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人?送什么人?素颜好生纳闷,不解地看着冷傲晨,冷傲晨微微一笑,脸部刚毅的线条显出柔和温润来,不得不承认,东王世子是她所见到的,长相最为俊美的男子,他揉和了阳刚和温润两种气质,但偏生半点也不突兀,他是那种不管站在何处,都能吸引众人目光的人,他在哪里,哪里就会是风景。
看到她再一次用欣赏的眼光看他,东王世子心头一颤,虽然明知她眼里的欣赏纯粹得很,心里还是忍不住一阵窃喜,至少,她不讨厌面对她,更不会排斥他,与生俱来的自信优越感又让他心中生了些自信来,“世嫂可是觉得小弟唐突了?”
素颜听得莞尔一笑,坦然的点了头道:“我只是觉得很突然,不知道世子想要送什么人给我呢。”
东王世子没料到她如此直白,连客气话也不讲,心里反倒觉得自在了很多,他着实唐突了,他也知道如此送人过来,她必定不会收下,但是,如果不趁着叶成绍还在京中,借着叶成绍的名头光明正大的送人,只怕等叶成绍走后,她是连面都不肯再见他的了。
“那日见夫人在胭脂店里对所有的胭脂如数家珍,又自家母处得知夫人喜欢侍弄那些东西,想来,夫人怕是需要会制香的手艺人,正好小弟也开着胭脂铺子,手下有几个还过得去的,就想送给夫人送来了。”冷傲晨脸上含着淡淡的微笑,声音沉缓而极富磁性,说得再自然不过了,自家口口声声说唐突,表情却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素颜听得好生诧异,这东王世子也太聪明了些吧,闻琴声而知雅意,自己不过是略略表示出兴趣罢了,他就知道自己想要做什么,还缺什么?素颜心中隐隐觉得不太对劲,但人家一片好意,却不好怎么责怪,便笑道:“世子有心了,只是他们怕是世子府上得力的匠人吧,我实在是不好意思收下,世子好意我心领了。”
冷傲晨似是早就知道她会拒绝,半点也不气恼,湛亮的凤眼微眯了眯,脸上笑意不改:“世嫂不肯收小弟可是怕小弟偷取了经回去?小弟大胆猜测,世嫂是想开胭脂铺子,想做生意吧。”
呃,这话也太直爽了些吧,素颜被冷傲晨的大胆和直白弄得脸上有些发僵,不得不回道:“我确实是想开胭脂铺子,可是……取经这一说……”
冷傲晨见她果然被自己的话僵住了,哂然一笑,向她一辑道:“世嫂莫怪,小弟开玩笑的,这几个人既是送给世嫂,自然是连身份文契一同送来,他们以后便是世嫂的人了,自然是不会给小弟偷经回去的,只是小弟的人也不是白送,送礼自然是图回报的,据家母所言,世嫂所制之香很是独特,东西又好,将来定然能大赚,小弟不过私心里想在世嫂这里订下首单,将来运回蜀地行销,还望世嫂要给小弟这个面子才好。”
这话倒是说得合情合理,在商言商,公平得很,素颜听了心中舒坦了好多,她自来便相信,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好,既然东王世子是有所图的,那就好办,她想做一番事业,却是不想占别人的便宜,能与东王府合作,对她来说也是桩大喜事,厂子还没建,胭脂还没有制,倒是先有了一个大销路,她的心情顿时雀跃了起来,脸上的一笑容也越发的明妍了。
“世子的眼光还真是超前,我这胭脂还没制好呢,你就肯定我对做出好香来?”
她言笑晏晏,语气比先头轻快了许多,又微带了丝俏皮,冷傲晨的心也跟着欢快了起来,脸上笑容仍是沉静:“小弟只盼世嫂将来莫要因为货物紧俏,短了小弟的货源就好。”
不止是肯定素颜能制出好香来,更是肯定她的香将来会大卖,素颜从他的话里听到了鼓励,便也不再推辞,笑道:“还莫说,世子真是急人之危,我正缺人手时,你就送来了,人我就先收下了,至于胭脂货源,我们可以签一个协议,世子对我如此有信心,我自当不能辜负了世子的好意,出来的第一批货,便分三成给世子如何?”
