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后。
“啊……”冷安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困死我了,师兄,我回去睡觉了。”
“别,别啊!”任飞宇急忙拦住他,“这才几点,你就回去睡觉,走,陪我出去转转去。”
“不行,我不行了,明天再转吧。”冷安说着说着眼睛就要闭上了,脚步虚浮,晃晃悠悠向房间走去。
“这家伙。”任飞宇气的笑骂了一声,白天问冷安跟那帮女弟子说了什么,怎么看自己的眼神那么怪异,可冷大侠就是守口如瓶,一口咬定说的是捷拜路上的经历,其他一点没有。
“下午睡了一下午,现在回去也睡不着,这么好的月色,出去逛逛去。”任飞宇低声自语道。
“还是上午时候的路线,可现在是晚上月光下,而且是一个人,感觉比平时惬意多了。”任飞宇东走西看,闲庭信步,自得其乐。
不知不觉又来到广场雕像处,任飞宇矗立在雕像前,陷入沉思:“这位前辈,想是修为已经凌驾万众之上,也应该历尽百劫千难,心如止水,不知道当初建立青衣门的时候,是什么心境呢?”
“父亲当初要我来到天龙派经历这些东西,又是什么样的想法呢?这么多年过去了,父亲还是杳无音讯,难道出什么意外了不成?”
许久,任飞宇迈开脚步,继续白天的路,走着走着,心跳开始加快。脑海中浮现出了白天遇到的那个女弟子,那个让人魂不守舍的女子,听白海霞讲她叫雪柔。
“那个雪柔,是什么样的女子?出尘脱俗,遗世独立,这样的女子怎么会在人间出现?”
任飞宇走着走着,到了那个精致的亭子附近,眼睛不自觉的向亭子深处瞄去,虽然心绪上波澜不惊,但还是被吓了一跳。
雪柔静静的趴在石桌上,一动不动,估计是睡着了。
“女孩子家,深更半夜在这里睡着,会着凉的。”任飞宇怜香惜玉之心泛滥,鬼使神差般向凉亭走去。
“姑娘,姑娘,醒醒!”
雪柔倏地抬起头来,一脸不解的看着任飞宇,两眼通红。
“额!”任飞宇大为尴尬,人家根本没睡。“不好意思,打搅你了,刚以为你睡着了,咦,你哭了?”
雪柔脸颊一红,急忙转过身,擦了擦脸上晶莹的泪珠。默默转过身,冲着任飞宇一笑。
任飞宇顿时觉得云开雪融,一阵恍然,心道:“这个雪柔,笑容杀伤力未免也太大了些。”不及细想,开口问道:“雪柔姑娘,是吧?天都黑了,外面这么冷,你怎么还在这里呢?”
雪柔听完,低下头去,过了一会儿,慢慢转过身,又是一笑,指了指自己的小嘴,摆了摆手。
任飞宇大吃一惊:“你是……哑巴?”
雪柔点了点头,脸色一阵阴霾,又低下头去。
任飞宇脑海一片混乱,想出言安慰几句,但张了张嘴,却不知说什么才好。
远处一个柔媚的声音响起:“花前月下,良辰美景,格格,就差山盟海誓了,真是好兴致。”
任飞宇急忙转身,又一个白衣女子正站在不远处饶有兴致的看着他,语言之间,颇有促狭之意。
月光及处,白衣飘飘,露出雪白的肌肤,那黑色的头发随风轻舞,美艳的脸上酒窝微现,一双黑色的大眼顾盼神飞。成熟美丽,竟不在雪柔之下。
任飞宇一怔,惊异更甚,以自己的修为,竟然没有发现对方什么时候来的,心思流转,绽开笑容道:“就怕月光不作美,听不见我意衷肠。”
“小子,你就是天龙派送捷拜之礼的那个小子吧,想不到来到我青衣门还敢如此放肆,就不怕受到门规处置?”
