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月觉得自己对温老师的死负有重要责任,整个人悔恨不已。
温少华也以此为借口,将华月从父亲的房子中赶了出去,并以各种理由,不分给华月丝毫财产。不过今天的华月已不再是过去那位穷困潦倒的乞讨女,而是身价不菲的画家,她可以随时买一套别墅,过着上流社会的生活。
此时的华月毫无心思去计较财产得失,她只希望自己能弥补过错,却无可奈何。于是她伤心过度,在温老师的葬礼上哭过一阵,便突然昏了过去……
半年之后,我来找寻温老人失踪的灵魂。
我趁温少华和华月熟睡之际,分别潜入二人的记忆中探明真相,收获不小。只是,老人的灵魂依旧下落不明。
从温少华的记忆中看到,老人被杀时,眼睛瞪得很大,双眸中透着绝望与恐惧。从死相上看,老人心存执念,其灵魂绝不安宁。
他也许会牵挂自己的养女,会时不时来看她,这是爱念。
他也可能放不过自己的儿子,不断寻机会报复这个不孝子,这是恨念。
爱念强于恨念,则老人的灵魂还有被救赎和收走的机会。但如果恨念压倒爱念,异界的邪煞之力会不断侵蚀死魂,使其逐渐失去理智,最终沦为凶鬼怨灵。到了这种程度时方法只有两个,一是另其魂飞魄散,以免继续危害人间;二是将怨灵封印在地狱中,其会永不超生。
眼下能做的,便是守株待兔,等待老人灵魂的归来。我认为老人的亡魂不论成为何种样子,他都会回来看看自己的养女。于是我选择潜伏在华月身边,静待温之行的到来。当然,为了以防万一,我叫来一位暂时无事的执监者过来帮忙,让他暗中保护温少华的安全。
果然,没过几天,温之行的亡魂便重返旧地。此时正是深夜,华月静静地躺在床上。她抱着温老师在她十八岁生日那天送的毛毛熊,睡得很沉。
值得庆幸的是,我的直觉是对的。温之行首先来看望养女华月,这证明亡魂的爱念是大于恨念,暂时不会有转为恶灵的危险。不过另我奇怪的是,老人的灵魂里竟然全是爱念。如此纯净的孤魂,我还是头一次见。
老人感应到我的存在:“你是谁?竟然偷偷摸摸潜入华月的房中!究竟有何目的?”
我现身相见:“温老先生莫要误会,我是死神,奉命带你回冥界。”
老人:“冥界?这么说,你是冥界的警察了?”
我:“差不多吧。温老先生死得冤枉,灵魂却干净得如一尘不染。如此心如止水,真是少见。”
老人:“死,早晚都会发生。人生如白驹过隙,所以活着的时候应倍加珍惜。”
我:“能够坦然面对生死,如此胸襟气魄,在下佩服。”
老人:“其实……我的儿子,他并不坏。只是他太过执着,执着得忘了自己。他……死后会如何处置?”
我:“蓄意杀父,伤天害理,必有严惩!”
老人:“是吗……老朽希望为孽子求个情,不知大人可否赏脸听一听,减轻对我儿子的惩罚?”
我十分奇怪:“为何?”
老人:“我的儿子十分喜爱作画。虽然他天资一般,但只要不断努力,日后必成大器。他也没有另我失望,现在也有了不小的成绩。只可惜,每当他的作品得到一次承认,他就会对绘画变得越发执着。我刚开始,也难以原谅他的凶恶之为,并伺机找他算账。只是随着后来的观察,我渐渐得明白了他的用心和痛苦……”
我:“谋杀亲父本就不可原谅,凶手恶人罪该痛苦受罚!”
老人:“我平时对少华的要求太过苛刻,即使他做得再好,也只会指出他的不足,从未给过他任何夸奖。后来,华月如天使一样出现在我的生活中。她善良、细心、善解人意、会照顾人,更重要的是,她能够完全读懂我的画意。所以对我来说,如莲不仅是我的学生,更是我的知音伯乐,从此将她视如己出。我对华月的态度和对少华的态度截然相反,或许正因我思虑不周,才让少华他起了误解……”
“华月在我身边渐渐成人,从曾经的小姑娘长成一个大美人……呵呵,说这种话真是失态呢!那个臭小子,竟然以为我对华月有了别的意思。他整日胡思乱想,觉得是华月已经用美貌把他的父亲迷得神魂颠倒。后来,当我表示要把所有的画作留给华月时,更大大加重了少华对华月的误会。他害怕华月得到我的遗产后,会将我的画作全部卖掉获得不菲收入。少华认为,这是在亵渎画作,是忍无可忍的。因此他竟选择杀了我,之后把我生前的画作,每天悉心照看,如神品一样供奉着……”
“只是他完全不明白,在我心里面,我一直希望华月能够成为儿媳的呀!少华他一直忙于工作和事业,如今都三十多岁了,却还未成家。少华的母亲走得早,我的身体也日渐不支,只怕我死后见了贤妻,却无法向其交代。因此我打算把我生前所有的画作留给华月,并不是因为偏心,而是希望能借此机会让少华和如莲增进交流,让少华渐渐体会到华月的好。华月内外兼优,我也完全放心。只可惜……只可惜这个主意太过草率牵强,才导致今日的悲剧啊!”
我忍不住反言道:“可是现在……华月和温少华都过得很痛苦……”
老人:“是啊,都是我的罪,我的孽啊!如果我能对少华态度好些,如果我能多和孩子沟通……所以最该受惩罚的,其实是我啊!”
“一旦死了,就什么也没了。人有人道,鬼亦有鬼道,一入轮回井,抛却生前事。所以,你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我表现出强势,“活人有活人的活法,死人有死人的规矩。老先生,你已经做得够多了。人间的事,已经和现在的你毫无关系!”
老人孤独的灵魂怔在原地,默默地看着华月,只字不语。
我的态度坚决强硬:“无论如何,温少华的罪都是不能饶恕的。而且我只是个死神,你儿子以后的事,不归我管。还有……温老先生,你现在必须跟我走!”
老人怅然而叹,透出无限的悲凉和哀婉。也许,他真正所执着的不是爱念,而是愧疚和懊悔。我趁老人不注意时张开缚魂伞,将悲伤的灵魂收走。
天空中亮了几道闪电,闷响的雷声下,大雨倾盆而至,冲刷着空气中的一切污浊。淅淅沥沥的雨点打落在窗户的玻璃上,划出一道道伤感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