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惜年此时已像是老练的猎人一般,参考对付野兽的方法,去对付眼前小山似得高大的蛮人。
她的长软剑,专挑蛮人身上最疼的位置去割,就仗着蛮人移动的速度没有她快,顾惜年简直是肆无忌惮。
野兽发狂的时候,一般只会剩下最原始的野蛮,它会疯狂攻击,肆意破坏,以此来宣泄心中的愤怒。
蛮人也不例外。
顾惜年眯起了眼:“找到了。”
她发现,蛮人在奔跑的过程中,左脚移动的速度,与右脚并不一致。
那只左脚,总会比右脚慢一点。
而身体也是稍稍向右倾斜。
这说明,他的脚踝很可能是有问题,或者已经受了伤。
千里之堤毁于蚁穴。
她眼疾手快,长软剑虚晃一招,直削蛮人的脖颈。
他此时已经很害怕顾惜年手上那把锋利到令人咂舌的长软剑,当下也不敢用手去接,挥臂阻挡的时候,还要注意一定要让手上的金环,抵住袭来的刀锋。
趁着蛮人扬手的瞬间,顾惜年松了手指。
长软剑落地的一瞬,她已翻滚到了蛮人脚下,狠狠的朝着他的脚踝踹了下去。
蛮人一声惊叫,轰然摔了下去。
顾惜年却不放过,抬起脚踹中了他的小腹,就将蛮人彻底的踹到了擂台下边去了。
“第三个。”她翻身站了起来,一边调整自己的呼吸,一边稍作等待。
习惯性的朝着段小白的方向望了过去。
他还在那里,仿佛从不曾有过移动,更不打算离开。
不知为什么,顾惜年竟然觉得,他在的时候,会令人感到特别的安心。
还有几个对手,并不重要,她觉得自己能够应付的来。
第四个,第五个,第六个;
第七个,第八个,第九个。
后来的对手,普遍偏弱。
顾惜年并无手下留情的念头,她是风格仍保持着战场上的习惯, 一旦出手,便是全力以赴,绝不给对方留下回过神的机会。
很明显,大部分人对于她这样的打法,并不习惯。很多人站在擂台上,就习惯的撂几句狠话,仿佛不说几句,便无法壮声势,彰显出霸气。
顾惜年瞅着这个空档出手,就踹下去了好几个人。
她禁不住有些怀疑,四国派出来的所谓高手,怎么水准和习惯全都一样呢。
转眼间,顾惜年便迎来了第十位对手,也是她要应付的最后一位。
“施主姐姐好,小僧法号圆寂。”
圆寂小和尚看起来只有十四五岁的模样,头发剃的光溜溜,两只大眼睛圆溜溜,双手合十,就歪着头看着顾惜年笑。
“圆寂……”
这名字,还真是看破了生死啊。
“姐姐,您可真是厉害,抽了头签,打倒九人。您在台上战斗的时候,小僧一直在旁看着呢,姐姐使的一手顾家枪,时不时用上的也是顾家拳,动手的时候干脆利索,很有些军中的风采,小僧就在猜,姐姐是来自军中,可与百年荣耀的顾家,有些许关系?”
说完,圆寂就那么笑呵呵的等待着,好似一切只是无心之语,满脸的天真烂漫。
顾惜年的目光,却是轻轻的从他手臂上掠过,一袭淡青色的僧袍之下,是年轻而强壮的身躯。
面貌柔和,宛若散发着金光,倒是真有几分少年得道,超凡脱俗的气质。
可真正心境超脱的出家人,又怎么会贪恋人间繁华,入世来这四国大比,参与杀伐争夺呢。
顾惜年想通了关键,心里边有了数。
“开始吧。”
她在每次动手之前,都习惯的瞥一眼段小白。
她与他还有话要说,抓紧时间解决掉眼前的战斗,她才能用最快的速度去解决掉疑惑。
顾惜年手里握着长软剑,剑尖点地,划出一道签而整齐的切痕。
圆寂仍是双手合十的姿态,他笑的很是明媚动人。
“姐姐,小僧与你无冤无仇,来 这比赛台上,不过是红尘里过一遭,可姐姐未免是杀机太重了些,死后可是去不得西方极乐,而要永堕地狱,不得超生呦。”
顾惜年一掌拍了过去:“聒噪。”
“姐姐既不肯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小僧便只有做一回降魔罗汉,捍卫人间正道了。”
圆寂的脸上,纯真明媚的笑容一瞬间转为狰狞,整个人的气质陡然大变。
那一瞬间,人间化为炼狱,神佛举起了屠刀。
顾惜年没好气的瞪了这个假情假意、假言假语的小和尚一眼,极其受不了的叹了口气。
圆寂的功夫极好,显然是经过名师指点,自己苦练。
可这心里一套,嘴上一套,普通人都觉得难以忍受,更别提是出现在他一个出家人的身上了。
“打赢了才由你说了算。”顾惜年已将长软剑缠回到了腰间,翻身来到另一边的武器架上,握住了最后一杆没被损害的长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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姿态一摆,整个人的气势,跟着便出来了。
小和尚的眼睛里光芒大炙:“果然是顾家枪吗?”
