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坐在马车中的两人都冷着一张脸谁也不搭理谁,当马车稳稳停住时,碧月昡伸出手挑挑眉,四叶无奈扶着那只看起来“孔武有力”的手下车,刚落地,管家便匆匆走来。
“王爷,梅将军来了。”
四叶面上一喜,这看在碧月昡眼里十分不是滋味,他冷声吩咐道:“就说本王身体欠佳,让小舅舅过几日再来。”
四叶气闷,她待在这不见天日的王府里本就憋屈,能跟她说上话的超不过五个数,而且其中一个目前还在王府秘密养伤,她连个面都难见上,这好不容易来了个说话的人,还被某人意图赶出去。眼睛一转,她撤掉手上的力,某位“装病”的王爷身子一歪,她连忙惊呼:“王爷!”
一个人影斜刺里窜出扶住身形不稳的碧月昡,正是久候的梅冷笙。
稳住身形后,碧月昡瞪了四叶一眼,四叶则是一脸无辜的表情:你一个大男人,我扶久了当然会手酸。
碧月昡咬牙,转向扶着他的梅冷笙道:“小舅舅,最近山上不太平吗?”
知道他是在讽刺自己往王府跑的过勤,梅冷笙只能无奈地摇摇头,顺便接收了四叶一个感激的眼神。他一愣,暗自观察两人的神情,似乎有些不对的地方,他扶着碧月昡走到内院见左右无人便低声道:“你们又怎么了?”
碧月昡看了一眼四叶,见她躲着自己的视线只能苦笑道:“我自作自受!”
梅冷笙不语,扶着碧月昡进了主屋,四叶很识相地离开走到偏房找她的麒儿去。
见四叶离开了,梅冷笙道:“你不觉得应该向我解释什么?”
碧月昡淡淡道:“我不觉得应该向你解释什么,你又不是她的谁!”
梅冷笙心中苦涩,确实他没有立场问,但……
“小舅舅,你最该关心的应该是意!”碧月昡冷道,“不要忘了,他——”
梅冷笙面上一冷,“怀意变成这样,难道你难道就没有责任?”
话音一落,两个男人同时陷入沉默。
“昡儿,人心容不得操控。”梅冷笙看着碧月昡不误感叹道。
碧月昡一阵恍惚,他处心积虑走到这一步,让他放弃谈何容易?娘亲的恨,娘亲的泪又有谁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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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叶转身回到偏房一推开门,一个十分有分量的“东西”蹦跶着朝她奔过来,一把抱住后四叶禁不住叹道:“小家伙又重了!”
玉麒有些受伤地对手指,“娘娘是说麒儿胖吗?”
四叶捏捏玉麒的包子脸,笑道:“不胖,软度适中。”
歪着小脑袋的玉麒有些不明白,不过,娘娘说不胖就是不胖!
抱着玉麒坐在床榻上,四叶想了想开口道:“麒儿,喜不喜欢这里?”
玉麒眨眨眼表示不解。
四叶心中打了退堂鼓,这么小的小孩怎么会做决定呢?但是,这是他自己的人生应该由他自己做决定,算了,等麒儿再大点再问吧,现在她所要做的便是尽自己最大的努力保这孩子周全。想了想,她将玉麒放下拿出生哥送的棋盘摆在床上,“麒儿,我们来下一盘?”
玉麒立马拍手叫好并手快地将棋盘摆好。
这次,在下棋的过程中四叶有意识地将一些棋路做了详细的解释,例如现在这一路棋便是“置之死地而后生”,此路期看似将自己逼到了险境却在中路时逆转了局面将对家的棋子逼到死路之上……
两人越下越忘我,连碧月昡悄悄进来都没有发现,站在一旁的碧月昡看着两人下棋,双眉微蹙片刻后舒展开来,心中亦是一片清明,所谓死棋亦有生还之处,只有抓住那一点就可反败为胜!
待两人结束一局后,碧月昡忍不住开口道:“好棋!”
四叶一惊,看向站在身后的碧月昡,直拍胸口道:“你想吓死我啊!”
碧月昡此时满心都在这棋盘上,琢磨片刻后道:“置之死地而后生倒不失为一步好棋。”
四叶嘴角抽了抽,真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皇家出身的孩子看什么都能看出阴谋。
余下的时间里,四叶忙于回答碧月昡提出的问题,而玉麒一开始还好奇地听着,听着听着他的小脑袋就开始点啊点……最后点到了枕头上。反观四叶就没有那么好的命了,她一边打哈欠一边回答某位好奇王爷的问题,忽然想到一个问题,他们不是在冷战吗?
等四叶终于摆脱了蜂拥而来的问题后,心身俱疲的她连饭都顾不上吃,头一沾上枕头就睡着了。
将徐嬷嬷叫来把睡沉的玉麒抱走后,碧月昡伸手将四叶从床上抱起来,心说:这人还真是不轻!但仍脚步稳健地抱着四叶向主屋走去……将怀中人放下,碧月昡坐在床边细细描绘她的眉眼,笑道:“睡着的时候倒是一副温顺的样子,醒来了就是一只张牙舞爪的猫,本王该拿你怎么办?圈养还是放养呢?”
碧月昡喃喃自语,门外人影一闪,“主子。”
立即收起眼中的柔情,碧月昡低声道:“去前厅!”
门外人影消失,碧月昡眷恋地看了一眼四叶的睡颜起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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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迷糊糊的醒来,入目是满眼的红,眨眨眼再睁开……还是红的吓人,坐起来身上的薄被滑下,衣襟半敞……四叶歪着脑袋想了想,整理好衣襟下床走到铜镜前,左看右看都觉得自己现在这张脸十分“保险”,应该不会发生什么不该发生的事。
轻轻推开门,门外鸟语花香,如果忽略矗立在院中的人的话,一起床看见此情此景还是挺心旷神怡的。
“夫人。”罗忝躬身道。
四叶搔搔头道:“公公不是刚来吧?”
