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黑走了,
捧着芊芊的骨灰盒不辞而别,
林泽不怪他,也沒资格怪他,
做兄弟的,你为他做了一些事儿,他又为你做了一些事儿,相互之间本不需要太多言语,说了显得矫情,
林泽也相信以后两人还有机会见面,只是迟早问題,所以小黑走后,他也沒打电话询问,他明白,小黑既然选择默默离开,自然是因为不希望被自己打扰,
林泽懂小黑,却不是所有人都懂林泽,
譬如黑美人,她就不懂林泽,她也沒打算懂林泽,
机场内,林泽接到一个由黑美人打來的电话,甫一接通,对面便如放鞭炮似的,先是一顿噼里啪啦的臭骂,随后便哭得撕心裂肺,哭得林泽险些忍不住撕了回燕京的机票回到轮盘,
可他不能,不提燕京还有许多事儿需要处理,单单是自己留下对黑美人的影响,便足以林泽打消这个不理智的念头,
“你要走了。”黑美人哽咽地问道,
“嗯,已经在机场了。”林泽苦涩地说道,
“以后还会來吗。”黑美人问道,
“应该,,还会回來。”林泽迟疑地说道,
“我不需要模棱两可的答案。”黑美人厉声道,“我需要肯定的答复。”
“会,我肯定还会回來。”林泽忙不迭说道,
“真的。”黑美人抽泣道,“沒骗我。”
“我什么时候,,沒,我沒骗你。”林泽本想吐出一句我何时骗过你,但回味当年的那些事儿,自己欺骗她得还少吗,自己对她说过的真话又有几句,他沒办法理直气壮大言不惭地这般说,他只能很无力地说不会欺骗,不会,
“我信你,最后信你一次。”黑美人铿锵有力地说道,“之前我跟爹地说的话你听见了,我还有时间,四十岁之前我还是自由身。”
这是一句暗示性极强的话语,林泽几乎沒有抗拒能力,可他非走不可,燕京的事儿太多,太急,他沒办法长时间留在伦敦,
林泽能想象出黑美人此刻的模样,但他必须遏制自己胡思乱想的情绪,深吸一口气,平静道:“放心,我终于还是要回來的。”
“再见。”黑美人径直挂了电话,沒再跟林泽拖泥带水地藕断丝连,
林泽收回电话,轻叹了一声,独自进了检票口,
他是一个人回燕京的,
王浩等人留在英伦继续潜伏,露丝早在那晚的宵夜上便与林泽告别,算上方才黑美人的电话告别,林泽想不起还有谁有必要给自己告别,,
只是在进入机舱的那一刻,林泽的脑袋不由自主地往后望去,似在期待什么,又仿佛什么也期待不到,默然地寻了座位入座,戴上眼罩陷入深沉的睡眠,
这一觉,是他來英伦后睡得最香甜的,
这一觉,他是强迫自己睡得香甜,英伦一行解决了许多事儿,也留下了许多遗憾,但他知道,燕京那座看似繁花似锦,实则是披着花哨外衣的洪水猛兽正等着自己,他必须养好精神去面对,
人生在世短短数十年,焉能一直停留在痛苦的回忆与遗憾中,
他曾经堕落过半年,在他康复后便冷酷地告诫自己,这是自己唯一浪费的半年,以后决计不能再因为情绪上的躁动而虚度光阴,
飞机下滑时林泽幽幽醒來,慵懒地伸了个懒腰,正欲偏头欣赏窗外的夜景,却被一个穿白色西装的男子遮挡了视线,
正当林泽打算收回视线时,那名靠窗坐的男子却是捕捉到了林泽的遗憾,身躯缓缓向后倾斜,转头笑道:“抱歉。”
林泽微微一愣,一方面是被这名西装男子的灵敏震惊,另一方面则是被这个白衣男子的容貌吸引,
他很帅,
但帅的很邪气,或者说帅的不太正统,跟陈逸飞那种阳光温暖的帅气截然不同,可不能否认,他仍然是一枚帅气十足的大帅哥,自诩偶像派的小林哥根本不敢跟他抗衡,见对方礼貌示好,林泽也是很有风度地点头笑道:“沒关系。”顿了顿,又随口问道,“你是华夏人。”
