熬过寒冬,在四叶的殷殷期盼下终于开春了。
四叶拿出霉了一冬的被褥还衣物挂在院子里晒,生哥一进来就只觉得一堆花花绿绿的东西在他眼前晃悠。
“你这是做什么?”穿越层层障碍后,生哥看着手里还抱着一床被褥的四叶问道。
“你不觉得这些被子都有霉味了吗?我把他们拿出来杀杀菌。”
对四叶时不时冒出的新奇词已经不以为然的生哥帮着她把所有的东西都搭在四叶拉起的绳上“杀菌”。
“累死我了。”四叶气喘喘吁吁道。
“你究竟盖了多少被子啊?”看着满院的被子生哥哑然道。
“谁让你们这里冬天这么冷,我盖了这么多层还觉得冷呢。”
“真有这么冷,我怎么没感觉?”
“你非人类。”四叶嘴里嘟囔道。
生哥有些好笑地看着四叶,虽然声音小,但练武人耳聪目明,他还是能听到四叶嘟囔的内容。
帮四叶整理了一下院子后,生哥便准备离开,走到院门口时他脚步顿了一下,转身道:“这两天夜里可能会有些不□□宁,你还是莫到处乱走的好。”
四叶有些莫名其妙,但还是点了点头。
生哥看了一眼四叶,没再说什么便快步离去。
陪玉麒下了一会子跳棋,四叶看看天色有些暗便开始收被褥,忽然一阵风吹来,四叶被风沙迷了眼睛,揉了揉再睁开时已是满地的疮痍。
等把所有吹落在地的被褥和衣服都收起来时天已经完全黑了,四叶把东西抱进屋清点的时候突然大叫道:“我的衣服!”
“娘娘,什么衣服不见了。”玉麒问道。
四叶一脸懊恼,若是吹走的是寻常衣物她已不会在意的,可是吹走的偏偏是她来时穿的那件白色T恤,虽说没有人规定再穿回去时一定要穿原来的衣服,但是根据天时地利人和原则,这衣服还是有一定的价值的,她可不敢冒这个险。
可是——
看了看屋外的浓墨一般的夜色,四叶还是忍不住打了个颤,这黑灯瞎火的,省钱也不是这么省的。
虽然四叶以前并不怎么怕黑,毕竟她在马克思唯物主义的熏陶下长大的,一切不唯物的都是不存在的,但如今连穿越这种最不可能发生的事件都发生了,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在权衡利弊之下,四叶还是决定摸黑寻衣。
左手牵着玉麒,右手提着灯,四叶顺着风向仔细寻找着。
你问为什么四叶要带着玉麒,白日里生哥说的话总让她在意,最后她还是决定带着玉麒以免出什么事情。
四叶同玉麒走着走着,就走进了“梅影苑”,白日里本就有一份清冷的“梅影苑”在夜里彻底升级为幽冷。
“娘娘,你看,那里有个白白的东西。”玉麒突然指着左前方叫道。
四叶顺着那根手指看去,却发现那里什~么~也~没~有~
咽了咽唾沫,四叶在心底默道:马克思唯物主义告诫我们,在这个世界上,有些东西是不应该存在的……
四叶正自我催眠的时候,一阵呜咽的箫声断断续续传来,乍一听就像一个女子在哭泣。四叶一惊,浑身毛发都竖了起来,她不怕尸体,因为尸体从不会说谎,相反她更怕人,有箫声自然证明有人,当然如今的她不会否认或许是某种不该存在的东西……
四叶拉着玉麒不断后退,突然,她背后碰到一个东西——
“啊——”一声凄厉的惊叫。
四叶捂着脸,怎么也不敢睁开。
“娘娘。”
“麒儿,快闭眼,别说话,小心被鬼勾去了魂。”
呵。一声轻笑散在空中。
四叶一惊,觉得有人似乎在她脖子处喷气。
“啊——”又是一声凄厉的惊叫,四叶拉起玉麒便跑了出去,似乎身后有人真的有人追她。
“你这是做什么?”生哥自黑暗中现身,冷冷道。
“没什么,觉得有趣罢了。”一道白影闪过,一个白衣人立在一株梅树下,手里把玩着一支箫,月光一照,泛着冷冷的碧色。
“你想怎么样?”
