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飞来横祸

23飞来横祸

夏安谢过,跑到药膳房去,结果却如孟原义所料,王御医并不在。药膳方不允许下人随便进入,门房通报完之后就撵夏安走。夏安求门房去里面看看还有什么大夫在,无论哪个都行,人命关天的大事,求他行个方便。

那门房正聚了两个小药童在赌钱,通传一次就已经很不耐烦了,更何况夏安提出的要求忒是无礼。没有主子的吩咐,药膳房哪个大夫愿意去给下人瞧病啊?

被不留情面的骂过后仍不死心,夏安试图拦住一个要外出瞧病的大夫。那大夫问他是哪个院子里的,可有主子的吩咐。夏安据实以告,哀求那大夫以人命为重。

那大夫也不是个心狠的,对夏安道:“我实在是走不开,依你所言,病者皆是外伤,我让童子给你拿些外敷的伤药和补血水的草药,你先用着,等我没事了,就到飘香院去如何?”

夏安知道这是最大的让步了,便不再缠着那大夫,跟着小童领了药,迅速往回赶

。到飘香院门口时,有一匹没拴住的白马在悠闲的吃着路边种的花草。王府里面是不允许随意骑马的,这一点夏安知道。但是那时心急要回去给兰香敷药,没多想,便直奔自己的房间。

到了房门口,门还关的好好的。夏安不察有异,伸手推门,突然从里面冲出一股力道,猛然击在他的小腹上,整个人往外飞,结实地撞在墙上,再摔落于地。

夏安痛的快要晕过去,肚子如被穿透利刃,尖锐的疼顺着神经到大脑里叫嚣,夏安觉得脑子要被轰鸣声吵到爆开,却又清楚的听到一声厉喝。

“哪个不开眼的奴才挡路。”

声音非常熟悉。喉咙一甜,夏安侧头吐出一口黏稠的血来。房门比夏安好不到那里去,一脚便被分尸,散落在夏安四周。

夏安一手扶着肚子,一手撑在地面,无奈根本跪不起来,最后勉强形成一个跪趴的姿势。张嘴要请安,开口却又是吐出鲜血。

容离抱着兰香怒气冲冲的迈出房门。他刚一出宫,便收到心腹的禀报。急匆匆回府,到飘香院去找回兰香。并不是真的有多不舍得这个男色,而是有些事不得不做给王妃看,做给王妃的娘家人以及二皇子一党看,甚至也要做给所有觊觎帝位的兄弟们看。

方才那一脚本要使出全力,这件事最好弄出人命,显出他对兰香的宠爱以及对王妃的愤怒来。但踢脚出去的那一刻,不知为何,突然胸口猛的抽紧,最后只使出了五分力。饶是只有五分力气,也足以使被踹飞的奴才重伤难治。若是十成功力,那人的肠肚都能踹烂。

抱着兰香站在门口,眼光扫过前方趴在地上的人低头吐血,地下足足蓄了个小血洼。看不到脸,却见那以奇怪形状趴着的身子莫名的熟悉,便怔住了,忘记迈步。

刚洗完澡便被抛弃到一旁不管的“神医”,好不容易得了自由,抓紧时间四处溜达了会,钻进里院时,却见它一直想念的正牌主子就立在屋门口,当下欢快的叫了一声,扑了上去。

容离看见“神医”,便有如粗大的铁棒结结实实在往胸口打了一记,整颗心裂开了般疼痛。他想将手里的人扔开,去扶夏安,可偏这时候院里涌进了许多不识相的侍卫。这些侍卫不单是他的侍卫,也可能是别人的眼线,他不能轻举妄动,害了他最不想伤害的人。

容离使劲地咬了下内嘴唇,尝到了血味,才努力地冷下脸来,踢开扒着他裤腿的“神医”,对侍卫喝到:“没用的东西,还不快去备轿辇,传御医

。”

小金在那些侍卫之后进来,看见夏安痛苦的跪趴在地上,前面有一大摊血迹,惊异万分,一时愣在了门口。容离抱着兰香往外走,经过他时,低声说道:“照顾好他。”

夏安在一院子的人退干净,小金去扶他的时候,失去了意识。之后便是浅昏迷,别人挪动他和喂药的时候都会醒来,只是意识苏醒,眼睛还睁不开。醒来便意味着品尝痛楚,所以他宁愿一直睡下去,永远都不要清醒过来。无奈,总有人来折腾他。

迷糊间好像听见了一个中气十足的男音带着惊讶说道:“这少年方才还来找我说是有垂危病人,我一来,他却成了快死之人,害得我带的药都无用,还得回去重新配。”

夏安就想笑,可是这副身体除了忠实的向他传递痛苦之外,已经不像是他自己的了。

之后是小金焦急的声音:“哎呀,我的好大夫,您就别废话了,赶紧去抓药,求您快些走,这里人命关天啊。”

夏安听到这里又睡了过去,喝药的时候被弄醒一回,那苦苦的东西试图进到他的肚子里,夏安赌气,不愿意喝,全吐了出去。

再后来,好像还来了一个大夫,小金似乎和他很熟,噼里啪啦的说了好些话,夏安被吵醒,觉得烦,却疼的睡不着。又被灌药,夏安抵死不喝,这费尽了夏安所有的力气,渐渐失去了意识。

