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开始起风了, 柒阳感觉有点冷,他拉紧衣服,然后走得更快。
着皇宫中实力错综复杂, 不知道有多少人的眼睛正在盯着看。
柒阳并不傻, 他已经猜出来是有人在暗中帮自己。柒阳心里并不觉得感激, 因为这并不是无缘无故的帮助, 而是带有目的的。
重点不是在帮他, 而是在帮助他逃离之后有什么利益。
当然,阿奴不一样,想起阿奴, 柒阳的心中有些怜惜。
当初虽然是他救了阿奴,但是阿奴在自己的身边呆了那么多年, 两人早就不是单纯的主人和奴仆的关系了。
有什么凉凉的东西落在脸上, 柒阳抬起头起看天空。
雪花簌簌的落下, 飘飘荡荡,在到处都点着宫灯的皇宫里显得如梦如幻, 而那漆黑一片的天空仿佛隐隐有着光,也看不出着雪花究竟是从何飘来。
柒阳加快了脚步,没一会眉宇和睫毛上就落满了雪花。
霁雪国,从来都不缺雪。
风夹杂着雪,打在柒阳的脸上, 柒阳有些勉强的睁开了双眼。他看到了不远处亮着一盏小灯。
柒阳快步上前, 看到了站在小门前的阿奴。
阿奴穿着一身黑色的粗布麻衣, 并非是显眼的墨绿色太监服。
“陛下, 你来了。”阿奴对着柒阳露出了一个笑容, 尽管脸色苍白,但是还是能看得出阿奴现在很开心。
柒阳拂去落在阿奴肩上和头上的雪, 然后微笑道:“嗯,我来了。”
阿奴提着灯,推开了木门。
几个太监横七竖八的躺在地上,有几个还打着酒嗝,到处都弥漫着酒的味道。
因为味道太刺鼻,柒阳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陛下请钻进这里面。”说着阿奴把停在暗处的推车推了出来。
上面堆满了烂菜叶子,散发着难闻的气味。
柒阳虽然对味道很敏感,但是这个时候再在意这些未免有些矫情,所以柒阳用手捞起了烂菜叶子,想要躺进去。
才刚刚扒开,柒阳就看到了里面还有一具尸体。
阿奴解释道:“守卫严密,只能委屈陛下装死尸了。”
柒阳觉得是这么一个道理,当然只是躺进去装死尸那是不行的。
柒阳将身上名贵的狐裘脱下,然后抓起几把雪抹在自己的脸上脖子上,不一会柒阳就冻得面无人色了。
“陛下无需这么折腾自己的。”阿奴看得很是不忍。
柒阳笑了笑,说道:“无事,只是有些冷而已,有什么受不得的?”
将身上的东西收拾好了之后,柒阳躺进了推车,厚厚的烂菜叶盖住了柒阳的身体。
死尸上的陈腐气味,烂菜叶令人作呕的汁水滴滴答答的落在柒阳的脸上脖子上,手稍微动一下就是熟烂粘稠的触感,身边还躺着一具冰冷冷的尸体。
说实话这样的感觉真的能活生生将一个爱干净的人逼疯,然而柒阳全部都忍了下来。
他已经不是什么帝王了,已经没有资格再去讲究这些了。
柒阳感觉到身底的车轮开始转动,时不时还会磕到小石子,连带着整辆推车震动。
每次磕到东西之后阿奴都会更加的小心,呆在烂菜叶里的时间十分的漫长,漫长到柒阳都产生了过了几年的错觉。
柒阳听到有人呵斥阿奴的声音,“你是谁?这么半夜还出宫?”
阿奴弯着腰,陪笑道:“这不是拉了一车菜到宫中,菜烂了,就让人给赶出来了。”
一名青年好奇的走过来,道:“你骗谁呢?赶快把让开,让我看看有什么违禁的东西。”
柒阳听得很是熟悉,好像这个声音曾经在哪里听到过。
那说要看看推车上究竟放了些什么的人,就是柒阳之前伪装成侍卫遇到过的赵默。
旁边有人抱怨道:“今天这么喜庆的日子,谁还从我们这走啊,我看别查了,哥几个去喝点小酒。”
赵默却不答应,他固执道:“虽然我们这里偏僻到几乎没人,但是也不能玩忽职守啊。”
那人摆了摆手,敷衍道:“好好好,随便你,那臭的不行烂菜叶我才不想碰呢。”
赵默虽然对那侍卫很是不满,但是对方好歹是自己的前辈,他也不好说些什么。
阿奴市侩的掏出碎银子,塞到了赵默的手中,“那个,将士拿着这点钱也好去喝点小酒,就让我走吧。”
赵默瞪眼将银子塞了回去,一脸正气的说道:“别叫我将士,我只不过是个城卫,那些在边疆打战的才叫真正的将士呢。好了,让我看看,没什么的话我就让你过了。”
阿奴装作一脸为难的样子,然后说了句好吧。
其实阿奴早就预料到了这一点,所以才提前准备了这具死尸。
那赵默也不嫌臭,直接用手扒起推车上的烂菜叶。
“哇,怎么有两具尸体?”赵默疑惑的将眼神投向了阿奴。
靠在门边的几个老油条城卫只是往这边看了一眼就收回了眼神。
阿奴一脸的不安,然后小声的说道:“唉,我这两个远方亲戚在宫里得罪了主子,被打死了,我这不偷偷把尸体运回去,也算是落叶归根了。”
赵默看着那两具‘尸体’,看样子是真的死了。赵默心想着打扰了死人也不好,所以就说道:“好好好,放你过去。”
阿奴哈着腰,连忙感谢着赵默,然后就将烂菜叶扒拉好,就推着推车走了。
赵默站回原位,几个人捏着鼻子扇着气道:“你身上可真臭,也就你会这么认真了。被分派到这里的都没前途了,努力也没用。”
吱呀——大门被打开,车轮骨碌碌的转着。
一个城卫看着阿奴的背影,朝着赵默问道:“那车上究竟是什么啊?”