“小舅舅,你可给我出了一个难题。”白衣人歪着头,似乎很为难,但他嘴角那抹笑意让人觉得他不怀好意,“我也想知道我想怎样。”
“罢了,罢了,你好自为之吧。”说罢,生哥一闪已离开。
白衣人抚着那株梅树,眼神露出一丝寂寥。
且说四叶拉着玉麒一路狂奔,奔至房中连忙关门,背靠着门,直喘气。
玉麒因为前段时间跟萧岚学习轻功,倒没什么感觉,他见四叶喘得厉害,连忙端了一杯水来。
四叶接过来小口喝着水,慢慢平复着心中的骇意,心说自己是怎么了,以前明明没有这么胆小,想当初她还曾经大半夜的去解剖楼复习解剖呢,今夜怎么就这么大惊小怪了。分析了半天,四叶决定将这一切都归咎于穿越后遗症。
匆匆洗漱之后,四叶就抱着玉麒上床准备睡觉,不一会儿就沉沉睡去。
是梦吗?
四叶看着眼前雾蒙蒙的一片,有谁在哭?四叶缓缓向前走着,迷雾渐渐散去,前面有一个……人?哭声时断时续的传来,四叶走上前,依稀可以辩出那个人影是个小孩子,她拍了拍那个在哭泣的小孩,却发现自己的手变得很小,小得就跟小孩子的手一样,就当她在诧异时,那个蹲着的小孩突然站起来,回头……
“啊!”四叶惊叫一声自梦中醒来,脸上冷汗直流,借着月光,她看着在她身边睡熟的玉麒,抱膝坐在床上直到天明。
“左三圈,右三圈,脖子扭扭,屁股扭扭,早睡早起,我们来做运动……”
一大早,生哥一进来看见的便是这一大一小在院中央扭来扭去,且那个大的嘴里还哼着奇怪的……歌,嗯,就算是歌吧。
“你们这是做什么?”
生哥话音刚落,那一大一小便停下来,用一种“你是白痴”的眼光看着他,异口同声道:“做早操。”
生哥哭笑不得地接受这一大一小“鄙视”的眼神,在一旁看天他们“做早操”。
做完早操,就是吃早饭了,四叶拿出一个小方桌子,又陆续端出粥,馒头和小菜。
看着这两人慢条斯理的吃饭,生哥好笑道:“你都不问问我吃饭没,就自顾自地吃起来?”
四叶抽空回了他一个鄙视的眼神,道:“你要是这会儿还没吃饭就不会出现在我这儿了。”
生哥摇了摇头,有些无语,他今天是不是招惹这个小姑奶奶了。
玉麒一吃完就拉着生哥,直嚷嚷要杀一局,生哥笑了笑,随他去摆棋,一会儿,两人便开始对坐着“厮杀”了,四叶则随便拿了本杂记躺在吊床上,似看非看的。
“对了,昨天夜里有没有什么事发生?”生哥看似无意地问道。
四叶斜睨了他一眼,心道:这么晚才问怎么就没把你憋死?
仿佛感受到她眼神里的揶揄,生哥不自然地清清喉咙,咳嗽了两声,四叶这才慢悠悠道:“没什么,就是昨晚风大了些,有些瘆人罢了。”
“是吗?”生哥似也不在意,继续与玉麒下棋。
生哥赢了这局,玉麒便不依不饶地要再下一局,生哥无奈又陪这个小家伙连下了两盘,最后还是四叶“下圣旨”道:“麒儿,让大叔休息一会儿,你也去练字。”
“哦。”玉麒不情不愿地拖着腿进了屋,几乎是走两步就回一次头,眼神那叫个哀怨。
“呵,这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继室专门虐待他呢。”四叶调笑道,生哥象征性地笑了一下,但他如墨的眸子里却闪过一丝不明的情绪。
“对了,生哥,我想出门。”
“你想去哪儿?”
