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章 酒话
那是一位衣衫褴褛的老者,他白发白须,凌乱而蓬松;形如走街串巷的乞丐。
虽如此落魄,但他的面目,却是相当的红润而饱满,让人乍看之下,一时之间,也无法轻易地分清,他老人家的岁数,倒底是几何。
他就这么突如其然,出现得如此地古怪,还带着几分的扭捏,正在四处地蛰摸,其身形摇摇晃晃,又像是喝酒过多了般,一副醉醺醺的姿态。
过了一会后,他似乎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打量起了王宝山所在的山头。
看了半天后,他忽然笑道:“小兄弟,看你样子,似乎在修行上,遇到了不小的麻烦啊!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可否告诉老夫,看我能否替你解惑一二!”
这声音虽不大,理应传不到半里左右的地方;但王宝山所在的山腰处,却是听得异常地清晰。
而在这时,正身处在风源空间内的王宝山,似乎略有感应,连忙停下了修行,倒转意识,回到了现实里。
方才,他正在静心修行,用过聚灵术,在慢慢地凝聚着风灵之力,却不想,被那突然响起的话语,给搅扰了心神。
在一阵阵地心惊后,他经过一番的查探,发现了那名老者。
陌生的老者,来路不明,不知对方为何会到这里来?
于是,王宝山惊问道:“前辈能替我解惑?”
老头笑道:“怎么不行,真人不露相你没听过?看你的样子,像是个修行之人,怎么这么没见识呢?”
说话间,那老者的身影,突然一阵第模糊,转眼间,就到了王宝山这边的山腰上。
“我这儿有点酒,还有一只烤熟的烧鸡,咱们边喝边聊,可否?”
老者一边自顾自地说着,一边掏出了一只烧鸡,和一壶酒。
王宝山见此,却是非常地惊讶。
这荒山野岭,蛮荒的雨林之地,那名凭空出现的老者,到此欲意何为?
而且,他们二人,并不相识,何谈赐教一说呢?
但是,那老者的酒水和烧鸡,确实很诱人。
兴许是连日来,王宝山都未曾沾过半点的荤腥,使得现在的他,实在是有些眼红,和嘴馋了。
美酒配烧鸡,正是绝佳的一顿吃食。
在那名老者,盛情地邀请下,王宝山也忍不住诱惑,就却之不恭了。
他们二人,一起蹲坐在山崖的岩壁下,徒手撕开烧鸡,一分为二,一人半只鸡,就着一壶浊酒,吃喝了起来。
有酒助兴,夫复何求!
喝了点酒后,陌生的尴尬气氛,也就活络了不少,他们两人的话头,也就开始多了。
在酒过三巡,烧鸡也吃得差不多了,王宝山并借着酒劲,问起了那名老者的身份来历。
老者也不做作,并直言不讳地自称姬水尹,现年已过三百余寿,乃是一名游历天下的散修。
他到此,也不为别的事,只为了寻找一种名叫蒲烧的果树……
一向憨厚老实的王宝山,听了那老人家的简单说辞,不觉有异。
不知是不是他,出于尊老爱幼的良好美德;又或是,对方已然三百多岁的高寿,想必其在修行方面,已到了高深莫测的地步。
再加上王宝山,本来就有着一颗求知若渴的心,所以他并没有隐瞒什么,就把自己目前的困惑,说了出来。
当然,他并没有实心眼的坏毛病,当下只谈修行之事,并未提及其他的东西。
哪知自称姬水尹的老者听后,却笑道:“这又何妨,修行之事,本就不易……更何况,你修行的时日,也不过数月而已,至于以后,还有很长的一段路啊!”
“姬前辈啊!话虽如此说,但事到临头,也不是每个人,都能处之泰然啊!”
“呵呵,那只能说你太年轻了,不懂得真正的修行悟道,往往讲究个有可为、和不可为……”
好一个有可为,和不可为,说得倒好听,却让人听了,不禁是摸不清头脑。
把懵懂的王宝山,听得是稀里糊涂,摸不清头绪。
他当即就说:“姬前辈年寿久远,说话倒是云里雾里,让我着实听不懂啊!”
姬水尹也不去解释什么,沉吟了一会,似乎是在心里盘算着,如何从王宝山的口中,套点有用的东西。
因为就在刚才,他在喝酒的时候,也旁敲侧击过一些事情,想了解一下王宝山的过往来历。
可是王宝山,却是守口如瓶,啥也没说。
不仅如此,他老人家还在一个劲地、打听着一件事情,就是关于那头大白猿的私藏下落。
而那次,王宝山在侥幸杀了那大白猿后,得了不少的好东西,现在的他,又怎么可能如实相告呢!
再说,从一开始,就是那姬水尹老人,就以点拨修行为由,主动过来接触的啊!
