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憋不过气来,许桑棠才出了水面,看着眼前熟悉的一切,深吸一口气,既然无法逃避,那就面对。
泡完了澡,许桑棠下午睡太久,还不想睡,从书架上抽了本书有一搭没一搭的看着,顺便等头发晾干,才看了几页书,便听到外头秦铁到,“明日便是大婚,请少夫人早些歇息。”
“放心,我一定容光焕发光彩照人,绝不会给你家公子爷丢脸!”
许桑棠没好气的说道,外头静默片刻,才听秦铁的声音道,“属下只是担心婚礼程序繁杂,少夫人休息不好,会无力支撑。”
许桑棠默了默,才真心道,“多谢。”
外头再次没了声音,秦铁高大的声音倒映在窗纱上,许桑棠放下书册,“头发干了我就去睡,不会太晚。”
窗纱上的影子转身,似乎要离开,许桑棠忽而抿唇一笑,眸中光芒熠熠,声音温柔如水,在这寂静的夜里,如轻风柔柔软软的拂过对方的心,“谢谢你,秦大哥,你真好。”
窗纱上的影子一顿,随即匆匆离开,许桑棠嘴角的笑容淡去,眸中光芒忽明忽暗,美人计,千百年来最好用的计谋,和慕瑾之相比,秦铁太容易看懂了!
慕瑾之在她身边设下重重包围圈,她就一点一点敲破这坚硬的壳,只要有了裂缝,破壳之日指日可待。
过了凌晨,许桑棠才睡下,天还没亮,她就被人从榻上拖起来梳洗打扮,许夫人请来的喜婆,一遍又一遍在许桑棠脸上刷着白粉,直把那张脸涂得跟贞子似的,又上了红艳逼人的胭脂才满意,许桑棠眯着眼打瞌睡,任由她们折腾。
八大护卫铁塔似的守在门口,还有两名身怀武艺的女婢守在房内,翠羽绿衣在一旁服侍,没人敢说话,喜婆第一次见气氛这么压抑的新婚场面,也不敢乱说,规规矩矩坐着手里的事。
脸上上好了妆,喜婆开始给她梳理青丝,嘴里唱着讨喜话,“一梳梳到发尾,二梳白发齐眉,三梳儿孙满地,四梳永结连理,五梳翁姑和顺,六梳福临家低,七梳吉逢祸避,八梳一本万利,九梳乐膳百味,十梳百无禁忌。”
梳好发髻,金钗一支支往头上插,恨不得把首饰盒里的珠宝首饰全插到头上去,直到喜娘停下动作,许桑棠的头重得差点抬不起来,看着镜中彷如首饰架子的头,和红红白白的脸,许桑棠哭笑不得。
当头一支衔珠凤钗,凤头口中衔着的偌大东珠,光芒几乎闪花人眼,十三尾凤翼,足金打制,精致华美,从头到尾镶嵌着各色宝石,珠光耀眼,发髻两边各垂着两支流苏钗环,钗头是玉制的芙蓉花,长长的流苏垂下,随着莲步轻移,流苏如风般摆动,别有一番韵味,发髻上别着各色珠钗,珠花,足有数十支。
婢女端来嫁衣,里三层外三层的给许桑棠穿上,许桑棠听话得很,犹如木偶一般任人摆布,叫转身就转身,叫伸臂就伸臂,长长的
裙摆拖在地上,红艳似火,瑰丽如霞,美不胜收,喜婆第一次看见这样好看的嫁衣,不停的啧啧赞叹,奉承话说了一堆又一堆。
“新娘子妆扮好了,迎娶的花轿已到了门口,请府上的少爷背新娘子上轿吧。”
婚礼习俗,从闺房到花轿这一段路,由新娘的兄弟背着走,若无亲兄弟,则用堂兄弟代替,表示娘家有男丁,婆家不得欺侮,又表示这是娘家送新娘的最后一段路,从此之后,女儿嫁入婆家,侍奉公婆,相夫教子,生儿育女,百年之后入婆家的宗祠。
许桑榕走进来,眼睛红红的,叫了一声‘姐姐’便哽咽得说不出话来,许夫人轻轻拍了拍他,“你这孩子,你姐姐要嫁人了,这是喜事,哭什么哭?”
说完,自己已经红了眼,虽不是亲生,好歹相处了这么多年,这个女儿一向又孝顺她,对她生的儿子也如亲弟弟般看待照顾,今天她出嫁,从今往后便是别人家的人,慕府又是那样尊贵的人家,往后连去看女儿都不敢随意去,叫她怎能不难过?
“早知当初,就不该答应这门亲事,让你嫁个门当户对的,你能常常回来,娘和弟弟想你,也能去看看你,要不,招个入赘的也好,不用嫁到别人家去,受苦享福,通通看不见。”
许夫人说着落下泪来,许桑榕也含泪不语,满脸不舍,门外的许老爹扯着嗓子道,“你这头发长见识短的妇人,女婿是多好的人家,别人想嫁还嫁不了呢!你说什么糊涂话?”
