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了!”
马叔莫名奇妙地大叫一声,同时我面门上那些红绳的解扣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就剩下了最后一个,在他大叫的同时,我还没反应过来,他的一只手竖起食指和中指在胸前比了个手印,嘴里念叨了一句咒语之后,另一只手就将最后一个结扣给解开。
就在他解开的瞬间,我就感觉到我的大脑突然一沉,似乎有什么东西即将破裂一样,我的脑袋顿时涨得难受。
“别忘记了,你叫黄一山。”
迷迷糊糊的,我看到马叔不知什么时候端起了紫檀盒子捏着毛笔就往我脸上落下,嘴里一直念叨着让我记住我叫黄一山的话语,我也感觉到毛笔在我脸上拂动,一丝丝热气从笔尖涌入我的眉心位置。
“劫煞!”
我已经闭上了双眼,马叔的声音轻飘飘地钻进了我的耳里,劫煞二字过后,我的五官也被封闭了。
我一睁开眼,却发现我来到了一个伸手不见十指的空间之内,眼睛里看不到一丝光亮的东西,而且任凭我如何喊叫,我的耳朵之中却没有一点声音,仿佛被世界抛弃了一般,这种感觉几乎可以将人逼疯。
我不明白刚刚还在床上的我怎么就跑到这里来了,不过这可不耽误我害怕,别说我是一个三岁的小孩,就是一个意志坚定如铁的汉子,他也会被这种无声的黑暗吞没本心。
后来我才知道,为什么道士见鬼就要收拾了,因为鬼的状态和我差不多,即使他生前是个大好人,可是只要成了鬼,那么面对无尽的牢狱之苦,不成为疯鬼才怪。不信的话大家可以去一个不见一丝光亮的小房子里一个人呆着,一般人不到三天就会崩溃。
我大叫着身边的亲人,就连那个老不修马叔都呼唤了好几遍,可是没有声音,没有回答。
我想哭,也的确哭了,可是明明是哭着的感觉,却没有一滴眼泪落下,这种古怪的情形使我一时间愣在了那里,心中渐渐地涌起莫名的恐惧。
我缓缓地蹲伏下去,双手抱腿,脑袋埋在了腿脚之间,这是人类逃避的天性使然,我是一个凡人,这样表现也很正常。
突然,我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拂过我的面庞,我心中惊喜地想着,难道老妈来找我了?
我猛地抬起头来,明明是一片黑暗的空间,而且我自己都看不到我的身体任何部分,可是,我终于在这一抬头的瞬间看到了别的东西!
长长的黑色毛发散发着一种阴冷的光亮无风飘散,那几米的长发和我是那么的贴近,我甚至能够感觉到那发丝轻抚过我的脸颊。
这些都不是重要的,重要的是,我看到了一张脸,一张熟悉而又极度恶心、让人恐惧的脸!!
我瞬间就记起了这张脸的主人,不是那人头鬼是谁?!
我原本还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看到她了,却没有想到一睁开眼睛她就飘浮到我的面前。
她的脸依然如在水里浸泡了几十天那样的面容,五官几乎扭曲的都看不到哪是哪了,可是在我看着她的同时,她也在直勾勾地看着我!
那是一双什么样的眼睛?和她抢身体时候没有注意,现在我却看得仔仔细细,看得头皮发麻。
死鱼的眼睛谁都见过,而她的脸上已经找不到了眼眶这个组织,也找不到嘴唇,可是我却可以感觉到她对着我笑了!
扭曲着五官的脸上下巴那里裂开了一条细缝,原本听不到任何声音的我却可以将她那阴森森,饱含着无尽的怨气的笑声听得清清楚楚,仿佛一个收音机在我的耳边不断倒带重播一样,不断地重播,不断地围绕着我。我惊得自动闭上了眼睛,呼吸都变得沉重了许多,胸口剧烈起伏,仿佛是在一个等待枪毙的罪犯,内心忐忑的同时,充满逃避的。
果然,一根根发丝缠绕上了我,我感觉自己的灵魂都要被搅碎了似的,那种痛入骨髓的感觉,使得我顿时大声咆哮,没错,我没有发出一丝声音,只是发出一个大声咆哮的动作,却仿佛丢失了声带一般,可怜的只能无声地挣扎。
不知道大家看过爱德华?蒙克的名画《呐喊》,那种绝望的无助简直是我现在的心情一般。
发丝越裹越紧,仿佛一把把锋利的小刀慢慢地割破我的皮肤一般,这种死亡逐渐逼近的感觉简直要使人发疯,发狂!