顾惜年却是不答,裹挟着风雨凌厉之势,直接朝着圆寂攻了过来。
“来的好。”
圆寂大呵一声,举手便迎。
一接上手,顾惜年很快就确认了自己之前的发现,这个圆寂果然是练过了金钟罩、铁布衫之类的功夫,长枪的尖头刺在他心口,他不躲不闪,反而仗着这一身硬如铠甲的皮,朝着顾惜年的方向走了过来。
“姐姐。你太弱,赢不了我的,你怕是要止步于此,进不了决赛了。”
“那也未必。”顾惜年反手一枪,直击而出,将圆寂隔的远了些,与他保持距离,轻易不让他靠近。
“何必那么执着,做不到事非要强求呢?你是个女子,不需要像是男人那般逼着自己承受太多,不如你下台去吧。小僧对顾家枪有些好感,你用的既是顾家枪,不管你是不是顾家的人,小僧都不愿伤你。”
圆寂双手合十,嘴里念着佛号,竟然直接停下了攻击。
顾惜年见他如此,心里边也是有些微动。
“这一场我必须要赢,小和尚,若你主动离场,我也不伤你。”
“小僧懂了。”圆寂嘴角的那一抹残忍的冽笑,转为更深,“接下来,姐姐可要多加小心,小僧不会再对你手下留情了。”
顾惜年从怀里摸了一颗药丸,直接塞进了口中。
连战九场,她的体力已然耗尽大半。
再遇强敌,心中并无把握,全靠着一腔孤勇,全力以赴。
她下意识的又望了段小白一眼,支撑着她连打过数场的怒火,此时已消散的差不多了。
那一颗药丸是琼宵事前为她准备好的药物,有瞬时提气补血的强效。
药效最多能够支撑一炷香的时间,且药效过去,她会如同被抽空了全身的力气一般,短暂的失去了还手之力,连武功都动用不得。
“要尽快才行。”顾惜年轻声喃喃。
稍有恢复,她撑着长枪,站直了身体,感觉到身体逐渐拥有了力量,心下大为安定。
圆寂看着她如此,连连摇头:“姐姐,你应是知晓,这种短时间内提高身体力量的药物,往往后期会带来巨大的伤害。为了这么一个比赛,你却是要透支消耗,这样子合适吗?”
“合适不合适,与你没有关系。”顾惜年又一次举起了银枪。
“你打不赢我,会受伤的喔。”圆寂似有若无的叹息。
“打都没打过,输赢没有定论,来吧。”
自此,顾惜年不发一言,闷头开打。
小和尚是个难缠的对手,身法极快,也擅长快攻快打,且是身体已如同钢筋铁壁一般坚硬。
顾惜年打在他身上,他一点感觉没有。
可如果让他沾了身,轻则伤筋断骨,重则腹内受伤。
顾惜年只挨了一下,便知道绝对不能再挨第二下了。
“姐姐,你这又是何苦。”
看着顾惜年没忍住,直接吐出了一口血,小和尚狞笑着叹息。
“再这样下去,你会死的。”
顾惜年冷哼一声:“死有何惧?”
“你不怕死?是嘴硬,说说大话而已?”圆寂说完,露出了审视的表情,很快他从顾惜年的眼睛里确认,她是真的没将这件事放在了心上。
圆寂好奇极了:“生命只有一次,你为什么不怕死呢?”