当初怕她高嫁,在慕府过得不如意的人是许老爹,如今说慕府好的也是他,不过是怕许夫人的胡言乱语传到慕瑾之耳里,惹慕瑾之不喜,对这个嫁过去的女儿不好,这才说这些话,可怜天下父母心。
许桑棠红了眼眶,忍住将要落下来的眼泪,“女儿这是嫁过去享福的,爹爹娘亲要开心才是。”
说着,又握住许桑榕的手,“弟弟,爹娘年纪已大,从今往后,许家就靠你了,姐姐知道你心志高远,可也要注意身子,累坏了自己得不偿失,还有第一楼,我给了阿玉打理,往后挣来的银子娘亲都收入账房,计划着用,可也不用太俭省,更不要苛待了做事的人。”
许夫人连连点头,许桑棠又细细交待了几句,才仔细环顾了一遍住了五年的闺房,在心里叹息一声,盖上盖头,许桑榕在她面前蹲下来,她伏在他还不算宽厚的背上,心头百感交集。
五年来,她已把许家当成她的家,风风雨雨,一家人一起度过,如今就要嫁入别家,未来一片迷茫,是福是祸,是苦是甜,都要她自己扛,从今往后,再没有家人在她背后站着,让她依靠,就算再不如意,再艰难,她也不能在家人面前露出分毫,免得他们担忧。
许桑榕背着她出了门,一步一步,走得慢而稳健,这段路不长,终究还是走完了,伏在许桑榕背上,微风吹起她脸上的盖头一角,她朝骑着高头大马
的慕瑾之望去,今天的他,一身红衣,艳绝倾城,风姿卓绝,遗世独立,看到她的那一瞬间,眼睛一亮,很快又暗沉下去,脸色平静,看不出喜怒,只那么一眼,他回过头去,专心致志的看着前面的大道。
许桑榕扶着许桑棠上了花轿,上了一边的马,护送花轿去慕府,这场婚礼全城瞩目,路旁围满了人,就连沿途两旁的茶楼上都挤满了看客。
“瑾之公子,我要当你的小妾……”
“瑾之公子,我要当你的通房丫头……”
“瑾之公子,我要当你的侍婢……”
“瑾之公子,你不要我,我就去死给你看!”
“瑾之公子,我不活了,没有你,我怎么活得下去,你怎么可以娶别人,我等了你那么多年……”
女子的惊叫哭号此起彼伏,要不是被护卫拦住,恐怕那些疯狂的女子早已冲了过来,许桑棠取下盖头,冷笑不语,瑾之公子果然是所有女子的梦中夫君,成个亲都惹得粉丝们情殇心碎,要死要活的,如果他和她洞房,明天一早,护城河里会不会飘上几具尸首?
围观的人群里突然发出惊叫,花轿停止不前,有人抢亲?
许桑棠好奇的撩开一点轿帘,透过好几个马屁股的缝隙,终于看见大路中央站着一个黄衫少女,浑身是血,把一身黄衫几乎染成了红色,她手里举着把匕首,疯狂的往身上插,边插边尖叫道,“瑾之公子,你敢娶她过门,我立即就死给你看!”
慕瑾之坐在马上,脸色沉得滴水,忽而扬唇一笑,眸光温柔如水,浑身上下光华无限,摄人心魄,少女脸色一喜,以为他改变心意,却见他笑得愈发勾魂夺票,声音温柔多情,“那你就去死吧。”
少女愣住了,眼里闪过一丝绝望,脖子一横就要抹脖子。
“慢着!”
许桑棠一抬脚出了轿子,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顶着一张红红白白的脸,走到少女面前,凉凉道,“你为他去死,值得吗?”
“瑾之公子是我一生所爱,我愿为他生为他死!”少女跟中了邪似的嚷嚷道。
“可惜他不在乎,那你做这些又有什么意义?你死了,有没有想过谁最伤心?是你的父母!他们辛辛苦苦把你养大,把你当成掌上明珠疼爱,结果你却为了一个什么也不是的男人,要去死,值得吗?”
“值得!瑾之公子风华绝代,风度翩翩……”
“风华绝代,风度翩翩?那不过是表像,你见过他私底下是什么样子吗?你了解过他本性如何吗?不过一副皮囊,这副皮囊会老会丑会死,你就为了这么一副皮囊,就狠心抛下父母?”
少女无言以对,许桑棠看着她,叹息一声,“回去吧,为一个不在乎你不爱你的男人不值得,你还有很长的路要走,还有几十年的人生要过,你会遇到一个真正疼爱你,把你捧在掌心里的男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