我放弃了,无论我如何反抗,那紧迫的发丝依然我行我素,丝毫没有停下的痕迹,我不知道我的结局是被憋死还是被分割成千万碎肉,因为我感觉我的意识已经渐渐地模糊,眼皮很重,很想睡一觉的感觉。
最终,我不知是昏迷还是睡着了,莫名奇妙地重复地做着一个梦,那梦不断重复着,让我几乎以为就是现实的自己了……
事情是这样的,我在那梦里变成了一个城里的大家闺秀,而正好这年乡试发榜,我家在城里也是有头有脸的,我父亲是城里最富有的商人。
也就是发榜的这天,我坐着轿子刚好路过榜文前,忽然一声声惊叫使得我起了好奇之心,所以我悄悄地将轿帘掀开一条缝隙,顿时看到了榜单前一群书生模样的在互相道贺,其中一个长相俊美,却衣着寒酸的年轻书生被一大班人围在一起,在被别人恭贺的同时,他也彬彬有礼地一一回复,虽然穿着粗布长袍,却有着一种与众不同的特别风度。
同时我也听到了他的名字,黄清松,给人一种轻松而且舒心的感觉。
就在他无意间向我望了过来时,我们俩的目光在空中仿佛触碰到了一般,我吓得赶紧放下轿帘,心中犹如有着一只小鹿一样乱撞,脸颊一股股热气升腾,不禁捂住脸颊暗自诽谤:“我竟然对一个只见了一面的陌生男子生出了那种感情,真实太羞死人了!”
想着想着,脑海里都是那书生淡然的微笑,没想到我已经对那书生的模样念念不忘,羞愤得我不自觉的“啊”的大叫一声,赶紧深呼吸想要将那羞人的遐想赶出脑外。
可是我的内心却始终有一种怪怪的感觉,仿佛这个女人的身体不是我的,好像有一句非常重要的话我给忘记了,使得我一时间沉思了起来。
“小姐,您这是怎么了?”
突然听到一道声音,很熟悉的感觉,把我的胡思乱想给驱散了,在她说话的同时,轿子也停了下来。
我抬眼一看,是我的贴身丫头小碧,和我从小玩到大的好朋友。
“来,我和你说件事。”
我向着小碧招手,在她来到我的身边时,我在她耳边叽里咕噜地说了好些话语。
说完之后,我羞红着脸,仿佛做了什么非常可耻的事似的,看也不看小碧一眼。
小碧愣愣地说不出话来,我等了半天,实在太过羞愤了,有些发脾气地瞪了她一眼。
小碧只是轻笑一声:“放心吧小姐!呵呵。”
说完之后,她退出了轿子,将布帘拉下之后,轿子又重新被人抬起。
我无奈的一手搭载轿子边上,撑着下巴脑海里都是他那清风一般拂过心灵的笑容,痴痴地失神着。一个秋风瑟瑟的夜晚,明月仿佛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迎接中秋佳节,距离七月十五还有好几天,小城之中已经初具节日的气氛,月饼大街小巷已经开始出售各种口味的月饼。
在一个假山水亭之中,我一只手拿差点月饼,望着它暗暗出神。
“黄秀才,黄秀才……”
我无意识地念叨着黄清松的名字,脑海里是小碧给我调查来的信息。
黄清松年约十八,这次乡试是县里的第一名,也就是县里的解元,虽然家道贫困,却有才名,而且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孝子,人品那自然是不用说的,谦谦君子一个!长得又俊俏……
“小姐!想什么呢?呵呵。”
突然,我的身后响起一道俏皮的声音,那隐含的挑逗使得我身子一震,像是做了什么亏心事似的,话语含糊地说道:“哦,额,我啊?我在想中秋佳节,我们要不要偷偷出去玩玩呢。”
“是想着黄秀才吧!呵呵小姐你都脸红了,还想狡辩?”
小碧的话语正好戳中了我心中的敏感地带,使得我由羞转怒,一回身伸出手指开始挠起小碧的胳肢窝,虽然我是主人她是婢女,可是我们一起长大,早已经情如姐妹,两人在水亭之中嬉闹着,月夜之下,我们的笑声久久回荡。
我们计划好了,过几天就是中秋佳节,那时父亲作为城中的第一首富会和县令一起举办一个红纸猜谜会的活动,我们到时就偷偷溜出去,玩个痛快!
小碧是不是为了玩才跑出去我是不知道,不过呢,中秋之时,那各乡前来参加猜谜等活动的秀才自然不少,这次那黄清松得了解元,父亲和县令自然会邀请他,我的小心思也开始在脑海中计划着……
“小姐,小碧将您当作姐姐就不能不说一句话,您和黄公子的事,老爷他们是不会同意的……”
我如雷轰顶,面色苍白的愣在了那里,小碧也许刚刚只是试探我对黄秀才的感情有多深吧,可是她说的一点都没错,我父亲在县里乃至府中都是有名的富人,而黄秀才只是一个乡下种地的秀才,父亲是绝对不会同意我和他结合的。
小碧安慰着我,让我早点断了那相思之情。我回到房间,不得已将对黄秀才的感情埋在心底深处,不敢再想起他的笑容,暗暗落泪,一夜无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