冷傲晨听得大喜,又更是惊诧于素颜的精明,一曲高歌曾惊艳全京城,她原来不止是个清高雅致,又有大胸怀,连经商这种被世人轻视的行当,她也肯参与,在他所认知的大家闺秀里,不少都是有几分才气后,便自命不凡,眼高于顶,成日只会吟风弄月,不知柴米油盐,更不知生计营生,哪里像她这般,能高能低,高雅之事能胜常人,粗俗如经商,她也照样精明,他的心不由又有些发酸,为什么,就迟了那一步,如果,他不是远在蜀地的话……甩了甩头,冷傲晨将不该有的惆怅丢开,高兴的回道:“小弟不过送几个人罢了,世嫂就肯拿出三成货源来,那岂不是小弟大占了便宜?不如这样,小弟先付些定金于世嫂,也让小弟心安一些。”
素颜听得眼睛闪闪发亮,这东王世子太体贴了,口里说是占便宜,其实就是在帮自己,万事开头来,想建厂子,制产品,先头的资金肯定所需巨大,虽说叶成绍很有钱,皇后也会给她一笔款项,但是,订金却是一种鼓励,比那些个资金让她更有动力和信心……
“如此多谢世子了,希望以后合作愉快。”素颜很自然地伸了右手出去,冷傲晨的眸光就落在她那只白晰纤秀的手上,骨肉均匀细致,柔美如晧玉,她竟然向他伸手,他的心激动万分,却是不敢向前握……第一次,他发现自己原来也有胆怯的时候……
素颜的手停在半空,突然才回想起自己有多么的唐突,前世时最普通的礼节,在这个时代是多么的不合规矩,她哂然一笑,又很自然的将手收回去,冷傲晨却是在她收回去的那一刹那伸出手来,握住了她的,只是轻轻一握,她感觉到他手心里微汗,但也很温暖,素颜轻轻回握一下,瞬间松开,脸上带着再坦然不过的笑容。
她的手果然柔弱无骨,肌肤细腻光滑,冷傲晨很想再多握一下,但他明白了她那只是礼节,虽不知道她这种怪异的礼节是哪里的,但他是能明白她的意思,只是……那手抽离时,他的心分明也跟着手心一样,有些发空了。
素颜越发的喜欢眼前这个东王世子了,很善解人意的一个大男孩,自己方才的握手举动,若是换了别人,怕是会惊世骇俗的同时,又会轻视了自己吧。他竟然是明白了自己的意思,好个有趣的人。
郁三公子在一旁静静地喝着茶,眼里带着淡淡的笑意,静静地听着冷傲晨与素颜的交谈,当看到素颜收回手,冷傲晨脸上一闪而过的失落时,他笑着上前一步,也向素颜伸出了右手:“多谢夫人相助之人,小生就此别过,以后还要继续打搅夫人呢。”
郁三公子伸出来的手,让素颜更觉得自在了许多,她大大方方的伸手与郁三公子握了握,笑道:“我可帮不上太多的忙,能不能成功,可还须看你自己的缘份。”
郁三公子眉目前尽是自信,哈哈一笑道:“夫人只管帮着小生制造机会就是,小生此生是跟定了蓝三姑娘了。”
素颜很喜欢郁三公子的洒脱与自信,关挑了眉道:“那我就等着你得到我三妹妹的青睐哦。”
事情说完,冷傲晨与郁三公子双双告辞。素颜让墨书将人送走,自己又回到了书房里,继续画图纸。
叶成绍晚上回来,听说冷傲晨和郁三来访,一脸喜色,问素颜:“那东王世子可是愿意同我一起去治河了?”
素颜听得诧异,问道:“不是说好了,会与你一同去的么?皇上还给了他官职,怎的又不去了?”
叶成绍的眼睛就有些黯淡地看着素颜,微黄的灯光下,素颜姣好的面容宁静恬淡,手里正拿着一本书看着,他走过去,将她额关的碎发轻轻抚自耳后,柔声道:“他不想随我去了,不过,有郁三和郁大人,这几日,我又在工部发现了几个人才,他不去便不去吧。”
素颜听得他的话里有些沮丧,抬了眼看他,见他的眼神幽深幽深的,似是有什么心事,便笑道:“人各有志,不必强求的。”
冷傲晨那种人也非池中之物,他也是个很有主见的人,他既提出不想去,定然有他自己的道理,这种事情,强迫不得的。
叶成绍轻轻将她揽进怀里,将头埋在她的肩容处,悠悠的说道:“是啊,人各有志,不能强求,我才不管他要如何呢。”
口里说不管,心里却是不痛快,这家伙,有话不说透,素颜以为叶成绍心里还有自卑,毕竟被人骂过多年的无能,有人不肯服他,会有失落也是有的。
“这个世界少了谁都一样转,难道相公少了他,就没了有治河的信心了吗?”