任飞宇哈哈笑道:“姐姐当真是神机妙算,被你
一猜就着,我倒是想门规处置,那样的话,就能多留在青衣门几天,天天看到姐姐这样的美女,纵然再重的处罚,也在所不惜。”
白衣女子听他喊“姐姐”二字,心中一喜,再听见夸奖自己美貌,更是受用,故意正色道:“好了,算你小子过关了,已经很晚了,早些回去休息吧。”说罢,莲步轻移,眨眼就到了任飞宇跟前。
“好快!”任飞宇心中一惊,“这个女子,修为究竟到了什么境地,纵然是我师傅凌妄上人,也不能做到不动声色就瞬息而至。”
白衣女子到了雪柔面前,温柔的摸了摸雪柔的长发,慈爱的责备道:“这么晚了,怎么还在这里?”突然脸色一变,“你哭了?”转身冲着任飞宇斥道:“小子,你欺负她了?”
“额……”任飞宇正想分辨,雪柔急忙拉住白衣女子玉臂,一阵摇晃,脸色焦急不已。
白衣女子是关心则乱,才出口质问,此刻猛然就明白过来,笑道:“格格,以你的修为,还有哪个小辈可以欺负你?我真是太关心了。”
又对着雪柔调笑道:“看你急的,从小到大还没见过你这样呢,是不是我们家雪柔春心动了。”雪柔被白衣女子揭穿心事,害羞不已,使劲摇着白衣女子手臂,顿足不依。
雪柔上午看见任飞宇和冷安,本想热情的打招呼,可想到自己不能说话,颇为沮丧,下午又看到其他师妹和他们聊得笑逐颜开,更是失落,晚上来到凉亭独自静坐,想到自己口不能言以及日后漫长的路,心中难过,泪湿衣襟,恰好被任飞宇看到,才发生了刚才的一幕。
白衣女子急忙道:“好了好了,再摇师傅这把老骨头就被你摇散了,好了好了,不说了。”
“师傅?”任飞宇疑惑不已,“这白衣女子,看起来不过二十七八岁,怎么会是雪柔的师傅?”但初次相见,不便询问,只好缄口不言。
又听白衣女子道:“我去归尘小居一趟,你要不要一起去看看两位老人家?”
雪柔点点头,表示默许,像是想起什么似地,又看了任飞宇一眼。轻轻晃了晃白衣女子手臂。
白衣女子冰雪聪明,自然明白雪柔什么意思,白了雪柔一眼,对着任飞宇道:“小子,我家雪柔请你去归尘小居坐坐,你是否赏光呢?”
任飞宇看看月色尚早,想就算回去也睡不着,再加上心中好奇,依旧微笑道:“既然是两位美女相邀,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白衣女子和雪柔齐齐白了任飞宇一眼,然后相视一笑,向前走了,任飞宇急忙跟着后面。
到了一个三岔口处,白衣女子和雪柔率先走了一条比较细窄的小路,任飞宇不紧不慢跟在后面。
“小子,觉得我青衣门怎么样?”白衣女子开口了。
“额,挺好的,环境优雅,景色优美,是修炼的好地方。”任飞宇急忙接口道。
“哼,净挑好听的说,今天你那个师弟,把我们门派那些个小弟子,唬的一愣一愣的,一个个跟中了邪是的,看见我都不知道说话了,这事我还没跟你们算账呢。”
“额……”任飞宇大为尴尬,不过好在白衣女子没有计较,只管由雪柔搀着走路,任飞宇悻悻的跟在后面。
转了三个小路之后,来到了一处空旷的院落旁,四周全是花草树木,院落内还亮着灯光,想是里面的人还没有休息。
“啪啪”
“谁呀?”院落内有个苍老的声音想起,声音不大,传到耳边却很清晰。
“姑姑,是我,小菲,我带雪柔来看您来了。”
“哦,等等啊。”不多时,里屋开门声想起,接着院子的大门被打开。
“姑父,是您那,姑姑呢?”