“我一个女人家能走多远,无非就是上街上买点小东西。”
“好,我明天叫人陪着你去。”
“可别,我一个仆人还用不着这么大的排场,再说我就是转上一转,也走不了多远。”
“好吧。”
“娘娘,街上好多人。”玉麒一出门便如撒欢了似的上蹿下跳,四叶紧紧地拽住他以防他不小心走丢了。
今天一早,四叶便带着玉麒出了梅府,打听了一下,便沿着王都的主要街道逛了起来。
啧啧,真不愧是王都最繁华的街道,四叶看着两边雕栏玉柱富丽堂皇的建筑,无声地感叹着。
出入这里的非富即贵,像四叶这种身着朴素,一脸“穷样”的人遭到鄙视是十分正常的。
“娘娘,这个我想要。”玉麒指着一个面人一脸“我想要”的表情。
四叶一看,也是异常激动,这种传统的工艺品在现代已经越来越少见了,记得她小时候曾经缠着妈妈买过一个,她记得那是一个织女形象的面人,不过,那个面人最后却沦为她家“雪球”嘴里的牺牲品。突然有些莫名地伤感,四叶仔细在那一个个精致的面人中寻找,可惜,似乎没有,有些垂头丧气的四叶摸了摸玉麒的小脑袋,“想要哪个,自己挑一个吧。”
玉麒睁大了乌玉般的瞳儿一个个看过去,看得中年摊主直道:“这是谁家的小金童啊。”说着便递给玉麒一个粉妆玉琢的小金童面人,玉麒接过去十分喜欢,对着摊主大叔甜甜一笑,大叔瞬间被击中萌点,又拿出一个小玉女的面人,道:“来,大叔送你一个玉女的面人。”
玉麒歪了歪头,道:“大叔,我想给娘娘挑一个。”
大叔一愣,随即拿出一个王母娘娘的样的面人,“这个可以吗?”
“恩,谢谢大叔。”玉麒重重地点头,回头对着玉麒道,“娘娘,大叔送你的哦。”
大叔这才注意到人群中的四叶,心想小娃娃的娘亲一定美若天仙,可是一看却是失望之极,唯一可取的大概就是那双灵动的双眸了,唉,可惜了。
没有理会大叔的无限感叹,四叶掏了钱便拉着玉麒离开。
两人一路看一路吃,开心异常,突然,一阵疾行的马蹄声自两人身后传来,四叶回头,大惊失色,一头高头大马正肆无忌惮地在繁华的街道上驰骋,惊得众人纷纷躲避,四叶连忙拉起玉麒到旁边等着那马过去。
正在此时,一个小孩出现在路中央,似乎是与父母走丢了,眼看着那马就要踏上那个小孩,众人纷纷呼喊,可那小孩明显被吓到了,只顾得哭泣,就在悲剧要发生的一瞬间,一个人影冲了出去,飞快抱起小孩顺势往旁边一滚,同时,一阵马的嘶鸣声,那头黑色的高头大马拿桩立了起来,马上之人冷冷地注视着抱着孩子的四叶,冷声道:“不知死活。”
四叶立马火了,站起来指着那人鼻子骂道:“你当街纵马会出人命的。”
马上的人一身华服,神情倨傲道:“一个贱民也敢对本王指手画脚?”
本王?莫非这个是王爷?