关治河什么事啊,冷傲晨爱去不去,叶成绍在心里腹诽,酸溜溜地骂道,不过,那小子这会怕是会一败涂地呢,长得好又如何,娘子是自己的,谁也抢不去。
想到这里,叶成绍头一偏,轻轻地含住素颜晶莹的耳垂,用舌头舔了舔又放开了,弄得素颜不住的缩脖子,拿眼嗔她,似嗔似喜的模样更显抚媚,叶成绍突然两手捧住素颜的脸,哈哈大笑起来,眼睛闪闪发亮,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
素颜被他笑得莫明,拿了手戳他:“发什么神经呢,一会子闷声闷气的,一会子又傻笑。”
叶成绍双眉高扬,在素颜唇上重重的亲了一记,在她发火的前一瞬立即放开道:“因为我得了这个世界上最好的,让好些人嫉妒着呢,可惜,他们只会白费心机,若是轻易能抢得走的,又岂会是真宝贝。”
素颜听得眼睛一亮,知道他的心结是彻底去了,伸了手环住他的腰,头抵着他的额头道:“你会这么想是最好的,安安心心的去干你的大事,我会好好地在家等你的,不要以为我念。”
不多时,青竹气鼓鼓地回来了,方妈妈在外面看她脸色不对,忙拉住了问:“可是宫里的人找麻烦了?”
青竹脸上戾气甚重,但对方妈妈却是尊敬:“那些人说大少奶奶不识抬举呢,我听着就气。”
方妈妈听得倒没怎么生气,宫里的人向来眼高得很,突然被世子爷遣了回去,觉得没脸了,说几句怨气话也是有的。
“你人是交到了何处?世子爷不是给了你牌子么?”
“竟然是太后宫里的赵嬷嬷亲自来收的人,不过,只怕不会就此了了,这批人走了,指不定又要找了眉目再放下一批人来。”青竹喝了口紫绸递上来的水,担心地说道。
“这事你别管了,也别去禀大少奶奶和世子爷,以后宫里再来人,由我去对付就好。”方妈妈神情淡定地说道。
紫绸听了这话,不由多看了方妈妈一眼,方妈妈行止规矩都有宫里的风范,她的来处,怕是不简单,怕不是宁伯侯府的家生子呢。
冷傲晨第二天就差人将几个手艺人送了过来,有三个都是年过三十的中年人,看着也很诚实的样子,又是东王府的人亲手将他们的卖身契交到了素颜手里,他们便也知道再回东王府无望了,其中一人眼中泛湿,略含了丝苍凉,素颜便知道他们的心里不太舒服,任谁被主子随便的送人,心里都不会舒服的,何况是从王府送到了侯爵府,身份上便是降了一等的样子。
素颜也不与他们多说,日久见人心,等将来,他们在自己这里得到的好处比东王府更多时,他们便会知道,哪里更适合他们的。
与他们交谈了几句后,便让方妈妈安排了他们的住处,等厂子建好后再用不提。
叶成绍找了个很懂园林建造的大师付来,素颜将自己画的图纸交给大师付,商量着如何建厂子的事。
忙了好一天,郁三公子真的包袱款款的来了,叶成绍见得大喜,也不问他为何要住到别院里来,一来便拖了郁三往书房里跑,两人一聊就是一上午,郁三一说起治河来,也是头头是道,更是心无杂念,不时的,还与叶成绍争得面红耳赤,没多久,又相视一笑,相谈甚欢。
郁三一来,素颜便知道自己该回娘家一趟了,素丽如今正托病,二皇子那里怕也是盯着蓝府的,让下人去接她来,怕是不妥,便与叶成绍打了声招呼,便还着青竹和红菊几个,一同回了蓝府。
她来得突然,蓝家门房一见之下,怔了怔,随既大喜着要进去报信,素颜却是拦住了门房,示意自己进去就可。
蓝家看起来与往常并没有不同,只是路遇的仆人看素颜的眼色更为尊敬了,便是老太太院子里的人,碰到了也是恭敬有加,素颜上回也是以一品诰命身份回来,但并没有这么好的待遇,心头有些诧异,但也没有多想。
得知老太爷并不在府里头,她便带着礼物先去拜见老太太,走近老太太屋里时,远远的就听见一阵笑声,小丫头见到她来了,忙进去报信,张妈妈很快便亲自迎了出来,恭恭敬敬的给素颜行了个礼道:“大姑奶奶怎么来了也不给个信,让好人去迎啊,方才老太太听说大姑奶奶回来了,不知道有多高兴呢。”
素颜忙让紫绸打赏,笑道:“我也是临时起意回来的,老太太身体可好?”