再一次清醒,却是被痛醒的,有人居然在揉他的肚子。不知道是谁这么跟他有仇,揉肚子的痛楚要比被踹飞时还要痛上几百倍,是他活了十六年都没有尝到过的痛。

夏安痛的想要捶床,想要咬舌自尽,却什么也做不了。他在心里埋怨一直打扰他休息的小金怎么可以在这个时候走开,让坏人趁虚而入的来折磨他。

他想不明白,他有得罪过什么人,会在这个时候下死手。莫非是总管?不至于吧,他到底也想不明白他哪里得罪总管大人了。

太多的夏安想不了,痛到厉害的时候,夏安昏迷过去。过一会,在更厉害的疼痛拉扯下,他又清醒来

。如此反复了几次,那人停下来,放过了他的肚子。

夏安以为自己一定会痛死,但那个人好像并不准备再接再厉底折磨他了。

嘴角触到温热的液体,一股刺鼻的味道钻入鼻孔,呛的夏安真想坐起来咳嗽。他最喜欢吃好吃的东西,相对而言,他最讨厌吃一切难吃的东西。若是在他意识清醒的时候,依他的性子,就是再不喜欢,也会安静地把药喝完。可是现在夏安虽不是昏迷状态,但也失了平时的克制力,而是没有思考的完完全全的本性暴露。

夏安坚持药来即吐原则,不管你灌多少,他都锁着喉咙不往下咽。衣服和被褥湿了一大片,夏安怎么也拜托不了浓浓的苦药味。可是揉他肚子的坏蛋很有耐心,一直灌啊灌。

终于停了下来。夏安心里舒了口气,拼命暗示自己还是睡过去的好。但是那人却显然不愿意这么快便发过他,嘴唇接触到一个软软的东西,然后另一个软软的很灵活的东西伸进了他的嘴里,夏安明白后大惊,那是人的舌头。

想要将闯入者赶出去,但是夏安发现自己做不到。他可以拒绝喝药,是因为实际上并不是他自己的意识所为,而是他受伤的身体跟本喝不进去药。

随着舌头进来的还有苦苦的药汁,夏安都要哭了,难喝死了。被灌了十来口药,夏安泛上一阵困意,不知不觉间又睡了过去。

容离等了会,见夏安喝完药并无异常,便抱起夏安,让小金把湿了的被褥换成干燥的,又让小金找出夏安的一身干净的衣服来,但这次却不许小金插手了。

他自己轻手轻脚地把夏安剥了个精光,拿起里衣摸了摸,感觉很刮手,叹口气,给夏安穿上了。没有中衣,为了抵抗寒冷,外衣做的很厚,他便没有给夏安穿外袍,怕他睡不舒服。

在窗前受了大半夜,小金提醒道:“王爷,天快亮了,您此刻应该在兰香公子的床榻前守着。”

容离想再待一会,可又担心王妃早早便找了过去。这戏既然已经开唱了,就要唱好,就要唱到底。

在夏安光洁的额头落下一吻,不带任何□,连容离自己都有些惊讶,第一次感受到没有□味道单纯的吻的滋味。再次肯定,夏安跟他所有占有过的男人、女人都不一样

夏安这一觉睡的很沉,因为身体上的疼痛减轻了不少,再次醒来时,他不仅意识醒了,眼睛也可以睁开。小金两只眼睛肿的有核桃那么大,喂他喝了点水,便坐在床边嚎。

“你都吓死我了,你不知道,我一进院门,你用很奇怪的姿势在地上趴着,地上衣服上都是血,我第一反应还以为你死了呢。”

“后来我喂你喝药也喝不进去,全都吐了出来。大夫说喝不了药就治不了病,你就死定了。”

夏安眼皮跳了跳,他很想问,莫非是你拿嘴喂我喝的药。他很想吐。虽然很喜欢小金,当他是朋友,但是嘴对嘴什么的还是有点太让人接受不了。

又过了两天,当韩复晁从一大堆活计中脱身前来的时候,夏安已经能靠在床头指挥小金给“神医”洗澡了。

韩复晁还不知道夏安遭了这么大的事,他是来给夏安说方家之事的,没想到一进屋,就见夏安苍白着脸由小金喂着喝粥,“神医”坐在拱起的被子上懒洋洋地睡觉。

“你怎么了,生病了?”韩复晁关切的走到床前。

“没事,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夏安避重就轻地回答,他不习惯让别人为自己操心,尤其在这吃人的王府,每个人给自己操心都还来不及,他怎么好意思再让别人分出神来担心他。

夏安支走小金,迫不及待地问道:“那天可与方夏同说了?”

