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河堤回到王府的路上,会经过京城热闹的夜市。所到之处,皆是一片欣欣向荣的繁荣景象。
如此良辰美景,苏芊芊却没有任何欣赏的心思。
夜衡伸手将她柔软的小手握住。
他的手掌很热,她的手被他握在掌心里,既温暖又有安全感。
只是这个举动实在过于亲密,让苏芊芊有些不自在。她想要抽手,却被握得更紧,他的神色平静:“王妃认得路?”
苏芊芊哪里认得,只能低着头,任由夜衡拉着她的手,穿梭在人群中。
因为夜衡的容貌实在太过出众了,所以不论走到哪都会引起别人的注意,不自觉的他们周围就始终聚集了很多人。
“今天的刺客,是什么人?你有眉目吗?”
看着那么多人盯着他们看,苏芊芊又开始担心起来,如果现在又来了一批刺客的话,他们两个能应付的了吗!
“不必在意,想杀我的人很多。”
他似乎早已习惯了这种情况,说这话的时候连眉头都没皱下。
苏芊芊却看得分外心疼。
这样的王孙贵胄本不该看淡生死,他是经历了些什么,才能养成这通身的冷漠。
两人一路回去倒还顺畅,一进院子,双双就迎了上来:“小姐,你终于回来了,这次的枕边风吹了好几天呢。”
双双笑得合不拢嘴,她贼贼道:“夫妻一起游山玩水很累呢,我已经把水备好了,小姐先去洗一洗吧。”
知道双双想太多,但苏芊芊又不好当着夜衡的面解释,只得先支开他:“王爷,天色不早了,您要不……回自己院子?”
因刺客之事还需处理,夜衡也没多逗留,只是嘱咐了几声,便离去。
这一晚,苏芊芊睡得很安稳,而夜衡也入了她的梦,梦里他们夫妻琴瑟和鸣又相敬如宾,从青丝到白发皆是恩恩爱爱。
醒来后,一切皆为梦境,这让她有些失魂落魄。她怎么会做这种梦呢?难道潜意识里,自己想跟他白头到老?
她带着复杂的心情,在院子里来回游荡,心口处像是被挖空了,空荡荡的。
最终,她在凉亭内坐下,满脑都是昨夜的梦,只因梦境过于美好,美好的让她心生向往。
很快,她便摒弃了此等奢望。
所谓期望越大失望便越大,若是心存妄想,终有破灭的那天。
“六皇婶,想什么呢,这么出神!”倏然,一双瘦弱的手在他面前晃了晃。
苏芊芊猛然回神,定睛一看来人正是夜锦华。
“没什么,闲着发呆。”
“听闻你前几日跟六皇叔一起出门游玩,难道没玩得尽兴?”
“就是因为太尽兴了,所以我才觉得怅然若失。”说着,苏芊芊迟疑了片刻,还是问道:“你连我们游玩都知道,那遇刺一事呢?”
“自然知晓。”
“查到凶手了吗?”
夜锦华意味深长道:“就算不查,也能猜个七七八八。”
苏芊芊饶有兴趣地问道:“哦?说来听听。”
夜锦华神神秘秘道:“这事儿啊,只能心知肚明,不能深究!”
苏芊芊迅速明白了话中的深意:“不是太子就是皇上?不然谁有胆子敢刺杀一国王爷?”
“……”夜锦华没料到苏芊芊这么直接,一时间说不出话来。良久,他摸了摸鼻子,“六皇婶,慎言!”
“这里就只有咱们,慎言什么?难不成你会告密?”苏芊芊打开了话匣子,“听闻你们西岐国君对皇弟夜衡胜似亲儿子,甚至有传位的意向。要我说啊,这就是挑拨离间!若真是有这意向,直接废了太子即可!若太子背后有盘根错杂的势力一时半会废不得,那就更不能表明自己的立场,这不是把夜衡往火坑里推吗?依我看,他就想平衡朝局,坐山观虎斗,好渔翁得利!”
听罢,夜锦华额头冒冷汗。
没想到这事这么明显吗?
六皇婶一语道破玄机,这让他一时半会接不上话。
“总之,这事六皇叔会妥善处理的,倒是六皇婶啥时给我添个弟弟和妹妹?再晚几年,我可能就看不到咯。”夜锦华嘻嘻哈哈地转移话题。
觉察到夜锦华言语里的意思,苏芊芊蹙眉道:“你一个少年郎,怎么活得这么老气横秋?”
夜锦华慢条斯理地拢着衣袖:“我也没几年活头,六皇婶你得抓紧了。”
少年的声音很轻很淡,明明是悲伤的话,却听不出任何伤感的意味。
闻言,苏芊芊一怔。
没几年活头?难不成他有隐疾?仔细想想,夜锦华虽长相俊秀,但脸色却不正常的苍白着,身体也羸弱无比,若不是锦衣华袍加身,掩住了几分病气,恐怕确实能一眼看出端倪。
生于帝王之家,若是得病自然会有御医调理和问诊,连他们都瞧不好,希望便近乎渺茫。面对生死,他已然看淡。他的内心到底有多强大,才能如此云淡风轻?
老半天,她才回神。
由于怕触及他的隐痛之处,苏芊芊还是挑开了话题:“既然来了,咱们斗一斗蛐蛐,如何?”