“安健着呢。”张妈妈笑呵呵的把掀起帘子,把素颜让了进去,自己却是慢了一步看向紫绸。
素颜知道她是想打听王昆一家子的近况,便自己行带了青竹进去,却对紫绸道:“你难得回来一趟,带些礼物去送了老朋友吧,还有你老子娘,家里的哥嫂兄弟。”
紫绸听得大喜,行了一礼退了下去。
素颜人还在穿堂里,就听得里面大夫人唤她:“是素颜吗?快来,看看谁来了?”
素颜听得大夫人的声音里全是喜色,她心头一松,忙大步走了进去,就看到老太太正笑着坐在正中间,而另一旁却坐着一个与大夫人年龄相仿的中年美妇,穿得却是很低调朴素,身上的一件降紫色的袄子半新不旧的,头饰也简单得很,一见素颜进来,便一直看着她,眼里带了丝泪意。
素颜一看也是怔住,忙上前去向那妇人行礼:“舅母……”
“哎哎,好孩子,几年不见,都嫁人了,越发的出挑了。”
顾夫人托住素颜的手,细细打量着素颜,声音哽噎。
素颜知道顾夫人算是苦尽甘来了,顾老太爷又被重新起复,而且官至二品,她原是要上门去庆贺的,无耐事情太多,而顾老太爷经了难事之后,人也变得越发的低调了,接任之初,并不接待客人。
她与叶成绍算是敏感人物,感觉这个时侯去顾家,也不是很妥,便也一直忍着没去,没想到,今天竟是在蓝府碰到了顾夫人,顾夫人来,怕也是看望大夫人的吧,大夫人的性子绵软好欺,顾家遭难时,又更是累得大夫人差点送命,顾家便不知道那其中的过程,也知道蓝家对大夫人并未善待,这是有心来给大夫人撑腰的吧。
“看到舅母精神安好,素颜也就放心了,正说要去拜望外袓呢,只是一直不得闲,还望他老人家不要见怪就好。”素颜眼里也有泪,记忆中,顾家对她是很好的,这个舅母也是很善良精明的人,小时侯很疼她的。
“嗯,不忙,知道你孝顺呢,才搬回京里来,家里也是乱哄哄的,还没安置妥当,等忙完这一阵子了,定是要请了你和你娘亲一同去家里玩耍的,你那表妹也正惦记着你呢,听说你在寿王府的事后,巴巴的就想来看你,不是我拦着,怕是自己跑到宁伯侯府去了。”顾夫人也是个爽朗的性子,很快就丢去了悲伤,笑着对素颜道。
顾家能起复,得亏这个外侄女嫁了个好人家,没有叶成绍从中周旋,大皇子肯定不会轻易放过顾家,顾家如今得富贵,可以说是叶成绍争取来的,所以,顾夫人很想与素颜走得更近一些。
一旁的老太太看顾夫人与素颜说得火热,脸上便有些不豫,却是笑道:“素颜,你这孩子,一回来就拉着你舅母说个没完,快来坐下,前阵子还听你三妹妹说你伤了身子,怎地就不好生将养着?这会子身子可好了?”
素颜忙给老太太行礼,又让青竹送上了礼物,老太太脸上的笑才明亮了些,又留下素颜用饭,素颜也没有推辞,与老太太和顾夫人又说了些应景的话,便说要去看素丽,大夫人听了便亲自送了她出来。
素颜这回看大夫人气色很好,眉宇间很是开朗,心知顾家的事平了后,大夫人也算是扬眉吐气了,亲亲热热地歪在大夫人身边道:“娘,如今老太太可是还管着您?”
