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琰帝摆驾回宫后, 大臣们渐渐也散了,乌恒国的国主赫连齐起身看着脸色不好的众人,轻蔑地笑了一声道:“□□上国, 不过如此而已!”
众人似乎人理会他, 四叶微微侧头看着这个男人, 心说果然是个莽夫。赫连齐身后的那个侍从微微一鞠躬, 对众人道:“既然诸位有家事处理, 我等即日便返回乌恒。”
四叶隐隐觉得这个侍从哪里有些不对劲,但她又说不出来,看了看碧月昡, 就见他仍是一副冷冷的表情,似乎并不关心, 叹了口气她垂下眸, 恰好与那侍从看向她的视线向错, 等她在抬头时,那侍从已然同赫连齐离开。
赫连齐一走, 淳于晏便也带着人辞行,原本奢华的宴会瞬间空荡荡的,不知怎的四叶心中突然浮现一句话——奢华是最寂寞的奢侈,摇了摇头将这句话甩出去,四叶突然觉得有些好笑, 笑自己竟然能在这种时候还玩文艺, 真不知道该说自己淡定还是残忍……
澹台明、上官皇后以及碧月旭的遗体已被罗忝安排的人妥善封存后, 只待日后送回柔然和入殓。
凌昭仪看着碧月旭的遗体被人抬走时一滴眼泪都没有流, 而后她欠了欠身向众人行了个礼后便离开, 四叶看着她有些虚浮的脚步,眉间有些不忍, 拜电视剧所赐,后宫大戏她看过不少,没有子嗣的妃子的下场会如何她清楚的很,什么也做不了的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凌昭仪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她视线之外,无可奈何地收回视线后她看了一眼面色都不甚好的众人,摇摇头,帝王家的事谁也说不清。
碧月昶面色铁青的走到碧月昕面前,后者微微抬头看了一眼,嘴角扯出一抹极度扭曲的笑意,碧月昶冷着脸看了他片刻,手一扬——“啪!”
捂着自己的左脸,碧月昕苦涩一笑道:“你是不是很恨我?”
碧月昶一双黑眸微闪,“你的心中除了恨就没有别的?”
诧异地抬头,碧月昕涩涩道:“你难道不恨我?是我……害死了母后。”
“我这一巴掌是替大哥打的的。”碧月昶冷声道。
碧月昕一愣,别过视线道:“你知道?”
碧月昶不予回答,手一扬,又是一掌落下,“而这一掌才是替母后打的。”说完,他转身离去,不去看身后碧月昕无限悔恨的神情。
“走吧。”这时候碧月昡淡淡开口,四叶一愣,就见他已抱着冷夫人的遗体转身离开,犹豫了一下她追上去,微微错后几步紧跟着。
梅冷笙看着他们离开的身影,表情淡淡的,他身旁冷怀意微微垂眸道:“如果担心就追过去,这里由我处理。”
眸底隐隐有些挣扎,梅冷笙摇摇头道:“没有的事。”
冷怀意抬眸看了他一眼道,浅浅笑了一下,“现在你连我都想骗了?”说完没等梅冷笙的回答便走开,吩咐另一边的士兵将叛乱的士兵压入大牢,他身后梅冷笙的神情似有一些惆怅。
……
缩在马车的一角,四叶有些出神地看着车外的景色,这景色她不熟悉却也不陌生,因为她前些日子刚去过一次,收回视线看了一眼闭着眼的碧月昡后低头轻抚膝上熟睡的玉麒,好在事情发生的瞬间兰若云便给小孩吃了一丸药让他熟睡至今,那样血腥的场面并不适合幼小的他。想到这儿,她不禁微微皱眉,这些人到底是从什么时候计划这件事的?
正想着,车夫轻声说了声“到了”,碧月昡缓缓睁开眼,恰好看见四叶眼中隐现的不安,黑眸黯了黯,他起身拉着四叶下车,另一辆车中下来的几人抬着冷夫人的棺椁。
“麒儿呢?”四叶有些担忧地看了一眼车中熟睡的玉麒。
“不用担心,有人会守着他,那个地方对于他来说太冷。”碧月昡淡了淡说了句,拉着四叶继续往前走,眼前出现的正是那白雪连天红梅映日的寒谷。
一路上碧月昡都十分沉默,只是一味拉着四叶往前走,从两人相握的手中四叶仿佛感觉能身旁这个男人周身流露出的悲哀,默默地跟着他来到那座墓碑前,身后是抬着棺椁的几个仆人。
那几个仆人动作麻利地开始挖地,四叶此时方注意到在那座墓碑的背后有一小块空地,很快那块空地上便出现了一个足以容纳一个棺椁的空间,将冷夫人的棺椁小心的放下,填上土,那几个仆人便离开。
神情复杂地看着棺椁下葬的碧月昡此时回头,看了一眼四叶缓缓开口道:“当时娘亲下葬的时候,乳娘就说在背后给她留一块地,日后将她与娘亲合葬,而且不用立碑。”
四叶走上前轻轻牵起他的手,一直温热的手此时有些冰冷,碧月昡神情微动,继续道:“我现在不知道该恨她还是可怜她,我犹豫了很久是否应该将她葬在娘亲身边。我执着了近十年的事就这样被她打碎,原来一直以来我都恨错了人,或许也做了很多错事。现在我知道了真相,却对‘凶手’恨不起来。”
感觉他的手微微有些颤抖,四叶拉着他走出亭子,看着满谷盛开的红梅,轻声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梦想,我们不能强求,或许对于你娘和乳娘来说这未尝不是一个很好的归宿。”
碧月昡微微蹙眉,觉得她话中有话,但此时的他心里有些乱,一时也抓不住重点。
见他有些困惑,四叶微微一笑道:“你还有你的帝王梦,而我也有我的。”
碧月昡的困惑似乎更深了,他看着四叶,声音不稳道:“你的梦想是什么?”
