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了便宜还卖乖。
徐夫人只差没吐出一口老血来,但面上却不得不作出后悔歉疚的神情,甚至还承诺补偿徐璐。
徐璐果然就让人拿出算盘,算起了账来,七七八八地加起来,居然算出了六千多两银子。
徐夫人一口气又没提上来,她捂着胸口,小心翼翼地问道:“怎会这么多?该不会算错了吧?”
算账的芝兰很是不悦,翻出账本,又指着上头的一应花销一一算了起来。甚至算好后,还把账本递给徐夫人。
徐夫人强自镇定地接过,大略扫了下,脸皮抽搐着,这账记得可真够清楚的,徐六娘姐妹的一应花用,包括服侍她的丫鬟婆子的银钱开支,大到置衣打造首饰,小到一根针一丝钱,甚至连某月某日打碎了一个碗,某月某日抄佛经用的纸也记在账本上。
徐夫人合上账本,心头直冒寒气。
这时候她才知道,是她小看了徐氏。
估计她送庶女入府那日起,这徐氏就开始给她挖坑了。
果真如媳妇所说,从那日起,徐璐就开始串通李骏故意整她儿子了。
明明想拿捏人家的,到头来却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赔了银子又连累了儿子的仕途,甚至还浪费了两颗大好的联姻棋子。
徐夫人只觉胸口闷闷的,有些喘不过气来。
她强忍着晕眩的脑袋,承诺明日就给徐璐送银子来。
徐璐笑着说:“也好,那我就等大姨母的好消息哦。”
意思是,什么时候送银子来,她就什么时候去找李骏。
徐夫人脸皮直抽,但这时候,她连生气的力气都没了。强撑着一口气离开了凌家,上了马车后,帕子捂着唇,张口就吐出了一口血。
武夫人颇是不赞同地说了徐璐两句:“你呀,未免太得理不饶人了。”
徐璐笑嘻嘻地道:“您老人家可是冤枉我了。我可是很满意那两位姨娘的,好不容易调教妥当了,大姨母却要把人领走,岂不为人作嫁衣么?我心眼可小呢,才不要白干活呢。”
武夫人摇了摇头,无耐道:“我说不过你。”其实心头还是很高兴的。有时候,亲姐妹并一定亲。耐何姐妹关系在那管着,如今的世道,若传出姐妹不和的话,对武氏姐妹的名声也不好。这会子让徐璐狠狠收拾了,着实大快人心。
不过,尽管不喜这个姐姐,但姐妹关系在那管着,也不想徐夫人丢脸丢得太难看,武夫人又警告徐璐说:“凡事适而可止。”
……
次日,徐夫人亲自送了银子过来,有两张一千两的银票,其余的全是实银。有一千多两官银,剩下的就全是碎银子了。
徐夫人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释:“时间紧迫,没时间去钱庄里取银子,所以只好拿了家中的存银。侄媳妇可别嫌弃。”
如今的全国各地银票盛行,好些大笔交易都是有银票替代。六千两银子也不是小数目,若是换作凌家,肯定是使用银票的。
只是瞧着一桌子大大小小的碎银,徐璐多少也了解,令国公府怕是真的外强中干了。
而徐夫人脸色憔悴得厉害,眼窝深陷,看着徐璐毫不客气地把银子收了去,脸皮抽得厉害。
……
为了对得住徐夫人送来的那六千两银子,第二日,徐璐装模作样地去了趟护国侯府。
只是才从护国侯府回来,徐璐才知道,大姑姐凌芸生了个闺女,武夫人高兴坏了,连夜赶去了官家。得知凌芸母女均安,徐璐很是高兴,开始着手让人准备孩子洗三礼。
夜里,武夫人才从官家回来。看到徐璐,很是惊讶,问:“怎的还不去睡?”
徐璐笑着上前虚扶武夫人,往晚香堂走去:“娘都还没回来,我哪能睡得着的。姐姐可平安?我那外甥女可健康?还有官老太太可有犯浑?官老太太年纪大了,怕没法子帮着管家。姐儿那么小,还要管斌哥儿,烨哥儿丽姐儿,姐姐眼下还需要坐褥,可操心不得的,这可怎生是好?”
武夫人还没说话,倒是文妈妈笑了起来:“哎哟,我的少夫人哟,您把什么心都给操完了,不知情的人还道是咱们姑奶奶是妹妹,您是做嫂子的呢。不过天底下能够真正把小姑子当妹子疼的,这世上可找不出几个。咱们家姑奶奶可是好福气的。”
徐璐愣了愣,就笑了起来:“都是一家人,自然要该关心的。”
武夫人也笑了起来,看徐璐的目光很是柔和。她拍着徐璐的手,慈爱道:“母女均安,倒没什么大问题。凌家有的是一以顶十的奴才,我都特地交代过她们了,要好生帮着芸儿管家。至于亲家太太,她既然喜欢管家,就让她管好了。至于芸儿,只要把她院子里管好就是了。小厨房里单独走账,别的事儿不用管。我已让人放出话去,芸儿坐褥期间,官家一切庶务都由老太太打理。”横竖官家公中没什么银子,就让她折腾去,也好让她认清自己的本事。别动不动就以为我家芸儿高攀了她家似的。
徐璐笑道:“娘这个主意好。姐姐身边的人我倒是不担忧,相信她们能够服侍好姐姐还有我外甥女。我唯一担心的是,官老太太年纪那么大了,再去管家,会不会累着了?”