大夫人的腰杆子挺得很直,抚了一把素颜的脸道:“她虽然还是有些挑惕,但却是好多了,如今我也没怎么听她的,该怎么做还是怎么做,不过,她对你弟弟倒是真心得很,疼得心肝肉似的,如今她也老了,没多少年头活了,娘听得的,就听,听不得的,也不去理会她就是,你就别担心娘了,只管过好自己的日子才是正经。”
说着,眼光又落在素颜平坦的腹部上,担心道:“都嫁过去几个月了,有动静没?”
素颜听得脸一红,垂了眸道:“娘,也就两个多月,哪里就会……”
大夫人听了笑道:“也是,娘只是着急呢,女儿家,还是有了自己的儿子才能落靠,虽说世子爷对你极好,可他那后园子里还有那么些姬妾在……你那婆婆也不是个好相与的,你自己心里清楚就行。”
素颜听得心头一震,最近太忙了,事情又多,她似乎是忘了悠然居里的那几个女人了,不由心里一阵发苦,虽然知道叶成绍不会背判自己,但那些女人的存在,终究是根刺,总要想法子拔去了才好,何况,她们都是叶成绍名义上的妾,如此凉着她们,也虚耗了她们的青春,总要想个妥善的法子安置她们才行啊。
大夫人见素颜的神色不对,知道自己是戳了她的痛处,心头一酸道:“娘知道你看着光鲜,其实过得艰难,不过,娘相信你,一定有法子处理好的。”
素颜将头窝在大夫人的臂弯里,深吸了口气道:“没什么大不了的,娘尽管放心,女儿有自己的事情要做,没时间与她们治气,而且,总有法子安置好她们的。”
大夫人听得虽然仍是担心,却也无能为力,只能摸着她的头叹气,素颜见走得远了,便让大夫人回去陪顾夫人,自己带着青竹和红菊两个去了素丽的屋里,三姨娘早就得了信,知道素颜回来了,便站在屋屋檐下等着,一见到素颜,便先迎了上来就要行礼,素颜忙托住她道:“姨娘不要客气,三妹妹可还好?”
三姨娘的眼圈儿就有些泛红,拉了素颜的手道:“那孩子心思重得很,问她想法又不肯明说,这可如何是好啊,不能总装着病吧,连在院里头走动都不太方便。”
素颜听得三姨娘话里的意思不对,微挑了眉看着三姨娘:“不知姨娘如何想的,您希望三妹妹嫁个什么样的人呢?”
三姨娘听素颜的语气有些重,不由微怔,随即苦笑道:“不怕大姑奶奶笑话,我这辈子最苦的就是给人做妾,说是娶了她去做侧室,可还是低人一头啊,那看人眼色过日子的生活,我已经受了一辈子了,就不想她也再去受啊。”
素颜听了这话才算是松了一口气,倒是没想到三姨娘是个如此有见地的,便拍了拍三姨娘的手道:“姨娘既是有这想法,那倒是好办了,只要三妹妹自己不肯嫁入皇家,那她就可以推了这门亲事,给她找个平凡些的,但能真心疼她的人,才是最好的。”
说话间,两人已经进了屋,素丽正穿着常服在屋里绣花,一抬头,看见素颜进来,那又圆圆的杏眼一亮,随即又浮出泪来,起了身突然就往素颜身上一扑,搂紧了她,竟是呜呜哭了起来。
素颜爱怜的抱着素丽,轻轻抚着她的背,她知道,素丽这几天定然也是过得很不舒心,这是她的人生大事,她原就是个有主意的,以前又对二皇子起过心,少女的初恋最是难忘,突然初恋中的人肯娶她了,却遭到了自己的反对,一时定然也是难以决断的。
三姨娘见了便在一旁拉素丽:“你看你,你姐姐难得回来,不好生招待,倒是弄得她一身泪糊胡的。”
素丽闻言不好意思的抬起头来,眼泪还挂在俏脸上,却是展颜一笑,拉住素颜的手就往里走,拿起先头做的女红给素颜看:“大姐,你看这花色如何,一个人关在这屋子里,闲得死了,就给你和姐夫都做了件春衫,也不知道合你的意不。”
素颜听得鼻子发酸,看那夹衣做得很是用心,针脚细蜜,竟是绣的最难的雕绣,不由拍了她的手道:“都是要待嫁的人了,不赶紧着给自己办嫁妆,倒是还记得给姐姐做衣服,你是让姐姐心里难受么?姐姐可是关了你好些日子了呢。”
素丽便看了三姨娘一眼,欲言又止,三姨娘看着便叹了口气,知道她有话并不想让自己知道,心头一酸,自己养的女儿,却是不跟自己亲,叹了一口气,退了出去。
