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你这样的还吃人呢?”
一招制住对方,海二春蹲在死帅哥身前调笑起来。
“哎!你等等!别伤害我,我又没干过伤天害理的事,你何必跟我过不去啊!”
大抵是感觉到面前之人是个狠角色,死帅哥用两手挡在身前,毫不犹豫的开口求饶。海二春本就无意伤他,见他这副怂相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干脆就势坐在地上,捏着脚脖子说:
“这位小哥,恐怕你还不太清楚状况,虽说你的确没干什么害人的事情,但这么些天来,你也把这家健身中心的生意搅和的差不多了,论起来,也算是变相的害了人......”
听见海二春这么说,死帅哥刚缓和下来的神色立马又慌张起来,他是真怕对方一个不留手给自己搞个魂飞魄散,察觉到面前亡灵的惧意,海二春顿了一下,用尽可能平和的语气继续道:
“放心,我不伤你,只是很好奇你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我......跟人打了个赌。”
迟疑了片刻,亡灵望向窗外,惨然一笑,幽幽开口。这个亡灵名叫易根金,是本地一名在校大学生,氧生健身中心是他跟一个室友常来的地方,健身场所嘛,本就是俊男靓女的云集之地,偶然间,两个年轻人同时注意到了一个非常漂亮的女孩儿,所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无论是易根金还是他室友都想获得跟那个女孩儿交往的机会,但朋友之间也不愿因此伤了和气,于是两个人便打赌,能在最短的时间内跑完50公里的人胜出,失败的一方自动放弃。
用过跑步机的人都知道,不是专业长跑运动员的话,速度设定在10以上是很难久持的,而求胜心切的易根金却以13公里的时速跑了足足十公里,在没有充分事先准备的情况下,如此大的运动量已经超过了他的身体负荷。
接下来的三十公里,易根金保持着10公里的时速,跟他的室友相比可以说是遥遥领先,只不过这个时候,他已是面色发绀,嘴唇绛紫,半条命都跑进去了。
室友见他状态越来越异常,提议结束这个赌局,可易根金从小到大一向脾气倔,认死理,赌局一开哪有说停就停的,闻言当即用四个字把室友堵了回去:愿赌服输!
这场闹剧般的赛跑赌局最终以易根金的猝死收场,120到达现场的时候这小子就已经因为心脏缺血咽气了。
“你这个死法实在是......挽联都不好写啊。”
听完亡灵的叙述,海二春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评价,不过这小子的名字确实是起对了,就是“一根筋”。
“正如你自己说的,愿赌服输,你的死怨不得别人,干嘛不抓紧时间转世轮回,老跟这台破机器叫什么劲?”
二春一边说着,一边拍了拍身旁的跑步机。易根金闻言马上摆出一脸委屈解释道:
“你以为我想啊!我也盼着早点儿解脱,可我的灵体根本无法离开这层楼,感觉像是被一股力量困在了这里,每当我试图挣脱这股力量时,心中总会冒出一个声音,让我完成赌局再走!”
“知道了,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个声音其实就是你自己......”
凭着经验,海二春很快想到了一种可能,看着易根金面露狐疑,他象征性的朝胸口轻轻拍了拍道:
“......执念,是你的执念束缚了你的灵体,是你的执念强迫你完成那个50公里的赌局。”
“你的意思是,是我困住了我自己?有什么办法吗?”
海二春的说法着实令易根金难以理解,但在见识过面前这个人的能耐后,他还是选择相信这个人。
“说起来其实很好办,follow your heart,完成你自己的心愿就是了。”
本以为高人能说出什么好点子,到头来还是让他老老实实跑步,易根金的表情越发苦楚,他往墙角一蜷,带着哭腔说:
“老哥,我每天干的不就是这件事吗!可无论怎么努力,每次跑到45公里的时候机器都会自动停下来,多一米都不可能,我尝试了这么久,次次如此,毫无办法。”
听着易根金的诉苦,海二春抱着胛在跑步机前踱了一会儿,习惯性的抽出一根烟点上,昏暗寂静的健身大厅里,一人一鬼对面而坐,那人还优哉游哉的抽着烟,这幕若是落在常人眼里,定能记上半辈子。
“嗯,依着我的判断,你毕竟是个死人了,跟现实世界之间的因果联系已断,你生前在跑步机上跑出的里程数已成定数,现在身为灵体,你只不过是在重复自己死前的那段画面,45公里之后,这台跑步机就跟你没关系了,无论你怎么尝试自然都是白费。”
闻言,易根金大惊失色,若真的如海二春所说,那自己岂不是投生无望了!想到这儿,“一根筋”咕嗵一声变坐为跪,哀声道:
“大师啊!你得帮我啊,不然这种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海二春没搭理他,起身从口袋里翻出一只小纸人,在易根金面前晃了晃,笑道:
“别求了,不是啥大事儿,与人方便与己方便,就让我来送你一程吧,算你走运,碰上了我,不然且有你麻烦的。”
说着,海二春提笔在纸人身上描画起来,细看的话不难发现,画在纸人身上的符纹与在85号楼那次召唤阴阳夹缝中的游魂时如出一辙。
描完之后,海二春单手掐诀,低沉抑扬的吟颂声从其微微开阖的双唇间传出,片刻之后,只见二春反手一抬,将纸人凌空甩出,纸人落地瞬间暴涨到真人大小。
“附身上去!快!”
