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礼单出血
睡醒时太阳已经偏西,夏安喝了几口凉茶,便开始干活。给礼单画图填色,难不倒夏安,就当是画画,只要注意不犯了忌讳便是。
幸亏庆图已经把空白模子做好了,否则依夏安现在的水平,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出如此精美又涵义博多的礼单。
夏安刚做到一半,何管事就差人来问,他也想快些,可画画毕竟是慢活,快了易糙。到申时请何管事过目,被发回重做。又按着何管事的建议改进,终于在酉时赶制完成。
秋初使节,酉时天还大亮着。夏安拾掇了一番,由何管事身边新来的一个叫做白苏的人陪着去。那白苏是今天刚调到何管事身边伺候,为人不苟言笑,冰着张脸,让夏安敬而远之。
两人进了华嬴院,直奔总管所在的华坞楼。华坞楼只是个两层小楼,一楼为正厅,二楼是总管的寝室,若按王府其他院子来说,便有些小了,但胜在建的异常奢华,满目琳琅,连房梁上的石兽的眼睛都是货真价实的黑宝石
。
每当阿堵院的人跟夏安说王府如今入不敷出,如何如何的拮据,夏安总是想说上一句,只要把总管卖了,就够王府开销上几年了。
楼下站了许多人,丫鬟小厮一大堆,夏安见状,和白苏要避开。谁料云碧眼尖,隔着人群便看见站在拱门处的身影。
“你们俩个,过来。”
夏安只当听不见,拉着白苏要逃。
云清大嗓门吼道:“说你们两个的,还不赶紧站住。”
夏安只得转身,作恍然大悟状,赔笑道:“原来两位姐姐是在叫奴才,奴才看姐姐们忙事,就想过会再来请安。”王妃不是陪王爷入宫去了,怎么会出现在华坞楼?若王妃回来,王爷是不是也会回来?想到王爷,夏安忆起白日的梦境,脸颊微烫。
“不忙,你是为着十五王爷的礼单来见总管的吧,快进去,娘娘和侧妃娘娘也在,主子们正想传唤你们来一趟呢,倒没想到你们院子办事贴心,自己先来了。”云碧说着话,已经打起了云纱帘子。
夏安道了声“多谢”,一只脚刚迈进屋内,便被一直默不吭声跟在后面的白苏赶上,成了夏安在后白苏在前了。
“奴才阿堵院副主事白苏,见过娘娘,侧妃娘娘,见过总管。”请安也抢在了前面。
副主事?夏安诧异。但这个时候,夏安顾不得别的,反正他也不愿意出头,当即乖乖跪在了白苏身后,跟着问安。
王妃穿了件紫色蝶恋花绸衣,一派端庄,坐在首位,先应了声:“今日来有何事?”
总管许卿睿“啪”一声将折扇合拢,引得众人注目,他方笑道:“是来向奴才禀报给十五王爷大喜贺礼的事。对么?”
“是,何管事吩咐请总管先批示,若无大错,再请主子过目。”白苏话说的圆滑,王妃听了舒心,总管听了,也辨不出话里的主子到底指的谁。
王妃顺着话说道:“既如此,也不用你们多跑上一趟了。拿来我瞧瞧吧
。”白苏见总管并无阻拦之意,便示意夏安将礼单呈上。
“不错,很丰盛,咱们王爷是最喜欢十五皇弟的,送这些倒也不出格。只是咱们王府如今需要开销的地方实在是太多,有时候是该要节俭些,我身子骨不好,向来不大管事,府里庶务一直交托给总管照应着,如今这一日不如一日的,外面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这个当家主母管不好这个家呢。”
总管听了,也不恼,问道:“哦?不知娘娘是何意,可是要把这礼单上的宝贝往下去些?”
“送贺礼可是咱们王府面子上的事,这可小气不得。不过府内的事,该省还是要省些的。”
一直坐着玩指甲的女子,一身大红色盛装,正是王爷新纳的熙侧妃娘娘。她此时终于抬眸,吐字清脆:“娘娘觉得咱们府内有什么地方是该省的呢?”
“我昨日看了冬雪阁送来的账簿,府里许多院子的月例用度开销实在是太大,就拿夏日的冰来说,不是每个院子都要送,那些没有位份的男色女色,不过一个下人,他们也配使得昂贵的冰块。”
熙侧妃是个最苦热的主儿,听了话,也拍手赞成:“确实该这般,那些个下人有冰消夏,妾身有好几次却无人送冰来呢。”
王妃看向总管:“许总管,这便是你的不对了,妹妹身子娇贵,又岂能是下贱奴才能比的,你怎么能供着奴才,反倒薄待主子呢?”
