁氏的居心叵测也挑起了她心底的阴暗一面。若非发现得早,说不定她们的阴谋就得逞了。所以说,这洪氏,也不算无辜。
梁氏好歹还有燕家六奶奶这一护身符,洪氏再是御赐,总归只是姨娘。敢给爷们下药,遇上狠辣些的人家,只有被打死的份。
但,究竟要如何处罚这洪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