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林雪茶眉有虑色,“这毕竟是我暂居的地方,虽不是闺房,可这大晚上的,你们这么多大男人,都走进来的话,有损我的清誉……”
你还有清誉可言?!
一个女儿家,大晚上的,在房中,与另一个大男人,切磋茶艺……
那孤男寡女的,又顾及清誉了么?!
领头侍卫盯着屋里头的那个,身着官袍的男人看,没有错过一分一毫。
此人伤的是右手,而如今,坐在林雪茶屋里的男人,伤的亦是右手。
倘若,他不是代史大人,而是一个陌生的男人,划破的伤口上,亦不是被瓷器割破的话,那就一定是那个贼人!
明明,他是看着那人,往这边跑的,有极大的可能性,就是那个人!
既然眼前的女人,软的不吃,那就只能是来硬得了。
大不了,便是被太子爷骂上一顿。
区区郡主,与欲偷盗国之根本的,藏宝书的贼人相较之,有何可比性……
稍稍一思索后,领头的侍卫重重的道了一句,“郡主,属下有令在身,对不住了。”
话音一落,他用剑柄将林雪茶推开。
随后做了一个手势,身后的侍卫们,便一涌而进。
林雪茶扫了一眼领头的侍卫,清亮的眸色中,沾着一丝丝的嗜血,说出的话,语气颇重。
“放肆,你是谁的人,又是谁给你的这个胆子,让你敢不经郡主授意,强行闯入郡主房内的,还不快停下,当真是活腻了么?”
领头的侍卫,恍若未闻般,大步流星的走进林雪茶的房中。
直至,一直坐在屋内的,那个右手伤了手腕的男人,倏地一个转身,重重的,便给了领头侍卫一拳。
“没听见郡主所言么,张头领?”
男人的声音极淡,丝毫不见刚才的沙哑之音。
这一拳下去,极重。
张头领却是很清楚的看见了,男人右手伤口上,细微的碎片。
还真是碎片割伤的……
还真是代史大人!
张头领心中一慌,突然就给身旁站着的一个侍卫,狠狠的一巴掌。
“本将都说了,贼人不在此处,你非要说是在郡主这里,看看,你看看,如今,你不仅让本将得罪了郡主,还得罪了代史大人,你真该死!”
那个挨打的侍卫,捂着脸,不敢说话。
张头领说着,面上却还带着点怒意,然后一个挥手,直接下令道。
“来人,把这个不中用的东西,拖下去重打三十大板,以儆效尤。”
那侍卫终于才开口求情道,“头领,不是小的错啊,头领……”
这略带恐慌的呼喊声,渐行渐远。
张头领肥嘟嘟的脸上,堆满了笑,“方才都是那小子不识抬举,眼瞎心瞎,误导了属下,这才引起了误会,还请郡主和代史大人,莫要生属下的气。”
“眼瞎心瞎。”林雪茶走上前,拉着李初然坐下。
“张头领此言,倒是挺伤人心的,好歹是跟了张头领多年的兄弟,竟就这般的……”
竟就这般的,成了你的替罪羊……
淡淡的声音,不轻不重的敲在了众人的心里。
虽然林雪茶没有说完,但后面的言语,在场的侍卫,都晓得是什么。
领头人,最忌讳的,就是臣心不服不协。
林雪茶这是,在离间他与他手下的感情啊!
张头领面上一僵,“属下……”
她挽起李初然的袖口,截了张头领的话茬,“折腾的也够久了,张头领有话,不妨留着到外面说去罢,本郡主这,没空招待张头领。”
她话音落下,恰好逢紫卉取药回来。
于是,张头领被林雪茶忽视的,就更彻底了。
……
张头领憋着一肚子气,出了林雪茶的房门。
紫卉也被林雪茶打发了回去。
她伸手,用棉纱将李初然伤口处的碎片,小心翼翼的取下。
适才,她用了银针,扎了他的手腕,手腕是发麻的。
随后再用碎掉的瓷器,在伤口上,轻轻地划了一下,他并不会有太大的痛意。
只是,他刚刚出手,甩的张头领那一拳,有点重,导致伤口更加裂开,血流不止。
林雪茶伸手,取过一旁的药瓶,打开瓶塞,在他的伤口处撒上些药粉,然后再用干净的纱布包扎起来。
自始至终,她眼前的男人,就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一直沉默寡言着。
最终。
终是在林雪茶,轻轻地道了一声,可以走了之后,他开口问。
“郡主,何以要帮我?”
林雪茶看了他一眼,“那代史大人,何以去揍张头领?”