四叶仔细观察这位传说中的“王爷”,心里暗自评判:恩,剑眉星目,琼鼻薄唇,果然王爷都是有一副好相貌的,只是这人眉目中隐隐透着一丝阴狠,让这张俊脸失色不少。
“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四叶一挑眉,道。
“呵,真是笑话。”那人黑眸一黯,用马鞭指着四叶,冷笑。
四叶还想说什么但马上之人显然没有很好的耐心,拨转马头便离去了,四叶看着那人的背影,忍不住骂道:“万恶的封建主义。”
这时一个人口里叫着“孩子,我的孩子”便冲了过来,四叶将受惊后睡着的小孩交到那位妇人手中,妇人连连道谢,四叶看着妇人抱着孩子离开,欣慰不已,回过身发现玉麒原来待的地方空无一人,瞬间,四叶觉得浑身发冷,她发了疯似的在人群中寻找,叫喊着:“麒儿,你在哪里。”
越找四叶的心便越冷,连着找了好几个时辰都没有发现玉麒的踪影,四叶身体已经疲惫不堪,但她还是不断地找,不断地喊……
“少爷……”一个仆人模样的人来到生哥身旁低声说了什么,生哥脸色突变,坐在他对面的那人“啪”地一声展开手中的折扇,笑道:“还有什么事情可以让我们的大将军这样惊慌。”
“那个孩子丢了。”生哥沉声道。
“啪”,折扇合住被那人拿在手中把玩,“谁动的手?”
“现在还不能确定。”生哥边说边往外走,“我去看看,你……”
“我?我当然是在这里等了。”那人毫不在意道。
“你不关心吗?那个孩子可能是……”
“只是可能,即使是确定的,你觉得我会在乎吗?”那人嘴角一挑道。
“你——算了,我先去看看。”
那人看着生哥离去的背影,挑着的嘴角慢慢垂下渐渐形成一个苦涩的弧度……
麒儿,麒儿……
嗓子已经哑了的四叶无声地叫喊着,鞋子已经磨破,赤脚走在街上的她完全不顾脚上的疼痛只是漫无目的地寻找,寻找,突然,她的身形一个趔趄,但虚弱不已的她已经不足以维持身体的平衡,眼看着地面就在眼前只能认命地闭上眼,但,预期的地面接触并没有来临,相反她的身体落入了一个结实的怀抱中。
睁眼,“生哥?”
“别说话,嗓子会受伤的。”生哥打横地将四叶抱起,看了一眼她血肉模糊的双脚,怜惜道,“怎么这么傻?”
“麒,麒儿……”艰难地开口,四叶焦急道。
“我已经派人去寻了,你现在跟我回去。”
“不,我要去找……”
“别动。”生哥厉声道。
“放我下来……”四叶仍旧挣扎。
迫不得已,生哥伸手点了她的昏睡穴,看着四叶睡梦中仍有些担忧的神情,微叹了一口气,抱着她往梅府走去。
这一觉,四叶睡的十分不安稳,心头隐隐有些压抑,但身体上的疲惫让她无法醒来……
“……娘娘……”
谁,是谁在叫?
四叶努力想睁开眼,但却觉得眼皮似有千斤重。
“……娘娘……我是麒儿……”
麒儿,麒儿……麒儿?
四叶猛然睁眼,视线一时有些模糊,等到视线渐渐清晰后,一张稚嫩的犹带泪痕的小脸凑了上来。
“娘娘,你醒了?”
四叶晃了一下神,然后猛地起身抱住玉麒,喃喃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玉麒被抱得有些不舒服,但他一边忍耐着一边还用小手拍着四叶的背以示安慰。
“咳咳”一声不自然的咳嗽声让四叶意识到还有其他人在房间内,她抬头一看,原来是生哥,一想到自己是被他抱回来的,四叶的脸上出现一些异样的潮红。
“那个……”
“麒儿,你先出去,我和你娘有话要说。”生哥突然开口打断了四叶。
“哦。”玉麒不甘不愿地离开。
“麒儿,他……”四叶犹豫着开口。
“小孩子贪玩,跑到城隍庙那儿看杂耍去了。”
“……”四叶有些怀疑,总觉得生哥没有说实话。
“有些事,你不需要知道。”叹了一口气,生哥无奈道。
“可是……”
“没有可是,你保护好自己就好,其他的,有我。”
四叶看着生哥,片刻,点头道:“好。”
生哥仿佛松了一口气,道:“我要出门一段时间,你和麒儿换个安全的地方住吧。”
“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