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女素手一弹,便是将雪白匕首上的血渍尽数荡开,而后缩回衣袖,转身往韩小艺方向行去,
被打成狗的古鑫被韩小艺搀扶着上车,躺在开着暖气的车厢内休息,
他的伤势颇为严重,但残狼那致命一击被韩小艺破坏,故而沒有大碍,以他的身体素质,很快便能恢复,
肖六就沒这么轻松了,
他甚至拒绝了韩小艺的搀扶,只是倚靠着光秃秃的白桦不停吐血,
他的伤势很重,以至于稍微动一下,便感觉四肢百骸仿佛针扎般剧痛,脸庞上密布着豆大的汗珠,那双眼眸更是因为剧痛而猛烈收缩,
“唔,。”
肖六吐干净口中的鲜血之后,苍白如纸的脸上竟是强挤出一抹微笑,冲担忧万分地韩小艺虚弱道:“总算安全了。”
“可你伤的很重。”韩小艺焦急地说道,
“沒关系。”肖六摇摇头,颤抖着手指想从口袋拿什么东西,
“要什么,我帮你。”韩小艺说道,
“香烟。”肖六轻声道,
“,。”韩小艺从他口袋摸出一包香烟,掏出一支放进他的嘴角,啪嗒,
点燃香烟后,肖六深吸一口,
“咳,,咳。”
也许是嗓子眼难受异常,肖六仅吸了一口,便剧烈咳嗽起來,那孱弱的身躯亦是跟着抽搐痉挛,
“呼,。”肖六从鼻腔喷出两道浓烟,断断续续道,“韩小姐,,能帮我个忙吗。”
“什么。”韩小艺越发觉得不安,此刻的肖六仿佛是在交代后事一般,给人强烈的不祥预感,
“我口袋里有一个小册子,上面记录了乔八的所有计划和计划中的弊端,交给,。”肖六忽地感觉呼吸困难,大口喘息几口,无力道,“交给小林哥。”
“林泽。”韩小艺瞪圆眼眸道,“你跟他是,。”
“他是我大哥,一辈子的大哥。”肖六提到林泽,那双逐渐黯然的眸子忽地释放出强烈的光芒,苍白如纸的脸庞也精神抖擞起來,“我乃小刀会元老级成员,当年,。”
韩小艺聆听着肖六的倾述,漂亮的美眸中滚落出晶莹的泪珠,
他在说,
她在听,
他说的很向往,
她听的很仔细,将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默默记在心中,
小刀会,
肖六是小刀会成员,
早在三年前,小刀会策划的伏击乔八一战中死伤无数,当时的肖六正在外省谈一笔买卖,沒能参与到这场战斗,等他回家时,却发现一切都已物是人非,人死干净了,也走干净了,他最喜欢吃宵夜,喝酒的场子,也已被捣毁,再找不到半点可留恋的,
肖六知道,这一切都是乔八做的,
他阴了小林哥,杀光自己兄弟,让他无家可归,无兄弟可聚,
是他,
一切都是这个畜生造成的,
肖六紧握着拳头,暗暗发誓一定要为死去的兄弟报仇,为小林哥报仇,
所以他改头换面,从乔八旗下的场子起步,凭借他优秀的能力,慢慢变为乔八的心腹,
他表现得毫无心机,沒有野心,甘心当乔八手下的一条狗,欺瞒了乔八这种疑心病极强的枭雄,同时也探听到无数内幕,
这三年多來,他沒与任何人联系,哪怕他已知道刀疤在小林哥的支持下,重新创建小刀会,他也沒表露身份,继续在乔八的身边做潜伏工作,偶尔,他会放点消息给刀疤,以匿名的方式,不管刀疤是否相信,他隔一段时间都会放些消息,
幸好,长时间的努力让刀疤信任了他的消息,否则这一次也决计不可能引起刀疤的重视,更不会派人來营救,,
肖六每晚睡觉都会反锁房门,因为他会做恶梦,梦到那帮兄弟的死状,在梦中大吼要杀了乔八报仇,
这三年多來,他每天早上都是被恶梦吓醒的,醒后会发现浑身大汗,像打了一场生死恶斗,
现在,这样的噩梦生活终于要结束了,也可以解脱了,
“呼,。”肖六长长地喷出一口浓烟,口中又涌出一股鲜血,呢喃道,“帮我给小林哥带句话,。”
“小六不能再陪小林哥打天下了,,不能再为小林哥鞍前马后了,不能,。”肖六的气息微弱到极致,那张苍白如纸的脸庞上浮现一抹释然,一抹笑意,仿佛那双早已无法聚焦的双眼瞧见了让他感到幸福的一幕,
他看见那帮聚在一起喝酒聊天的弟兄了,
他看见当年结义时,呼喊着不能同年同月生,但求同年同月死的画面了,
他看见,,
“弟兄们,我來了…”
他的头缓缓垂了下去,
他的身躯已经冰凉,
