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界生了一件大事——魔君不知又出了什么幺蛾子,冷不丁下凡去了。月绾初闻这消息没有像往常一般震怒,而是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当夜,她突发兴致,前往舍璃的阎罗殿。
舍璃老远见一位红衣佳人站在殿门口就提着酒壶口齿不清地招呼起来,摇摇晃晃走下御座,却不想被台阶绊住了脚,结结实实地摔了一跤,壶中酒却一滴不漏,舍璃丝毫不觉自己还在地上躺着,把醇香的酒水往自己嘴里灌。酒水一半撒在前襟上,一半进了口中,青丝也沾上了不少酒水,湿哒哒地贴在前额上,玉臂上。
月绾看着眼前的醉美人,着实觉得惋惜,当然,是对酒的惋惜。她微微俯下身,伸出了藏在广袖中的玉手。
舍璃以为这时要来拉她起来,就自然地把手放上去。却不想,在那之前的一霎,“啪”一声脆响,舍璃左脸上肿起一片红红的巴掌印。趁舍璃的灵台还未清明,月绾再次扬起素手,又是一声脆响。
“对称了。”月绾冷笑着说。
舍璃此时一脸迷茫,少时,终于缓过神来。
“你打我干嘛?”
“可惜了这好酒给你这醉鬼买醉。”月绾答非所问。
“要你管。”舍璃气岔,但实在没什么心情同月绾理论。
月绾在她身边坐下来,欣赏着自己的五根青葱般的手指。
“你没醉卖什么醉。”
“谁说我没醉!”舍璃没好气地反驳。
“你当年与我拼酒,千杯不醉的名号不是浪得虚名的,区区桂花酿,能把你放倒?”
舍璃苦笑了几声,“若是真想买醉,清水也能把我放倒。”
月绾从鼻孔里哼出几声笑。
“你就笑吧。”
月绾没什么心情与舍璃扯别的,她还与她使上了小性子,月绾觉得舍璃几万年来无所事事,把她当年的豪情都给磨没了。
“你把碎暮怎么了?”
舍璃剜了月绾一眼,“你怎么不说他把我怎么了。”
“他把你怎么了?”月绾从桌案上拎起一壶未开封的桂花酿,浅尝而止。
“……”舍璃被月绾噎住一声,随后悠悠道,“我和碎暮的感情不点出来还是十分美好,一戳破,两人都不好看。”
“你就如此在意?”
“不像你,从不扭扭捏捏,爱憎分明,活得恣意。”
“这是你看到的。”
“你在洪荒那会儿性子这么执拗,哦,当然,现在也是。这样子也的确不错,起码能看清自己的心。”
月绾把手中的酒放在一边,站了起来,向香炉处走去,把一勺香粉倒进去。很快就有一股摩诃曼珠沙华的香气传来。
舍璃嗅了嗅空气中淡淡的,沁人心脾的却又惑人心神的香气,道:“闻多了不好。”
“你都是鬼尊了,还怕这个?”
“呵,也是,你不知多久前就开始用这个香,倒什么事也没有。”
“说罢。”
舍璃也不扭捏,“他前些天把什么都给戳破了。”
“干得不错。”
舍璃冷笑,“我拒绝了。”
“他就跑了。”
“没错。”
月绾摇摇头,叹息道:“少年意气,你也是,为老不尊。”
舍璃装作没听见。
“我想下界一趟。”良久,舍璃幽幽道。
“投胎?”
“不。”
“哦。我也想去。”
“随你。我吱会辞颜一声。“
月绾愣了愣,“随你。”
一早,月绾从舍璃哪儿回去,见流苏一脸兴奋地站在竹居前,左顾右盼,似乎在等着月绾回来。月绾走近,让流苏看到了她。
流苏迎上去,欢喜却不得不故作矜持的表情让月绾有些好奇。
“生了何事?”
流苏已经期待月绾这句话期待多时了,幸亏月绾没绕弯子,不然她就该先说出去了。
“是辞颜神尊,他派人送来了聘礼,并说要择日迎娶我主。”
“什么?!”
“主子你要嫁人了!”这句话,流苏几乎是用喊的。”
月绾脑子里有惊雷作响,可她不得不问问,那股狂喜是怎么回事!
听闻这消息后,月绾顺手从天边摘了朵祥云赶到玉衡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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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衡峰还是老样子,仙雾缭绕,草木葱茏,要说变化,不过是居住在山中的人所带的神息使此峰愈发生机盎然。
月绾匆匆来到那座行宫。轻纱垂地,若隐若现,半遮半掩,都是辞颜所喜的飘忽仙味儿。
只不过那一重重纱幔后有一个修长玉立的人影,看上去等候多时了。
月绾心中微动,穿过层层纱幔,终于看见那人泄露出的一缕银丝,再逼近,入鬓的眉,狭长的眼,英挺的鼻,淡色的唇闯入眼帘。那人静静地立在身前,却给人一种随时将要消逝的虚无美感。
这时,月绾蓦地发现,自己到底为什么来这儿。
“我……要随舍璃去一趟凡间。”月绾思量一番,绝口不提成亲的事。
“嗯,我随你去。”辞颜淡淡道,这种语调很容易让人以为他没有张口。
“……”
“你打算何时成亲?”辞颜以商量的口气问。
“呃……怎么也得等下凡后回到天界吧。”
“好。”辞颜笑了,笑得令万物失色。
月绾看得愣神,手不由自主地覆上辞颜的面颊。
辞颜俯下身,轻浅地吻着月绾的眉眼……
月绾让自己迷失在此刻的温存中,她闭上眼睛,不去看,不去想,仅仅凭借自己的本能,本能想说的话,本能想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