素丽看着三姨娘消失的背影,眼里笑得苦楚,拉了素颜的手道:“我便是想着她,才不知道要如何是好,我要是能嫁得好些,她在家里的地位也能高点,也不至于连丫环婆子们都瞧她不起。”
“傻子,姨娘想的也和你一样呢,可怜天下父母心,她巴不得你能过得好,过得幸福,她才能安心,你所说的嫁得好,是指地位,还是指人品?”素颜皱了眉头劝素丽。
素丽垂了头不说话,秀眉皱得紧紧的,素颜也不逼她,只道:“今天便是来接你去我那的,我如今正忙得紧,连个帮手也没有,你帮我打个下手吧。”
素丽听得一震,眼里却是有了喜色,兴奋的歪了头道:“姐姐帮什么?不是说就要去治河了么?若是那些个事情,我可帮不来。”
素颜脸色一黯,“我暂时不去治河了,如今在别院里头,想开店做生意呢。”
素丽一听,眼睛更亮了,圆眼滴溜溜的直转,笑道:“可是做胭脂膏子?大姐可是出了名了,前些日子还有好些人夫人来问我呢,问我会不会做那些东西,我哪里知道啊,呀,红梅,给我收拾东西,我要到大姐府上去养病。”
素丽这是在家里憋坏了,心里对婚事又很是犹豫,素颜肯来接了她走,能让她暂时抛开烦恼,自是心头雀跃。
接了素丽到了别院里头,给她安置了房子,别院里,内院和外院同样的分得很开,素颜并没有方明郁三公子也在,只让素丽先在院子里住着,让青竹带着她在院子里玩了两天,自己则继续忙着手头上的事情。
叶成绍的行程定下来了,十天后就要启程,东王世子被东王大骂了一顿,给软禁在府里头,不许他向皇上递辞呈,郁三公子每日与叶成绍跑进跑出,忙着治何的前期准备,后来,他终于坐不住了,素丽的心意他还没的摸透,家里也催着他回府去,要离京了,儿子却还住在别人院里不回去,是个什么事啊?
他惦记着自己的老娘,又记挂着素丽,这一天,他也顾不得再求素颜,找了个借口就去了内院,好在院里也没有其他女眷,就只有素颜和素丽两姐妹,也不算太失礼。
素丽自素颜这里得了她要建厂子制胭脂膏子的消息后,兴奋得两天没好睡,素颜又不交事给她做,她心里便像猫爪在挠心一样,她很佩服素颜的胆量,敢为别人之不敢为,建厂做胭脂,她还是头一回听到,如果成功了,那是不是京城的胭脂铺子都会被大姐给垄断了?
从来就知道大姐是个心怀远大的,却不知道她有这雄心,这激得素丽原本就不安分的心更加蠢蠢欲动,竟是将婚事带来的烦恼统统抛到了脑后,磨肩擦掌的就想帮素颜一起干番事业来。
素颜也是让她先玩了两天,适应后,便拉着她一起,教了她几种制香的方子,让她学着去做,素丽很是聪明,拿着素颜给的方子就去小试,虽说大姐曾经试验过成品,但能自己制出一瓶上好的胭脂来,她也很有成就感啊,这天,她便带着红梅两个去园子里采茶花,如今正是茶花开得浓妍之时,蔷薇也在打着花骨朵儿,素丽便想制点蔷薇香出来。
别院里的茶花种得并不多,依着园墙边就一顺溜,十几珠的样子,素丽提着蓝子,看着那开得正艳的花儿,有些不忍下手,大姐说,扯花瓣儿就成了,可是,那花儿,扯了花瓣就会变丑了,又更不愿意摘花,总觉得摘到一朵后,整珠花便失去了美感,红梅可没她那么多顾虑,选了开得最大最艳的花瓣儿就去扯。
素丽嘟着嘴在一旁看着,迟迟不肯下手,眼看着红梅的蓝子有了一小层儿花瓣垫底,她还一片儿也没摘,正伸了手去,想选朵最差花朵儿来整朵摘了,却见另一只白晰的手比她快多了,很随意的就摘去了一朵花。
“想要制香,却连花都不敢摘,蓝三姑娘还真不是个能做大事的,比起叶夫人来,果然是差了些胆色。”一个温和的声音在一旁调侃道。
素丽猛一抬头,眸光便落入一双干净而又温和的眸子里,那眼光里跳跃着一簇火苗,正大胆的看着她,像是要将她点着了似的。
素丽不由大怒,这厮怎么会在这里,那眼睛也太大胆了像,像是要吐了她似的,分明就是个登徒子,“喂,我本就不如大姐,但也不要你来多嘴,你这人好生无礼,怎么自闯后宅?”
