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和听了这句话面色变了变,身子和神情一齐动作,双手作揖,神情在外人看来很是古怪,“刘和乃无心之过,还请仙君见谅。”
辞颜摆了摆手,淡然道:“不知者不罪,走罢。”
“是。”眼看着辞颜走了不远的距离,刘和慌忙跟上,在辞颜不曾注意的空档,仍不忘频频回头往军帐的方向张望,神情比方才还几分奇怪,终于把视线转向辞颜时,似乎是欲说还休,几番张了口也未说出一句话。
辞颜冷冷地瞥了身后一眼,不语,幻化成的墨色瞳仁蓦地成了深紫色,越往里看去,越是一片迷雾。
两人到达时,军帐中的人早早就来齐了,拘谨地坐在席位上,见辞颜和刘和掀开帘子,齐齐起身施礼,刘和扫视一眼,发觉千机子仍是端正地坐在席上,未有丝毫动作。本应是失礼,刘和却见怪不怪,反而对千机子恭恭敬敬地作了揖。
辞颜缓步行至千机子的对面,悠然坐下,理了理衣袍,让柔软的紫色衣料铺在深色的地板上,简陋的一处军帐因他的到来蓬荜生辉。
刘和疾步走去,衣角卷起风,几息之间便已入座。在座的将领皆把把目光转向他。
只见刘和面色严肃,棱角分明的脸上一双鹰目满是锐气,在座皆感到一股压迫,可每当众人把目光转向军师和那位仙君时,却发觉他们神情悠然,若无其事地做着自己手头的事。
“孤今日唤诸位来,确有要事相商。”等四座安静下来,刘和才不紧不慢道。
“不知陛下所为何事?”千机子作了个引子。
刘和自半月前称王,立国号为天曜,便就受到了各个势力的重视,各路起义军个朝廷的残兵败将似乎有意联盟,共同与天曜形成敌对之势,同时天曜军队收留了不少流离百姓,分出了不少粮草,军姿不足,天曜已陷入两难之境,如此下去必定会被动掣肘。
“卿等相必对当前局势多多少少都有了了解,当下天曜情况危矣,被困苗域多日以致军心涣散,诸卿有何提议?”刘和将手中的酒杯往外推了推。
“这……”刘和话音刚落,席下便出现了一小阵骚动,须臾,骚动渐渐平息。
“此事事关重大,还请陛下定夺。”不知是谁发声,紧接着一阵附和。
刘和揉了揉眉心,“孤确有一计,不过兵行险招,恐怕不是上策。”
“陛下,但说无妨。”千机子发声。
刘和朝着千机子的位子点了点头,道:“依孤之计是与其任人宰割,不如背水一战,化被动为主动,兴许有反转战局的机会。”
“……”座下又是一阵骚动。
刘和似乎胜券在握,早早就知道大臣们会同意自己的提议,神情很是放松,似乎只是在等臣子们一个肯定的答复。
不过多久,便有不少臣子在座下喊着:“陛下英明。”
“那就依陛下之计吧。”千机子发声的时机甚为凑巧,正好卡在席下无声之际,所有人都把他这句话听得清清楚楚。
辞颜听到这里,早已清楚明白刘和请自己来不过是为了让自己看一场好戏,感觉甚为无趣,等刘和和千机子一唱一和地演完这出戏后便出了军帐往回走。
夜色渐浓,辞颜估摸着月绾这时候该醒了,脚步急了些,可背影仍是分外悠闲,怎么看都是不紧不慢。
他的右手在广袖底下算着月绾此是的去处,不由得叹了口气,这丫头,又出去了,真是不让人省心。
只见紫色的身影走了不过几十步,便停在原地,摇了摇头,看上去甚是苦恼,清冷的月光在他身边也不自主的柔和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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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绾睡醒后发觉辞颜不在身边,就不愿再在榻上老老实实的趴着了,双手撑着头思索了一会儿自己该干些什么,突然想到辞颜白日对自己说的话,便想到自己可以去看看那群天曜收容的百姓。
不过她并不是去做菩萨救苦救难的,而是去看看热闹的,尽管月绾很喜欢人界,但她始终都把自己当做一个局外人,笑看万里繁华。
月绾行至为百姓临时搭起的帐篷时,不由得皱了皱黛眉。
那是一顶帐篷能睡下几十个人的大通铺,居住条件十分混乱,食物的气味、男人的汗臭味、女人的月信味……各种气味混杂在一起,分外刺鼻。
周围有几个士兵看守,相对于这些精神萎靡的百姓,这些身披战甲、目光炯炯的士兵也算是气宇轩昂了。
百姓的待遇并不如想象中的那么好,毕竟现在的局势并不乐观,就连军队的军饷都不能按时分发,刘和能收留这么多百姓相必是下了极大的决心。
月绾忍着刺鼻的气息往里走,只见几个刚被收容的流民披散这头发,用满是泥垢的双手抓起黄面馒头塞进嘴里,像野兽撕咬一般狠劲儿啃着馒头,三下两下就啃了个干干净净,紧接着竟把自己的手指送进嘴里,似乎要啃掉自己的手指。
其中一个瘦小的小女孩突然扔下了手中的馒头,发疯一般向外奔去,士兵见状急忙拦下她,女童被反击力撞得跌倒在泥泞的地上,批头散发,疯癫了一般大喊:“放我出去!放我出去!我要见仙人!我要见仙人!”