夏安跪在地上,听的津津有味。这两位女主子一口一个下人、主子,指桑骂槐。偷偷向上瞄一眼,总管并无恼色,反倒气定神闲,看来是习惯了。
只听总管解释道:“并不是奴才不分主仆尊卑,而是为了更尽心的伺候王爷,才给各院都分了冰块。娘娘您清楚,王爷一月要去二十多不同的院子,奴才若不给这些院子布置好,王爷去了,岂不会责怪奴才不会做事。冰块用的快,难免有供不上的时候,还请侧妃娘娘恕罪。”
“也罢,总归是要将王爷伺候好的。”王妃捧起茶盅,欲喝却又放心,吩咐身边的丫鬟:“瞧着,冰块也真不经说,这么快就消了。去,给换两盏冰的来,莫热着了熙儿妹妹。”
那丫鬟笑道:“熙侧妃娘娘怕热,喝的这凉茶,娘娘就算了,天气已经转凉,还是就着这温的喝吧,可别回去坏了肚子
。”
王妃抱怨道:“瞧这丫头,仔细你的皮。”
熙侧妃道:“娘娘可真会调、教奴才,知道心疼主子。”
王妃却道:“这算什么好奴才,连作为一个奴才最基本的摇听主子的话也学不会,早该拉出去卖了。”
夏安按捺不住,又想去瞧被拐着弯骂的总管,可是屋内气氛实在过于诡异,他胆子小,只敢竖着耳朵细听。
很快,小丫鬟捧了茶来。王妃吃了几口,才似突然想起地上还跪了两个人似的:“呦,咱们净顾着说话,可让这两个奴才等的心焦了。”
熙侧妃一直拿着茶盅冰手,突然说道:“娘娘,十五王爷迎娶的是妾身的闺阁好友,不知能否容妾身看上一眼礼单?”
“可以。”王妃示意丫鬟将礼单拿给熙侧妃瞧。
“呀,我那妹妹可是有福了,听说这鲛绡云锦天下可是独一匹,花纹精美,薄如蝉翼,却可挡冬寒。”熙侧妃满眼羡慕。
王妃便道:“妹妹若喜欢,何不趁礼物未送出,求王爷赐下。十五王爷的贺礼,改送别的好了。”
“可以么,妾身是怕冷又怕热,见了这宝贝可就挪不开眼了。”
熙侧妃竟真起了要求王爷赐下鲛绡云锦之意。王妃借吃茶掩住嘲笑。突然听到方才送茶的丫鬟尖叫,差点手不稳摔了茶盏。
“血,侧妃娘娘手上都是血。”
熙侧妃也跳起来,看着双手叫道:“又没受伤,怎么会满手都是血?”她虽惊讶,可并不害怕,倒是王妃突然见了这样的场景,眼黑气促,跌坐在椅上,半响缓不过来。
王妃身边的一个婆子边给王妃顺气,边指着白苏和夏安骂道:“好大胆的奴才,不知使了什么妖物来害主子,还不快来人将这两个犯上的奴才拉出去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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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奴才冤枉啊。”白苏和夏安皆是伏地喊冤。夏安惊疑不已,怎么会出血,那单子虽厚,也不过三层厚纸,如何能藏得下别的东西?
总管出声阻止要进屋拿人的侍卫:“娘娘惊吓,还不先去请御医
。”
那婆子犟道:“御医是要请的,这两个死奴才竟敢试图谋害主子,一定要杀了。”
“放肆。”一直笑着的总管拉下脸来:“如何处置还轮不到你来插嘴。”
熙侧妃在丫鬟端来的盆中洗净手,言道:“妾身并未受伤,怕只是哪个奴才开玩笑的吧,咱们可别小题大作了。”
王妃缓过神来,蹙眉道:“倒不是咱们苛待奴才,而是这些个奴才太不把咱们放在眼中,今日能开开玩笑,明日便敢动真格的了。此事咱们就该杀鸡儆猴,让那些别有用心的下人们好好瞧瞧,主子再不济,也是他们的主子,要杀要打要卖还不是咱们的一句话。来人,将这两个狗奴才……”
“娘娘。”总管也有些急了,出声打断王妃:“此事诡异的很,若是有人真想害娘娘,他们二人身份低微,绝对不会是主使之人,杀了这二人岂不是断了线索,不如先将这二人收监,然后再找出幕后指使之人。
熙侧妃也说道:“是啊这二人此不足惜,怕的就是还有怀有歹心的人藏在暗处,咱们防不胜防啊。”
王妃点头道:“是该如此。来人,将这二人关入地牢。齐妈妈,你去地牢好好审审他们,有什么刑罚尽管用,既然敢在主子面前作怪,想必他们也做好了受刑的准备。”
“是,交给老奴,娘娘放心等结果吧。”正是一直和总管回嘴的婆子。她是王妃身边管教丫头小厮的婆子,为人狠毒,众人皆是怕她比怕王妃更甚。齐婆子是去年入得府,她一来,一直礼佛的王妃似变了个人似的。
白苏话少,直到被人拖出去,也不过叫了两声“冤枉”,再无别的话。夏安心里明白,叫冤也无用,除了初时惊讶万分叫了两声冤外,一直垂着头沉默。他脑子里早已将今日所有细节通通回忆一遍,仍是搞不明白为何礼单会出血。
两位娘娘又在华坞楼说了会话,总管心烦气躁,将内院采购的账簿呈上,王妃才心满意足的走了。
他赶紧叫来心腹小厮,耳语几句,那小厮便骑着快马,进宫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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