“没有。”

夏安忽然觉得心里堵着的一处畅快了,之后又马上使劲咬了下自己的舌头。他怎么可以还奢望着方家的亲情,太不要脸了。

韩复晁坐到床边,缓缓说道:“我等你等的时间太长了,再回去找方家大少爷时,酒楼里已经没人了。他留下了一个小厮,捎话说突然有推不掉的事情要忙,忙完了再来王府,让你安心再等上几日。”

“其实我可以跟那个小厮说方夏安已经死了,让他家少爷别再找来了。但我最终仍是没有说出口。夏安,听我一句劝,无论你心里有什么打不开的结,亲人都是你的依靠,先离了这里为好。”

夏安点点头,声音藏不住虚弱:“我知道,我有自己的打算,下次方家再来人,您直接帮我回绝了就好

。”

“……好吧。你究竟是怎么了?”

“只是不小心磕到了肚子,现下已经大好了,阿福哥都说我明天就可以跟着大伙去倒泔水了。”伤势好的这么快,大出夏安的意料。他猜想是因为有三个大夫给瞧病的原因。

孟原义在他走之后,又让一个小厮请王御医过来飘香院一趟,正巧赶上来给夏安治病。王御医回去自是将夏安受伤的事说给了孟原义听,后者担心不已,这几日天天抽出吃饭的时间往飘香院跑,回回都带着补粥。

那个夏安去请的给兰香瞧病的大夫,也给夏安开了个药方。他的药煎了一副便不再喝了,因为第一副药是那大夫去抓的,没收钱,后来的药都需要去外面买,一来麻烦,二来没钱。而王御医的则是包了好几顿的药送来煎,还时不时的依着新情况调整药方,相比起来,小金毅然决然的选择了王御医,尽管在他看来,比较傲气的那个大夫要比平和的王御医的医术好一些。

还有一个,是小金口中相传已久的大夫,他过来把把脉,查看了一下夏安的眼睛,鉴定出王御医的药方很好,便再也看不见人了。但是夏安每日除了喝王御医的药之外,小金还会端三碗黑乎乎的药让他在餐前喝,据说这是那个大夫开的药。

韩复晁嘴角抽了抽,居然有人能不小心磕到肚子。他跟夏安聊了一会,便起身回去了,过一会,又回来,手里拎了两大包的肉。

“这是猪肚子里的宝贝,这是鸡肚子里的宝贝。都是厨房的做肉菜不要的东西,虽然恶心,但是老话说‘吃哪补哪’,这老话都是最没错的了,你让小金到厨房给你熬成汤,好好的补补。”

夏安是南方人,鸡心鸡肝什么的都吃过。南方饮食材料不拘,什么都敢吃,北方则不同,很多东西都忌口。夏安到北方,还从未见人吃这些东西呢。

“谢谢了,其实这东西炒着吃最好了,听小金说,厨房里进了批干货,不知道有没有香菇,这两个配起来一炒,再放些辣椒,那滋味,唔,可真好吃。”夏安说的,一直咽口水。

韩复晁顿了顿,半响表情古怪地说了句:“你果然是大好了

。”

养病的日子安静悠闲,这时候,王爷给错的书,打发掉了夏安许多的时光。按理说,他受了这么大的罪,看到凶手的东西应该会害怕才对,依着夏安的胆子,看见一次哆嗦一次都是极可能的事。

但奇迹般的,夏安看书的时候心情异常平和,并不觉得惊恐。想起来那个凶神恶煞的人,只觉得肚子隐隐发痛罢了。

他在床上躺了十日,腿躺的都开始难受的睡不着的时候,终于被获准下床。阿福虽然每天来叨叨干活干活,但是夏安申请下床走动,都被他不留情面的批了一顿。煎药的事都是阿福托了厨娘给做的,小金也不必干活,守在屋子里照看着不安分的夏安。

这些日子里,“神医”也乖巧了许多。除了喜欢压在他身上睡觉,几次都压到了他的肚子上,疼的他恨不得将“神医”拎起尾巴扔出去之外,也不乱发脾气了,也不挑食了,出去溜达也只是到阿福的屋子解决大小便问题,完事之后立刻就回来了。

看到神医,夏安倒是有些担心。不知道他违了和王爷的相约,会不会受到处罚。王爷伤他的时候,应该没看见他是谁吧,所以王爷大概不知道他在养伤,不能抱着“神医”去后山。

想着想着,心里就有些忐忑,但又不是很害怕,很是莫名其妙的心理。夏安暗示自己说,王府最近事情这么多,王爷哪里还会记得看狗的小事呢。

算起来,进王府一年有余,除了挨了五十鞭和这一脚外,王爷并没有再伤害过他。这一脚还有很大的可能,王爷踢得时候并不知道是他。

夏安想起王爷的时候,便觉得纠结。搞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挨了一脚后,会去想其实王爷待他很好,并不是残暴的模样。

进了飘香院,养病都可以慢慢养。不像在思恩院,那时候腿痛的要命,走起路来还打着颤的时候,就要到场子里干重活。

夏安能下地走动了,就借来阿福的藤椅,日头好的时候,摆在阳光底下,舒展筋骨躺上去,旁边放着热茶,和小金买给他的蜜饯零嘴,装模作样的拿本书,却是盖在脸上挡着光,美美的睡上一觉。

然后他就会做美梦,梦见回到了过去。他还是个富家少爷,不喜欢听夫子无趣的课,就拿书挡着脸,偷偷的躲在后面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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