月绾把半垂的眼帘掀开,向那边走去。
士兵狠狠地扣住女孩的手腕,女孩则一边大喊一边挣扎,像是死前奋力挣扎的小兽,每一个动作都像是耗尽了自己的生命做出来的,再喊下去,恐怕要喊出血来。
已经有不少人被惊动,一个个披着衣服到外边来看热闹,不过多数是恶狠狠地诅咒打搅自己安眠小女孩,有的甚至破口大骂。
女孩死命地大喊,渴望真的有人能帮自己去见她口中的仙人,自己却感到嗓子发现,一阵眩晕,“咳咳咳……”终究是没忍住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只感到前襟和掩住唇的手心满是粘稠,竟咳出血来!脑仁一阵发疼,方才拼命挣扎的女孩就这样直挺挺地倒了下来。
……
莫语醒来时感觉四肢没有老老实实地安在身体上,浑身上下酸痛难忍,比她的眼睛更先张开的是她的唇。
“水……”莫语只是下意识地用她那被自己喊得成了一口破锣的嗓子吐出这个字,却也是在瞬间后悔,不过是简单的一个音节,竟仍她的嗓子痛如刀割
真正让她以外的是,她吐出的字居然有了回应!只觉得什么冰凉的液体抵住了她干涩的双唇,随后流入了她的嗓子里,顿时感觉五脏六腑都顺畅了许多,本以为只是自己的遐想,可源源不断流进自己嗓子里的液体偏偏证明了这不是假的,是真的!
莫语猛地睁开眼,弹坐起来,方才喂她那种冰凉液体的人反应极快,在瞬间就端着碗避开,站在莫语几步之外。
莫语本以为自己这么一折腾肯定牵动了伤口,免不了疼痛一番,不想只觉得周身轻飘飘,比未受伤前还要舒坦好多,她下意识地往地上站着的那人望去。
那是一个极美的红衣女子,莫语找不出任何词汇能够形容她第一眼看到她的惊艳。红衣女子见莫语面色疑惑地看向自己,晃了晃手中盛着一半冰蓝色透明液体的碗。
莫语在一瞬间想到这就是只好自己伤的东西,她惊奇地望着红衣女子,细细打量着她,红衣女子没有因为她的目光羞涩,反而悠然地勾起唇角,任她打量着自己。
莫语越看眼睛瞪得越大,这种奇怪的气氛没有僵持很久,月绾便看见眼前的小姑娘竟泪流满面。
“噗通”一声,莫语跪在地上,双手合十,半是癫狂半是喜悦道:“我终于……终于找到神仙了!”
月绾有些发愣地看着小姑娘这么下跪,虽震惊,却也极快地反应过来,一手托着莫语的胳膊让他站起来,另一只手轻轻拂过莫语的发髻,柔声道:“我不是你要找的神仙,不过我也许能帮你的忙,你能对我说说你的故事吗?”
莫语狠狠地点了点头,用衣袖胡乱摸了两把眼泪,抽噎了一声才道:“不管你是不是神仙,反正我就吧你看成是神仙姐姐了。”
月绾哭笑不得,却还是好脾气的应下了。
莫语脸上绽开了大大的笑容,好比初升的旭日,无比炫目,月绾显然被她的笑容吸引,注视着莫语熠熠生辉的双目。
“神仙姐姐,我叫莫语,我有个哥哥叫莫言。”莫语上前一步,本想抓住月绾的衣角,但看到自己满是污泥的双手后生生止住了动作。
月绾显然瞧见了莫语的小动作,却没有点破,而是笑着说;“莫言莫语,不言不语,还真是奇怪的名字。”
莫语也笑了,“听娘亲说,爹爹的性子就是这样,像个闷葫芦,于是娘亲剩下我和哥哥时一见我爹,就想到了这么个名字。”
“哦?这么说你娘真是个秒人。”月绾挑了挑眉,更为亲切了些。
“那当然,我要讲的故事就是关于我爹我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