“在里面呢,快
进来,快进来。雪柔啊,这都十多天了,也不来看看我这个老头子,我家老太婆刚还念叨你呢,这位是……”
“姑父,进屋再说。”
待到众人进屋,落座之后,任飞宇这才看清,这屋里住着一对年老夫妇,都是平常农家人打扮,头发虽然花白,但精神很好,走起路上不摇不晃,眼睛炯炯有神。
“姑姑,姑父,我来介绍下,这位就是今年送捷拜之礼的天龙派精英弟子,任飞宇任少侠。”白衣女子指着任飞宇道。
任飞宇急忙站起来,恭敬道:“见过两位老人家。”
“奇怪,明明感觉到他们也是修炼之人,怎么感受不到他们的灵气。”任飞宇诧异不已。
白衣女子又向任飞宇介绍说:“任少侠,这两位就是我的姑姑,血珊瑚,姑父,常远兴。”
“什么!”任飞宇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惊呼出口:“难道两位前辈就是大陆上盛传的‘血笛魔筝’!”
玄凤大陆上门派林立,不计其数,灭门,仇杀者比比皆是,但是没有人敢动八大派,如果说捷拜之礼是维系八大派之间长盛不衰的话,那‘血笛魔筝’的传说,就是其他人不敢动八大派的直接理由。
至于为何,无人得知,只是八大门派入门弟子第一课,就是告诫弟子:“日后若是碰到‘血笛魔筝’或者传人,必须礼让三分,如果对方有难,必须相助,就算是赔上性命,也是在所不惜。”几个必须,印在所有弟子的心里,不是尽量,而是必须。
想不到今天竟然碰到了传说中的人。任飞宇急忙上前拜倒:“晚辈任飞宇,拜见两位前辈。”
白衣女子一边沏着茶水,一边格格笑道:“还是威名大了好,这小子跟我一块半个时辰了都不知道下拜,这见到姑父还不到一刻,就拜下去了。”
常远兴摆摆手,呵呵笑道:“都过去的事情啦,都过去啦!快起来。”任飞宇只觉得一股大力从下面升起,不由自主的站了起来,心中更加震惊。雪柔则是乖巧的跑到血珊瑚旁边,替老太太捏着肩膀,老太太眉开眼笑,同雪柔说着什么。
任飞宇看着和谐的一幕,一股温馨的感觉从心底泛出,脱口道:“两位前辈盛名整个大陆,想必经历精彩奇特,见过好玩的事定然不少,晚辈好奇得很呢。”
白衣女子将茶水端上来,插话道:“就是,姑姑,姑父,每次问你们都不说,这次任少侠专程从天龙派来咱们青衣门听故事,你们总不能不给面子吧?”雪柔也轻轻晃了晃血珊瑚的肩膀,言下之意,一目了然。
血珊瑚被推得无奈,转身对常远兴道:“老头子,咱们都一把骨头了,这些事要是再不说恐怕就要跟着进棺材了,要不然,你讲讲?正好我也回味一下。”
“呵呵,看你们那么好奇,那我就讲讲,可说好,听完不许哭啊!”
一帮人急忙催着他快讲。常远兴脸上的笑容渐渐淡去,消失不见,代之而来的是一股罕见的凄凉,久违的沧桑般的凄凉。
那种凄凉刚现出,众人均觉得心底一沉,心不由收缩,十分不愿听,因为怕自己承受不了这种沉重,但又拔不出来,如泥淖般深陷其中,却沉溺其中。
血珊瑚也坐直了身躯,拉着雪柔的手,坐在自己身边,看着常远兴不断翕动的嘴唇,渐渐的,什么都听不见了,仿佛又看到了当年的常远兴,看到了他那把藏黑色的魔筝,看到了那坚定执着的眼神,记忆的碎片纷至沓来,呼啸而至,往事一幕幕浮现。
“很久很久以前,具体什么时候我都记不清了,是什么时候呢?哦,对了,那时候我大约就跟这位任小侠一样,十六七的样子……”常远兴低沉的嗓音稳稳传来,波澜不惊,一曲悲壮的人生长歌拉开了帷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