海二春一改淡定的语气,冲着易根金急声催促,后者反应不慢,“哦”了一声纵身一跃化为一阵白烟,瞬间钻入纸人体内。一经灵体附身,纸人的外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变化着,转眼就幻化成了易根金的模样。
“这......这是?”
看着自己的纸身体,易根金惊叹不已,他分明体会到了一种强烈的“存在感”,这种感觉,在他成为没有实体的亡灵后几乎已经彻底淡忘了,而这份所谓的“存在感”就是一个生命与现实世界产生联系的根本。
“行了,这副身体虽不能久持,但却能保证你实实在在的用跑步机完成那50公里的赌约,时间不多,抓紧开始吧。”
海二春伸手朝机器比划了一下,而后看了看手机,时间是凌晨三点差五分,健身房会在造成七点半开门,还剩下四个小时。
好在四相将人之术策动的纸人没有疲劳感,易根金把跑步机上的速度调到最大,只用了两个半小时就跑满了50公里。从机器上走下来的时候,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谢谢你,大师,帮我这么大的忙,还没问你的姓名呢。”
“海二春。”
“我记住了,希望来世有机会能报答你的恩德。”
“不必计较来世了,可以的话,替我给你家人拖个梦,跟他们这么说......”
海二春一面交代着,一面抬起双手缓缓结印。易根金不再说话,只是静静的听着,傻傻的笑着,曾在恐慌与迷茫中挣扎了这么久,他终于等到了这一刻。
“来日无期,爷们儿。”
“无期。”
手印结成,海二春抬眼看向易根金,后者对着他深深鞠了一躬,起身时已置身于一片舞动的火光中,在手印催动下,纸人燃烧起来,化为飞灰的同时,也将一个无助的灵魂带入新的轮回。
......
从那天起,氧生俱乐部再也没有出现过任何怪异的现象,很多对灵异事件持半信半疑态度的顾客在观望了一段时候后发现一切正常,也都纷纷返回,继续自己的健身养生活动。
“真不愧是老郝推荐的大师,一出手就不同凡响,我的生意算是救回来了,海先生,真的太感谢你了,你放心,今天就把报酬打到你账上,我单方面再加五万,咱们交个朋友。”
经此一事,海二春在柳女士眼中的高人形象已经不可撼动,她是非要结交这个能人不可。
还是在郝老板的天客楼,柳女士做东,三人吃吃喝喝叙叙聊聊,这桩事就算圆满了结了。饭后,郝老板和柳女士都抢着要送海二春回家,后者笑盈盈的婉拒了二人的好意,自己一个人沿街逛哒着离开了。
走了大概两站地,海二春来到一个名为“金雀花园”的住宅小区门口,看了看时间,差几分钟到下午三点,他探头朝里望了望,也没进去的意思,而是从挎包里抽出一份杂志,点上烟边抽边看,像是在等什么人。
“请问,你......你是海二春先生吗?”
不多会儿,一个中年妇人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二春回身看去,只见那妇人气色不甚好,眼圈泛红,说话时嘴角还不自觉得抽动,情绪显得有些激动。
“我就是。”
海二春刚把这三个字说出口,对面妇人下意识捂着嘴,两行眼泪唰得一下流了出来,整个人都有些颤抖。
“阿姨,您先控制一下情绪,请问,您就是易根金的母亲吧?”
听到自己儿子的名字,妇人再也控制不住了,站在那里掩面而泣,海二春不会安慰人,只得将妇人搀到路边,递给她一包纸巾。
“我是根金的母亲,昨晚,梦到我儿子了,他跟我说你帮了他好大的忙,想要一块钱的酬劳,让我第二天下午三点到小区门口等一个看杂志的年轻人,起先我是不信的,现在,你来了,我信了,我......我替我们家根金,谢谢你。”
说着,妇人从口袋儿里掏出一张崭新的一元钱人民币递到海二春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