赵默没有先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说道:“无论在那个地方做都应该兢兢业业,怎么能因为不受重视而懈怠呢?”
有人嗤笑道:“那是赵巍宸将军,人家身出名门,然而是无论在哪里做事只要兢兢业业就有人夸。我们只是些小人物,哪里有那个好运。对了,你还没说那车上是什么呢?”
赵默一点没把这些人的打击放在心上,他继续说道:“那车上的是尸体,说是得罪了主子被打死了,偷偷运出宫回乡葬了。”
“啧,真是晦气。大家伙去喝酒,正好去去晦气!”
“好!”有人附和道。
赵默无奈的站在原地,仍旧坚守着自己的本分。
这时阿奴已经将推车完全推出了皇宫,赵默看着阿奴的背影,然后将大门关上。
虽然出了皇宫,但是阿奴并没有直接就让柒阳下车。
现在还不安全,需要再等等。
现在的阿奴脸上没了刚刚的阿谀奉承,看起来有些冷漠得不近人情。
阿奴的耳朵微动,在仔细聆听周围的声音。
将推车推到外面的小树林里,阿奴将菜叶扒拉开,让柒阳出来,然后将事先准备好的干柴和油都放到了推车上。
火折子一丢,柒阳和阿奴的脸庞都被火光映衬得忽明忽暗。
阿奴去牵拴在不远处的两匹马,然后对柒阳说道:“陛下你能骑马吗?”
柒阳点了点头,然后接过了缰绳,翻身一跃上了马。
“我们走吧。”柒阳对阿奴说道。
阿奴点了点头,然后也上了马。
时隔半年,柒阳第一次骑马,开始有些慢,但是很快就渐渐的达到了原来的水平。
迎着风,雪花更加用力的砸在脸上。
柒阳几乎要睁不开眼睛了,但是为了能够尽快逃离,他不断的让马儿跑得更快些。
阿奴有些担忧的看着柒阳,他知道柒阳的身体大不如从前,可是柒阳自己都没有说什么,阿奴也不好去说那些关心的话。
雪越来越大,空气也越来越冷,柒阳的手已经被冻得发白。然而柒阳却并不觉得痛苦,他反而十分的开心。
他现在终于自由了,不用再被拘束在那一方小天地里了。
柒阳的唇畔不自居的露出了微笑的弧度,阿奴转过头去,看到柒阳心情愉悦,心中总所有的话都吞了下去。
只要陛下开心,那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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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会上设在轩辕宫的大殿之中,就算外面下雪了里面也同样温暖。
文程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细细的酌饮着温过的酒,看起来似乎心情很好。
他怎么能不开心呢,今天他就要解决掉那个一直卡在自己心头的疙瘩。
他什么都没有做,只是巧妙的提醒了一下别人。
这样既能达成自己的目的,还能让自己的手保持干净。
文程微微一笑,看起来儒雅斯文。他抬起眼来,微笑着对着郑先奎举杯。
郑先奎亦朝文程举杯,两人一同饮下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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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寒暄对于这场宴会并不感兴趣,只是因为有利益他才会举办这场宴会。
南夷资源丰富,但是地界很小,很多地方都必须要依赖大国。然而南夷本身擅长蛊毒,地势易守难攻,不然寒暄早就打起了这个国家的利益。
现在北地动乱,也不是时候派兵征讨南夷,所以寒暄打算继续和南夷签订和平契约。
至于公主,寒暄压根就没有放在心上。
那些客套的觐见和送礼过程一一看过,寒暄越发的不耐烦了,只是并没有表现在面上。
这个时候一个老太监悄悄的走过来,对寒暄说了皇宫中部分侍卫的异样。
寒暄的眼眸闪了闪,总觉得是有人想趁机搞些动作。
寒暄的视线第一个没有落在郑先奎的身上,而是文程的身上。
然而文程坦然回视,没有一点心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