“六皇婶真是油米不进,算了——”夜锦华伸了个懒腰,“你这行不通,我去做做皇叔的思想工作。”
说着,不等苏芊芊说话,他便火急火燎地跑出院子。
见状,苏芊芊尾随其后。然而跟到院外后,早就不见了夜锦华的影子。
之后的几天,生活又归于平静,但苏芊芊的心情却再也不能平静。心情好时,她会想到那个梦。可自知与夜衡难有完美结局,心情便阴郁了几分。而心情不好时,又想到病弱的夜锦华,虽相处的时间不长,可他也算是自己的玩伴,一想到他年纪轻轻却命不久矣,心情愈发的沉冷。
入夜,无风无月。
苏芊芊呆坐在凉亭里,头靠在雕刻繁复而精美的栏杆上。
凉亭外,双双哭丧着脸,抱怨道:“小姐,这不是月圆之夜,也不是什么良辰美景。这伸手不见五指的,你到底看个啥啊?快回去休息吧!”
“睡不着。”
“是不是吹多了枕边风,突然没得吹了,有点不习惯?”双双砸了一下手掌,“你跟王爷是夫妻,不如跟他商量,以后每晚同房。”
苏芊芊:“……”这个丫鬟,她不想要了!
“王妃想与本王同房?”几乎是同一时刻,夜衡的声音响起。
苏芊芊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他怎么又来了,而且选这个时候?好巧不巧的,双双还说出了那番话,还都被他听了去。
不要双双的念头,更加浓烈了!
“你怎么来了?”
“受你同房愿望的召唤而来。”
苏芊芊:“……”这话她没法接。
“既是如此,本王今晚就歇王妃屋内。”夜衡一锤定音。
苏芊芊:“……”
双双眼睛一亮,立马欢快地说:“是!我这就去准备!”
看着双双忙乎的样子,苏芊芊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
最近可能是变天了,她咋觉得这么冷呢!
她觉得夜风很凉,可是完全吹不散双双的热情,她热火朝天的吩咐着丫鬟们准备水桶、花瓣、温开水。
一切布置妥当后,双双连拖带拉地将苏芊芊往木桶里按。随后,又忙不迭地去往里屋换上新床单和被套,务必让她们夫妻享受一个温馨的夜晚。
双双走后,苏芊芊靠着浴桶,缓缓的闭上了眼睛,直到她感觉似乎有一道灼热的视线在盯着她看……
苏芊芊一个激灵,猛的睁开眼睛,下意识的回头看过去。
夜衡不知何出现,幽邃的眸子里似是燃了两簇火苗。
“啊——”
苏芊芊惊叫着连忙将身体下沉,除了头,整个人甚至都没入到浴桶里。
幸亏今天双双为了能够让她香喷喷的,超量放了好多花瓣在浴桶里,所以那些漂浮在水面上层层叠叠的花瓣成功的阻挡了夜衡一探究竟的视线。
相比之下,夜衡镇定得多。
此刻他顺势坐在一侧椅子上,看着苏芊芊惊慌失措的样子,气定神闲道:“往后总要习惯。”
苏芊芊一面捂住身体,一面怒道:“胡说八道!我们说好了是朋友。”
“朋友之间,当袒诚相待。”夜衡轻笑:“王妃做得极好。”
苏芊芊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痛苦,便还不能反驳。
夜衡挑眉,再度看向她,一头乌黑的长发正湿哒哒滴着水,散落的发丝贴在她的身上,映得她的肌肤如凝脂白玉般动人。
他的眸色渐深,颀长的身躯微微靠前:“需要本王伺候吗?”
苏芊芊的小脸在夜衡的凝视下红得发胀,就连星眸都浮着一层水雾:“不,不用麻烦王爷伺候,叫双双来就好了。”
话落,她用尽全身的力气大喊道:“双双!双双!双双——”
“来了来了!小姐您怎么了?”双双嘴上说得急,来得时候却不疾不徐。
“去把王爷请出去。”苏芊芊瞪了双双一眼。
双双立马心领神会的笑了笑,然后回过身来,恭恭敬敬的对夜衡说:“王爷,我家小姐害羞,所以能否请您去卧房等候。”
苏芊芊:“……”这丫鬟真的得换了!
夜衡别有深意地瞥了苏芊芊一眼,随后也没逗留,径直地走出门。
见夜衡离去,苏芊芊一下子就来了精神,对着双双瞪大眼睛说:“双双!你到底是谁的丫鬟?”
“自然是小姐的丫鬟。”
“所以这事怎么解释?”
“这事还需要解释?我对小姐的衷心日月可鉴!尤其是希望你跟王爷能成双成对、恩爱到老。”双双双手合十,露出了特别美好的表情。
“你觉得我俩的身份、霉运体质,能幸福美好的生活在一起吗?”
“也是……”双双轻叹了一口气,“你俩在一起出了各种意外事故之外,好像还真没有什么美好可期待的……”
苏芊芊:“……”虽然不希望双双乱牵线,但她突然这么说,莫名的感到心塞。
“行了,少废话,快点给我穿衣服。”
双双闻言,笑眯眯地将一套薄纱裙拿了出来:“小姐,我早就给你备好了!”
瞅着这件轻柔而透明的白色薄纱,苏芊芊磨了磨牙:“这是你给我选的衣裳?”
双双晃了晃薄纱,兴奋道:“怎么了小姐,有什么不妥?这该遮住的地方都遮住了啊……”
苏芊芊:“……”换丫鬟这件大事,刻不容缓!
由于一切尽在双双的设计中,苏芊芊别无选择,她只得咬着牙穿了这件根本算不上衣服的薄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