“老奴刚来不久。”
虽是这么说,但四叶心里明白他在这儿少说也有个把时辰了,他手持的拂尘都因沾了晨露而成一缕一缕的了。
“公公为何不换人叫我,白白等了如此长时间?”四叶不好意思道,咱是在民主社会长大的,尊卑之分不会看得太重。
“不妨事,王爷吩咐老奴不要打扰夫人。”其实即使没有人吩咐,他罗忝也不敢越礼,倒不如替泰王做个顺水人情,只是……他偷瞄了一眼四叶的神色,似乎并没有掺杂一丝喜色,于是他福身敛眉道:“请夫人随老奴进宫面圣。”
“皇……父皇他身体可有不妥?”四叶不太自然地改了称呼道。
“皇上已无大碍,招夫人进宫不过是闲话家常。”
“既然如此请公公带路。”
罗忝看了一眼四叶犹豫道:“天气转凉,夫人是不是该添些衣服?”
四叶低头一看发现自己只穿了深衣,便告罪一声进屋换衣,等她在出现时已换了她昨日入宫的行头,只是那复杂的宫髻她一人着实弄不了,便松挽了一个髻插了根朱钗。
王府门外自有一顶软轿候着,四叶上了轿便赶往宫中。
想想这是她第三次进宫,不过每次进宫都没什么好事是真的,希望这次不要太过跌宕起伏。
远远的,琰帝的寝宫出现在视线范围,四叶迈着小碎步往前走,之所以迈小碎步主要是因为及地的长裙太碍脚了,等她好不容易走到寝宫时已经有些喘不过气了。
等四叶稍稍平复了气息,罗忝方领着她进入寝宫。
外面看起来金碧辉煌的宫殿并不表里如一,内里的装饰更趋于淡雅,没有多少厚重的颜色,红色和金色更是少之又少,四叶不禁好奇这座宫殿是历代如此呢,还是独独琰帝偏爱素雅。
作为整个寝宫唯一不素雅的龙床出现在眼前时,四叶双瞳微瞠,好大一块金子!
许是她眼中的渴望太过外在,罗忝咳嗽了几声以提醒她回神。
层层叠叠的床幔被拉起,琰帝一脸苍白地靠在龙床之上,声音低沉道:“罗忝,你先出去。”
“是。”罗忝带着周围伺候的小宫女一起离开,留下四叶站在那儿有些不知所错。
“孩子,过来朕的身边。”琰帝招招手,四叶便乖乖上前。
拍拍床,琰帝示意她坐在床上。四叶犹豫了一下乖乖坐下,如此近的距离让她明明白白感受到这个九五之尊的苍老,斑白的鬓角,眼角的细纹以及眼底的沧桑。
“朕第一次见你爹的时候,也不过十□□,如今一晃三十年过去了。”琰帝感慨道。
不知怎的四叶从中听出一些厌世的意味,她忙道:“家父最大的愿望便是含饴弄孙,父皇定也是这么想的。”
“你这孩子跟你爹一样聪明……”琰帝淡淡一笑,停顿了一下叹道,“一样不适合我们的生活。”
四叶默然,她是不应该留下的人。
琰帝拍拍四叶的手,回忆道:“朕第一见欧阳的时候,他就跟现在的一样,满心彷徨不知何去何从。那之后过了五年他再次出现在朕面前时已派若两人,他的神采连已贵为皇帝的朕都嫉妒。从那一刻起,朕便开始厌烦做皇帝……直到遇见了她……”
四叶立即明了琰帝说的是谁,梅珺瑶,宠极一时的四妃之首,但最终的结局却没有逃出每一个宠妃的命运——香消玉殒。
眼底浮现淡淡悔意,琰帝声音沙哑道:“是朕没有保护好她,所以那两个孩子恨朕是应该的,但他们不应该把你卷进来。”
四叶一愣,原来琰帝什么都清楚。
琰帝低笑道:“你以为朕不知道他们暗中的小动作?”
四叶尴尬道:“父皇圣明!”
琰帝却是脸色一沉道:“知道朕最痛恨的一句话是什么?”
四叶一怔,摇摇头。
“就是‘皇上圣明’这句话!”琰帝沉声道,“这句话葬送了朕的心爱之人,也葬送了昡儿与朕的父子之情!”
四叶黯然,身为一个上位者不能随心所欲,不能表露自己太多的感情,一个强者一旦有了弱点便会不堪一击。弱点……四叶一惊,她似乎有些明白碧月昡的意图了,与其让敌人找他的弱点不如……自己给敌人提供弱点,这样一切就能在他的掌握之中,一开始玉麒的存在便是这个潜在的弱点,把他们接进王府不全是为了保护,相反的却是为敌人提供肯定的信息……想到这儿,她不禁脊背发凉,从一开始的死尸到现在的王妃,都是有目的的一连串动作,她却傻傻地自己跳入圈套还自以为是。
琰帝叹了一口气道:“昡儿这孩子……不能全怪他,因为她母妃的缘故,朝中大臣多是不支持他的,这几年他努力经营,如今他与昶儿在朝中已是势均力敌。”
四叶苦笑,这人还真是步步为营,不过现在知道了也不晚不是?
琰帝看了一眼脸色微黯的四叶,沉吟道:“不过,有一点倒是出乎朕的意料。”
四叶抬眸,不解。
“昡儿他对你动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