沒有吸完的半截烟被粘稠的鲜血粘在嘴角,青烟袅绕,像是在给这个为替兄弟报仇甘愿忍辱负重三年的好汉送行,,
肖六走了,
走的沒有遗憾,
走时,他的脸上挂着笑容,开心灿烂的笑容,
这三年多來,他从未笑过,直至临死前,他那僵硬的脸上才浮现一抹微笑,幸福的微笑,
韩小艺的泪水犹如断线珍珠,哗啦啦滚落下來,她知道肖六是什么人了,她也知道肖六为什么会救自己,她更知道肖六为什么会是乔八的人,
但她不知道,,上天为什么要这么残忍,为什么要这样对待一个讲义气,重情义的汉子,
三年多來,他沒度过一天好日子,为什么直至临死,都不能见上一面他敬重无比,当亲哥哥对待的林泽呢,
为什么,
老天你到底睁开眼睛了吗,
“他死了。”
背后响起银女清淡的声音,
刚才她也在听,不知道为什么,她那颗冷如寒霜的心脏竟有些悸动,她不知道这是什么感觉,她只知道这种感觉不好受,
感觉是不会骗人的,纵使是孤僻如银女这样的女子,也不能逃避感觉的吞噬,
“死了。”韩小艺呆呆地说道,“他是为我而死的,也是为他的兄弟而死,更是为他敬重的小林哥而死。”
“走。”银女一只手扛起肖六沉重的身躯,冲泪流满面的韩小艺说道,
叮,
肖六身躯被抬起时,腰间忽地落下一把刀锋,一把无柄刀锋,,直直地插入雪地,
任那风雪飘摇,这把刀锋却泛着清幽倔强的光泽,遗世而独立,
,,,,
嗖嗖嗖,
无数颗佛珠弹射而出,仿佛子弹一般,夹裹着可怕的气劲,宛若撕裂了空气,破碎了空间,呼啸着向李斯与陈一亮打來,
“小心。”
扑哧,
扑哧,
扑哧,
李斯情急之下,整个身躯贴着陈一亮,帮他挡下那一颗颗夺命佛珠,
陈一亮沒事,但那一颗颗气劲惊人的佛珠却是尽数打入李斯的后背,
“哇,。”
震荡之下,李斯只感五脏六腑皆被搅碎,气血翻滚难受,一个憋不住,鲜血便是狂喷而出,
“嘶嘶,。”
口中喷出鲜血,后背那被佛珠打出的血洞,亦是不断地喷溅出殷红的鲜血,模样惨不忍睹,
李斯被击中之后,身躯无力地趴在陈一亮那佝偻的身上,双腿亦是软绵绵的,难以再撑起那沉重的躯壳,
“李叔,。”陈一亮沙哑的声音颤抖道,“为什么,,为什么替我死。”
“我该死,。”李斯那因疼痛而略显扭曲地脸上挤出一丝笑意,“我坏事做尽,死了也活该,你不同,你什么都不懂,你只是听了乔八的话,你本是一个纯善的孩子,李叔看着你长大,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
陈一亮愕然地望向李斯,双臂紧紧地抱住他那不断下垂的身躯,
只是,他自己本身就已无力站稳,还要搀扶着毫无力气的李斯,两人便这么摇摇晃晃地站着,如大海中飘零的孤舟,分外凄凉,
“陈少,,好好活着。”李斯心疼地凝视着如同一个老者的陈一亮,虚弱道,“你不该死,该死的是乔八,他不该利用你,不该打断你的腿,更不该把你训练成一个沒有自我,沒有灵魂的死士,他不该,也沒有这个资格。”
“好好活着,。”李斯颤抖道,“陈少,答应我好吗。”
陈一亮瞧着李斯那渴望的眼神,终于咬牙点头道:“我答应你,李叔,别说话,我带你去看医生。”
“想走。”乔八猛地爆喝一声,猖狂无比地吼道,“背叛我乔八的人,从沒人可以活下去,沒人可以。”
说罢,他清啸一声,宛若一只下山猛虎,探出虎爪向两人抓來,
嗖,
一道寒光乍现,站在一侧的林泽忽地动手,手腕一翻,那把无柄寒光便是嗖地射向乔八,
“哼。”
乔八身躯一滞,腰身一拧,极为灵巧地避开那极速射來的刀锋,其身手之敏捷,哪儿像个久居高位,一脸温文尔雅的枭雄,
说他是个武林高手一点也不为过,
一击未中,却已放缓乔八的速度,林泽身形一晃,闪电般站在陈一亮与李斯的身前,目光冷冷地凝视着乔八,口中却平静地说道:“陈一亮,带李斯走。”
陈一亮身躯轻微一颤,那双漆黑的眸子不可思议地盯着林泽那并不宽厚的后背,咬牙,抱住身躯逐渐冰凉的李斯,恨极道:“帮我杀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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