缓缓伸出手轻抚他俊朗的容颜,四叶眼底带笑道:“不告诉你。”
碧月昡隐隐有些不安,抓着四叶的手微微收紧,语气近乎哀求道:“你不会离开我,对不对?”
四叶笑了笑却是没有明确回答,碧月昡张嘴想说什么,就听四叶惊呼一声,“啊,我突然想到一件事。”
碧月昡一个愣神,四叶连忙拉着他上车催促道:“快,回王府!”
……
回到王府后,四叶又拉着碧月昡来到冷夫人居住的院子,跟着她进了里屋,碧月昡有些不解道:“你在找什么?”
四叶抱着那尊木菩萨,道:“找它。”
“你找这尊木菩萨作什么?”碧月昡更加不解了。
微微一笑,四叶指着那尊菩萨的脸道:“看看像谁?”
碧月昡看了那一眼菩萨的脸后微微变色,他以前都没有注意过,这菩萨的脸分明像极了娘亲,难道……
“你们其实一直在找一个东西是吧?”四叶抱着菩萨有些自嘲道,“当时找到我也是想找出那样东西对不对?”
碧月昡张了张嘴,想解释的话最终没有说出口,毕竟她说的有一部分是事实,但……
没有听到自己想要的解释,四叶心中有些堵,这人总是这样,什么解释的话都不说,多说一句话会死啊!
“你们想要的东西应该就在这尊菩萨里,我想冷夫人礼佛是为了向你娘亲忏悔。”四叶将木菩萨递给碧月昡,道,“由你觉得是否将那东西取出来。”
接过菩萨,碧月昡看着那张相似的脸动容道:“我们一直在找的是娘亲的私人印章,当年那封诬陷娘亲的信就是因为有娘亲的印章才让众人相信,但那之后我们找过很多次都没有找到那枚印章,我一直想着如果找到那枚印章就能提娘亲洗刷冤情,我万万没想到它竟然会在这里。不过既然真相已经大白,这尊菩萨就留着好了,我会差人将它放到娘亲的墓旁,也算是替乳娘赎罪了。”
四叶什么也没说,只是上前一步还住他的腰将头靠在他胸口上。被四叶突如其来的动作弄了个措手不及的碧月昡刚有所反应,四叶却已从他怀中推出,喊道:“我饿了!”
碧月昡失笑,牵着四叶离开。
……
这场宴会之后,发生了很多事,琰帝病倒了,碧月昕被罚关禁闭一年,逻娑与乌恒似也有些虎视眈眈,梅冷笙便匆匆赶往边关,他临走的那一天四叶正巧将那织了许久的围巾完工,最终这条围巾被放在了梅冷笙的行李中。
这一天,四叶是被冻醒的,她睁开眼看了一眼窗外,惊道:“下雪了?”
恰巧这时绿儿掀帘进来,笑道:“四叶姐,这可是今年第一场雪。”
裹着厚厚的裘衣,踩着一尺厚的雪,四叶兴奋道:“好大一场雪!”
“这场雪从昨儿个夜里下到了早上。”一道带着笑意的声音自身后传出,四叶回头就见冷怀意站在那里,穿的似乎有些单薄,“你不冷吗?”
冷怀意笑了笑,答非所问道:“我要走了。”
四叶一愣,手上动作一滞,一团雪球从手中落下碎成数块,“你要去哪儿?”
“去柔然。”冷怀意重新团了一个雪球放到四叶手中,淡淡道,“我是柔然唯一的皇家血统了,那些老臣求了我很久,我也是昨天才做的决定。”
“为什么?”四叶问道。
“我自己也不知道为了什么。”冷怀意有些落寞道。
四叶突然语塞,不知该说些什么。反倒是冷怀意不以为意地笑了笑道:“我去了柔然也是有好处的,至少不会再有战争。好了,我走了,你……保重。”
呆呆看着冷怀意潇洒离开的背影,四叶心中有些酸涩,她明白一个没有任何背景的人做王会是多么艰难的事,但挽留的话她说不出也没有立场说。
“怀意来过了?”温热的气息自身后贴近,四叶没有回头放任身体靠近那具温热躯体,缓缓闭上眼,每个人都有自己选择不是吗?
梅冷笙走了,冷怀意走了,碧月昀也准备回自己的封地。
“这是最后的机会,本王再问你一遍,你还是选择离开吗?”碧月昀站在四叶身前看着院中那株盛开的梅花淡淡道。
……
清晨的城门刚打开,一辆精致的马车便缓缓驶来,守城士兵例行询问,车门打开一条缝,伸出一只纤细的手,士兵立即跪到在地赶忙放行。
待那马车渐渐消失在士兵的视线中,那士兵喃喃自语道:“天啊,御赐金牌,车中人会是谁呢?”
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等到了城门处却停了下来,士兵打量着马上之人,心说今儿个是怎么了,来的一个比一个贵气。马上的锦衣男子看着远处良久,缓缓拨转马头离开。
已行至数里的马车缓缓放慢了速度,驾车的黑衣男子开口道:“你当真要离开吗?”
车门打开,一个娇小的身影探出来,笑道:“赶路吧,小黑!”
黑衣男子嘴角抽了抽,但还是扬鞭一抽,马车继续向前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