“我更怕生而有憾。”
顾惜年冲了过去,她此刻,一心的想要赢,哪怕付出巨大的代价,哪怕遍体鳞伤,她也一定要赢。
盛宴行,她不要他死。
有些记忆,她永远烙印在心底,忘不掉,放不下。
她与他,交集不多。
她与他,存在隔阂。
但她依然不希望他以那般凄惨的方式死去,只要有一线生机,她就一定会努力把握住。
小和尚的攻势弱了下来,脸上的狰狞杀意竟也褪了去,又露出憨憨的笑容,牲畜无害的模样。
“姐姐的心里,有一股执着,小僧佩服。”
顾惜年计算着时间,她知道,留给自己反败为胜的机会不多了。
心下生出了一抹决然之意,顾惜年下定了某种决心。
呼吸之间,圆寂已感觉到了顾惜年生出了拼死一战之心。
那种一下子豁出了的感觉,小和尚感受的清清楚楚。
他不由的有些好奇:“姐姐,你是想要在四国大比上,获得什么呢?”
“救命的解药。”顾惜年并不瞒他。
小和尚避开了顾惜年的攻击,抬起手抓了抓后脑:“你这么努力想要拿解药,是要救什么人吗?”
这种交谈方式,颇为诡异。
两人在做出生死之争,稍有不慎,便是巨大的死伤。
偏偏还可以在分寸之间,宛若老友一般亲切交谈。
“我的夫君。”顾惜年脱口而出。
没想到,圆寂听完,竟感叹了一声:“世间痴男怨女,生死相许,委实令小僧感动。没想到,戏本写的故事,小僧竟是有缘亲眼所见。也罢,这凡俗的一切,小僧来一遭,走一遭,从不曾挂心,便不与姐姐争了。”
说罢,恰好顾惜年拍出了一掌,已到了跟前。
圆寂不躲不闪,任由她拍中了肩膀,随着那股掌风,他向后倒去,直接栽下了擂台。
在倒地的一瞬间,小和尚单手撑住了地面,跟着一个漂亮的后空翻,稳稳当当落下。
他双手合十,口宣佛号:“小僧输了。”
顾惜年过去好久,还回不过神。
她眨了眨眼,不太明白发生了什么。
“参赛者银觉,头签选手,以一战十,全胜。她将代表东盛国,进入四国大比的单人决赛。”
有人过来,取走了顾惜年手上的木质参赛牌,换了一块沉甸甸的金色令牌,这边是进入决赛的必备之物。
她顾不得想太多,只感觉到身上的药效,已开始进入了急速的消散阶段。
用不了多久,她怕是连站在这里,都很难做得到。
顾惜年拖着步子,走下了擂台。
有人在为了她而欢呼。
有人在愤怒。
更有人在失落。
可这些,与顾惜年又有什么关系。
她一下了擂台,便寻找着段小白的身影。
然而,他站在那里,盯着她打赢了一场一场的比赛。
在她获得了最后决定性的胜利时,他已不在,不知去了哪里。
顾惜年的心底,突然涌动起了无数的失望。
不及愤怒,她忽的见了一人,走向了擂台。
从背影来判断,正是段小白。
“原来是轮到他了啊。”顾惜年来到等待区,在座椅上坐了下来。
她单单是支撑着自己不要栽倒,已耗费了很大的力气。
接下来的比赛,便是残酷的轮赛制了。
没有打擂、守擂的说法,而是变成一人站在擂台之上,下边的人一个个根据抽签的顺序上去挑战。
时间以一炷香为限,赢者进入下一轮,输者淘汰。但不论输赢,每个人都会有三次的机会,如此反复的比赛,最终决出十一位胜利者,与头签获胜的顾惜年一起,进入决赛。
这仿佛是一场永无休止的争斗。
比起顾惜年干脆利索的守住了十场,往往显得更加的残酷。
每一次四国大比,这样子的轮赛,最终都将演变成了不死无休的结果。
赛前已签订了生死状,进入比赛,便没有任何顾忌。
越是精彩的比赛,越是能吸引到观众的情绪。
段小白没有回头看她,翻身上了擂台,他将面对属于他的修罗场。
“你的身体,真的可以吗?”顾惜年喃喃,有些担忧起来。
她不懂,他手下的高手如云,护龙卫更是忠心耿耿的守着他,他为什么非要戴上面具,易装他人,亲自来参加这种比赛。
尤其他身上还带着剧毒,身体状况十分的不理想。
最后即便是赢得比赛,仍是要考虑一个毒发的可能。
为什么!
值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