武夫人笑了起来:“这个倒是没什么的。亲家老太太身子可健壮呢,应该没问题的。就只一个月而已。”反正她已让女儿把值钱的都藏了起来。她想怎么接济亲戚都由她去,把官家搬空了也成。女儿也与我说过,公中也就那么点子钱。她倒要瞧瞧,看那老太婆如何理家。
武夫人笑得幸灾乐祸。
凌芸的孩子取名为心,姓官名心,小名柠檬。虽姓名简单,却也颇有喻意。
洗三礼这日,官家也还来了不少宾客。官老太太穿着一身暗红色遍地金锦绣暗纹长褙子,藏蓝色马面裙,头戴赤金眉勒,新打造的金灿灿的垂南珠的挂珠钗,莲子米大的红宝石千叶攒珠簪子,看起来富贵逼人,再柱着根玄黑色镶赤金孔雀拐,身边十来名婆子丫鬟拥簇着,倒也有当家主母的气势。
不过徐璐却是微微撇唇,官家的奴仆个个眼带阴影,神色憔悴,忙得脚不点地,却也像无头苍蝇似的到处乱蹿。
以往洁净的路面,枯叶遍地,杂草丛生。随着客人增多,奴才们更是乱了套。洗三礼的时候若非武夫人婆媳妇帮着撑场面,怕洗三礼都没法子办下来了。
也幸好洗三礼是在凌芸的揽月轩里办的,揽月轩的下人全是凌芸使惯了的人,也一心向着凌芸,以杨嬷嬷周妈妈为首的管事们,领着揽月轩的奴才,把凌芸的院子守得跟铁桶似的。洗三礼倒也不曾出差错。
产妇坐月子的房间,一般不是最亲蜜的人也是不好随意呆的。徐璐是舅母子,倒是可以光明正大呆在凌芸身边。
凌芸躺在床上,头上戴了个姜黄色绣百合花的额套,大约是生了孩子的缘故,脸色很是苍白,不过精神却很好,她压低了声音对徐璐说:“……官家也不过就两千亩田地的租子,每年收的租子,也就刚好够嚼用,还能剩下上千两银子。千两银子在普通人家或许够用,可咱们这样的人家,如何够?以前我没嫁到官家之前,官家也还是有些薄产,只是老太太总爱接济她那不成器的闺女。我嫁进来后,又还置办了几间铺面,加起来一个月也有四五百两银子进账,刚好够嚼用。可自我与你姐夫进得京后,花银子的地方也海了去。应酬加上人亲走礼,加上又还有几个孩子要养活,若精打细算,也还绰绰有余的。可偏偏老太太自以为自己家大业大。头一天管家,就给自己打造了全套的红宝石头面,裁了几套新衣裳,把自己装扮得富贵堂皇的。弟妹瞧到她今日身上所穿没?那一套头面可花了三百多两银子。那身衣裳也是花了足足七十两银子呢。今天也只是管家的第三四天而已。我倒要瞧瞧,除了平日里的嚼用,还要走人情应酬,看她如何掰扯。”
徐璐笑着说:“姐姐安生坐你的月子,只要火烧不到你这儿来,管她呢。横竖也就一个月,她再厉害,也就是数千两银子罢了。”
凌芸捂着唇笑道:“咱们家一个月平日里的嚼用也就两三两银子绰绰有余了。加上人情往来的,大约要花去五百两左右,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就是先前接连办了两场席筵,也就是七八百两银子。如今公账上也还有八千多两银子。据说,这管家三天来,已经花出去一半了。我也真佩服她的。”
徐璐也笑到不行。
“你那小姑子也回来帮忙了,你就不怕她打秋风?”
凌芸笑得嘲讽:“老太太再心疼姑奶奶,也不会拿官家的财产贴补她。”她看了眼徐璐,意味深长:“不过若是有冤大头的话,倒是可以的。”
徐璐笑道:“怕是给她十个胆子,也不敢再打凌家的主意了。”
虽然有四五个月不曾见到官令菲了,但现在的官令菲比起几个月前,人都瘦了一大圈。看到武夫人的第一眼,就赶紧撇开。实在躲不过去了,这才勉强上前,却是离得远远的。想来她婆母齐夫人应该是不遗余力地“教导”过她。
揽月轩客人很多,但依然忙而不乱。但出了揽月轩,整个官家整一个乱字了得。尤其去宴息处吃饭,可就闹了不少笑话。
因为客人来得有点多,事先预备好的桌数居然不够,又临时加了三桌人,到底手忙脚乱了一阵子。碗筷不够又去找老太太要钥匙开库房拿碗筷。客人用来嗽口的茶水、抹手洁面的巾子……样样都不够,就光午宴就让官家的奴才手忙脚乱了。
午宴足足迟了大半个时辰才开席。
徐璐看到官老太太柱着拐杖再也没了先前的威风,如打昏了的鸡似的,团团转着,却没个成算,就很不厚道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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