郁三公子早就躲在暗处观察了素丽好久,见她连朵花也不肯催残了,心头便更是喜欢,又看她那想摘又不忍心的样子,很是可爱娇俏,忍不住就想要逗她。
“谁说我自闯的,小生可是世子爷亲自邀请来的,得了叶夫人的首肯才能进得后院来,小生正在此处赏花,却不知花儿被人摘了,弄得没有了赏花的心情,你不陪礼也就算了,却还如此无礼?”他明明就是想要与她好生交谈的,毕竟时间不多了,他就要离京,明明心里就急得要死,可是一见她嘟了嘴想要跟他吵的样子,他就忍不住想要激怒她。
“切,明明就是个登徒子,还说别人无理,真没见过你这样厚脸皮的。”素丽气冲冲的,提了蓝就想要走,却见郁三公子又自那株花花下摘了一大朵来很随意的往她蓝子里一丢。
她正要骂,郁三公子又连摘了好几朵儿,但看那株茶花却并没有因为这几朵花被摘而失去整体美感,她不由生生止住了骂,诧异地在一旁看着他继续往别一株花摘去,见他总是寻了那枝叶茂盛的,藏大叶子下开着的花摘,不由哂然一笑道:“我怎么没想到这个。”一时举起,也弯了腰,寻了这样的花摘来,两人一连接了几十朵,倒是比红梅的蓝子里看着还要多上好多,她无端就高兴了起来,歪了头对郁三道:“没想到你还有些小聪明呢。”
郁三听了微微一笑,边摘花,边偏了头看她,眼神灼灼:“你要是与我呆得久了,你就会发现,我不止是不小聪明,也会有大智慧。”
听他又吊儿郎当的自吹,素丽嘴唇一撇道:“切,王婆婆买瓜,没见过这样的,一点读书人的谦逊之气也没有。”
“听说姑娘前阵子病了,可好些了?”郁三却是不再与她斗嘴,直了身子,将手里的一捧花放进她的蓝子里,灼灼的目光中,带了丝柔柔的关怀。
素丽被他看得心尖儿一颤,脸幕的就红了,嗔他一眼道:“不过就是感了些风寒……哦,太医说有传染呢,你可别跟我站得太近,小心传染了你就不好了。”
郁三听得微微一笑,眼里却带了一丝苦涩,幽幽地说道:“我倒不怕,反正身上原就有病,不在乎再多一样,能和你……和你生着同一种病,吃同一种药,就算是苦,也会甜的。”
这话说得好生羞人,素丽听得脸红心热,掩了面就偷偷去睃红梅,却见红梅早就不知何时离开了,不由大窘,抬了脚就逃。
郁三公子看着那俏丽的身影像小兔子一样的逃走,心里好生怅然,正要提了脚也回转,却见素丽却是又转了回来,小脸红扑扑的,眼睛却是又大又亮,神经却是很严肃:“你……你刚才说什么?什么原就是有病,不在乎再多一样?”
郁三公子心一沉,眼里的苦涩更深了,眉头跳了跳道:“是啊,小生原是想向蓝家求娶三姑娘的,可是,这身子,还是不要害了别人的好,反正也不知道能活多久,娶人便是害人,今生注定孤独的渡过最后的日子算了。”
素丽听得眼一红,看他脸色苍白,虽然气质儒雅,但身子却是瘦弱,大姐没少在自己面前夸他,说他是良配,那些日子,二皇子逼婚,她虽然也在犹豫,但心底里隐隐就有着期待,希望他也会去蓝家提亲,可是,等了好些天也没见动静,想来,他们家也是看不上自己这庶女身份吧,失望中,又看到了他,心里就气,恨不得质问他就好,偏生他又没对她说过什么,更没有承诺,凭什么骂他,原来,他是有病么?还说……还说最后的日子,没来由的,素丽的心就有些发酸,还有些微痛,像是被小虫子咬了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