所以,王宝山只好委以虚设,将计就计,也想套点话。
就这样,他们这一老一少,在喝酒解闷之余,相互逗着闷子,套着话头。
酒虽不多,但话意正浓。
那姬水尹老人,在喝了一口酒后,故作左右、而言他地说:“你小子这么聪明,数月的功功夫,就有了如今的修为,想必领悟的能力极高,怎么会不理解我的话呢?”
王宝山一听,有些犯难了,表示不明所以,就问:“那前辈您,倒是说说,什么叫有可为,和不可为啊?”
姬水尹老人,似乎就等着这句话一般,立马就说:“你也是修行之人,如何不知修行之事中,贵在悟性,而不在修性………”
似乎为了说明这一点,他老人还有意地说出了,一段高深莫测的偈语:
“修行在清,自然天成;悟道在真,天性使然;修道在明,柔弱有成;得道在绝,混然天成……”
王宝山一听,直摇脑袋,表示根本就听不懂。
姬水尹老人并又解释说,所谓的“道”,在修行求证的过程中,归真返朴的人,往往都是浑浑噩噩的,到头来,还是清者自清,明者自明。
那些含德深厚的有道之人,好比刚出生的赤子。
赤子之身,自然天成,是厚德载道的新生体魄,自具天地之性。毒虫不蛰他,猛兽不伤他,恶鸟不抓他。
整天号啼,而喉咙却不沙哑,这是淳和之极的表现;不知道男女交合,而却有身体上感触,这是精力充沛的表现。
修行之人,要想获得强大的修为,就要从柔弱开始,回归到初生的赤子状态。
这好比是,天地间的弱小沟溪,要想汇聚成河,必需要让流淌其内的清水,永远不会离失,才能逐渐变成一条、川流不息地滔滔大河。
要想获得光明,就要从黑暗的深处出发,甘作天地间的燃料,永恒的火光,就不会丢失,回归到事物的开始之前。
明知什么是荣耀,却安守卑辱,甘愿作世间的无名之辈,让德行可以充足,回归到纯朴,自然而为。
归于赤子自然,就是归于道,大器免成,就要返朴归真。
柔弱的无知赤子,其精神与形体,和谐统一,不分不离。能聚集精气,达到柔和;能洗除杂念,达到清明如镜;脑门感官开启,能守静笃,洞灵通明,能致虚极。
故而,学作赤子,就是领悟道的柔存弱长,阴阳交合的新生赤子,就是悟道之路上的一盏明灯。
混然天成,赤子亦非婴孩,需要抛弃后天的不良习性,才能免除忧患。
应承与阿斥,善良与丑恶,相差有别,世人所怕的,就不能不怕……
听到这里,一旁的王宝山,似乎略有所感,就问:“前辈的意思,是说修行的过程中,悟性的高低,才是重点吗?”
姬水尹老人没有急着回答,而是又喝了一大口的酒,笑着点了点,显然王宝山的发问,正在他的意料之中。
他说:“自古以来就是如此,还没有个尽头呢!好比一群人,都兴高采烈的,好像在参加盛大的宴席;又像是在春天里,去登台眺望美景……而唯独我一人,淡然地无动于衷,象是无知无觉的新生婴儿……”
说罢,他拿起酒壶,灌了一口酒。接着说:“我疲倦闲散,仿佛找不到归宿!人人都是富裕有余,只有我什么都没有,我真是一个混混沌沌的愚人吗?”
可不知为何,姬水尹老人说到这里,他的语气突变,居然自言自语了起来。
王宝山听后,还以为他老人家喝多了酒,开始酒后吐真言了。
他并问道:“姬前辈,您是不是醉了……”
“我没醉,你别打岔,让我接着说……我常常在想,人人都是那么的清醒精明,而我却是迷迷糊糊,老老实实。他们都有能耐,唯独我笨拙无能……”
姬水尹嘴上说没醉,可他说着说着,突然又开始了叨叨絮絮,说起了酒话。
这让王宝山,是越听越不对劲,连忙劝慰了一句,说:“您怎么能妄自菲薄呢?就您如今,这超凡的修为和年寿,一点也不……愚钝……”
但他的那“愚钝”二字,还没说出来,就被姬水尹老人,给硬生生地打断了。
只听他老人家说:“我和别人不一样,是因为,我已经得到了那遥不可及的道吗?”
“是……您是的……”
见此情景,王宝山无奈,也只能附和一下。
他也没想到,刚才一本正经的姬水尹老人,还在夸夸其谈地说着悟道真言。
可不知是怎么了,后来他老人家突然话锋一转,竟然扯出了这么多的感慨之言。
他不知道姬水尹老人,是真醉了,还是假醉了?
按理来说,姬水尹老人也没喝多少的酒,顶多就小半壶的浊酒而已啊!
毕竟,那壶酒,早已经被王宝山喝了一大半。
怎么那姬水尹老人,说着说着,后面的话语,就变了味呢?
对此,王宝山是想不明白,也无法去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