男人忽然安静下来。
他的视线,凝在林雪茶的身上,良久不动。
林雪茶也任由他瞧,唇边甚至还带着点笑。
李初然眸色微动,他站起身子,背脊挺得很直。
“今夜,初然给郡主添麻烦了,日后,若是郡主有事相求,初然必定尽力而为。”
林雪茶点点头,干脆的应了声好。
许是她应得太快,也许是,她脸上的表情过于随意,李初然不由多看了几眼。
随后,他朝林雪茶微微拱了拱手,朝门外走去。
临出门前,他轻声道了一句,“初然适才所说,并非玩笑。”
他没有说笑。
她不惜以毁了清誉,相助与他。
于情于理,他都该回之恩情。
没等到林雪茶的回应,他眸色微闪,推开了房门,便离开了。
林雪茶挑了挑眉梢,举起茶杯,轻轻地酌了一口,眸色不明。
她救他,不过也是在回报十年前,他的救命之恩而已。
没有什么目的。
不选择以一年前的,那种低调的方式帮他,是因为
他的情况,与一年前,那个白眼狼的情况不一样。
一年前,白眼狼虽挟持了她,但他的手上的伤口,却是用布条包住了的,血液渗透在布条上,并没有流在地面。
故而,留下的血腥味,并不会那般浓烈。
可,李初然的不一样。
他的血,滴在了地面上,且,伤口伤在手腕处。
这是个很明显的地方。
若不帮他掩饰一下,不将动静弄大一点,一旦日后,有人质疑起来,她轻飘飘的一句证明,是不顶用的。
只能是,众人一致为他作证,为他洗脱嫌疑。
就是可惜了……
林雪茶淡淡的叹了一声,如此一来,她女儿家的名声,此次,算是彻彻底底的,毁了……
……
皇家人,一般提前三日来大观音寺,以显示皇家的优势所在。
等第二日后,便可以,随大臣一同进行礼佛,朝拜佛像。
一个上午,林雪茶都跪在佛像前礼佛。
自然。
不仅只有她一个。
百里连儿,林雪玉都一样。
只是,她没有长期行过跪拜礼。
毕竟,她是在尼姑庵里住了十年的人,与这些从小到大,都恪守礼规的人,不一样。
这十年来,除了死去的母亲,她还真没跪过谁……
谁也不敢让她跪。
好歹也是个郡主之身,打打杂劈劈柴可以有,旁人问起来,尼姑庵里的老秃尼,可以说是磨砺一下心智。
至于跪拜一事,她还当真寻不出借口来说。
一个上午过去,林雪茶双膝发麻疼痛,简直不能动弹。
百里连儿和林雪玉虽好不到哪去,却只是双膝发麻,些微疼痛,却没有林雪茶严重。
她们两个,并不知道林雪茶的情况如何,以为一样,稍作歇息,便出了大堂。
林雪茶坐在垫子上,揉着膝盖。
她伸手,想取一些银针通通血,却突然想起,银针上面,皆被她染上了麻药。
都是那个白眼狼的错。
若不是那夜,他轻,薄于她,而她又打不过他,她至于每一根银针,都沾上麻药么?!
林雪茶咬了咬牙,从垫子上站起身来。
膝盖处,立即抽疼的不要不要的。
她眸色微变,伸出手扶上了一旁的石柱上。
紫卉的身影,从大堂外走了进来,见状,她赶忙上前,扶着林雪茶。
“郡主……”
林雪茶摆了摆手,“没事,等会便好了。”
紫卉皱着眉,“太子殿下,璟然殿下,还有五王爷他们,皆在大堂外等您,一起吃斋食。”
林雪茶淡淡的应了一声。
她轻轻推开紫卉的手,强行忍着疼,努力装作自然一点,慢慢的,走出了大堂。
紫卉的秀眉,皱的更紧。
……
一出大堂,众人的身影,一下子皆入了眼帘。
林雪茶的视线,在李初然的身上,多停留了几秒。
苏南星眸色微沉,却是没有开口说话。
倒是太子笑着,问起了林雪茶,“看雪茶这幅表情,着实是挺关心初然的啊……”
李初然慎重的反驳道,“太子爷莫要说笑,郡主身为女儿家,清誉最为重要。”
林雪茶沉默着,没有多说。
见苏南星朝她招了招手,她便再次忍着针扎的抽疼,极为缓慢的走到了苏南星的身边。
似是察觉不太对劲,苏南星的眼睛眯了眯,“脚疼?”
林雪茶下意识的,想要反驳。
待迎上苏南星深谙的眸光时,她的心猛地一跳,舌头转了一个圈,才回道。
“有点,不过,也没什么大碍。”
苏南星不冷不淡的扫了她一眼,然后朝千雾道,“取一桶热水来。”
“是,主子。”
林雪茶黑眸微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