“是的。”西装男子很客气地说道,只是在说了两句话之后,他轻轻从口袋取出一块白色手帕在嘴角拭擦了几下,
这个举动在林泽看來有些下意识,还有些习惯成自然,但不管如何,林泽都看得出这个年轻帅气的大帅哥身体不太好,
西装男子接下來几声轻微的咳嗽更是验证了林泽的推测,他的身体的确不太好,甚至是很不好,可在这十來个钟头的航程上,西装男子并未制造噪音,直至此刻,他才下意识地咳嗽两声,林泽颇有些讶然,忍住咳嗽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就跟忍受一个火辣女郎的诱惑一样艰难,林泽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对这个西装男子的恍惚,但很快他便岔开了思绪,暗暗摇头自忖:“自己见过的怪人还少吗,何必每个都追根问底。”
出了机场,福伯早已在外面等候,
天很冷,这位老人家却穿着大衣站在车前,直到林泽出现在他的视线中,他才快步迎上去,接过行李,朝林泽挤出一丝微笑道:“一路辛苦了。”
林泽尴尬地笑了笑,沒说什么,
辛苦倒不假,却不是为韩家辛苦,想必福伯大抵知道自己此行去伦敦的目的,也沒多说什么,径直钻进了黑色轿车,
本以为福伯紧跟着便会进來,沒想到足足等了一分钟,福伯才神色有些古怪地坐到驾驶座,
沒等林泽开口询问,福伯便好奇道:“你跟十二少乘坐同一架飞机。”
“嗯。”林泽微微一愣,旋即莫名问道,“十二少。”
“白家少爷,那个病秧子。”福伯摇了摇头,言语中颇有些可惜,
“是不是帅惨了,但看上去很阴柔的帅哥。”林泽想起在飞机上碰上的那位白色西装男子,
“你见过了。”福伯讶然道,
“嗯,他跟我坐同一排,在飞机上还闲聊了两句。”林泽微笑道,
“嗯。”福伯微微点头,沒在这个问題上深究,驱车回家,
一路上福伯都比较沉默寡言,林泽也沒多疑,福伯本就不是一个善于言语的老人,能不说话时,他会尽量闭上嘴巴,再加上在飞机上坐了十几个钟头,林泽也有些虚,摇开车窗点了一根烟慢慢抽起來,
直至林泽发现福伯驱车的方向不是韩小艺的别墅,而是韩镇北居住的那套气氛凝重森严的别墅时,他才敏锐地意识到问題所在,谨慎道:“韩家出事儿了。”
“老爷出事了。”福伯平静道,可言语中却充斥着惆怅的味道,
“韩老板出事。”林泽眉头一挑,登时有些手足无措地问道,“什么事儿。”
韩老板出事,
不是按照计算,韩镇北至少还能坚持半年的吗,怎么说出事儿就出事儿,问題严重吗,若是严重,韩小艺怎么办,
不知觉的,林泽额头上竟渗出豆大的汗珠,夹在指间的香烟也忘记去抽,只是情绪混乱地望向后视镜中的福伯,
这一刻,,他才发现福伯那张本不太显老的脸庞上竟多了许多皱纹,像一张橘皮脸似的,老态百生,
“中风。”福伯言简意赅地说道,“双腿不能动了,半边身子都不能动了,现在只能靠轮椅行动,双手也只剩下一只可以自行活动,另外一只,,也残废了。”
林泽当即如遭电击,简直不敢相信福伯阐述的事实,更想不到自己才出国一个月,那位霸气无双,极具上位者风范的大鳄就出了这么严重的状况,而且,,韩老板中风,为什么沒人通知自己,韩小艺为什么不通知自己,
脑子很乱,很多问題想不通,林泽狠狠地揉了揉发闷的眉心,沉声道:“外人知道吗。”
“如果知道,总能传到你的耳中,既然能瞒住你,自然暂时无人知晓。”福伯苦涩地说道,“但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时间一长,人们总能猜测出來。”
林泽眼皮狂跳,冷静地问道:“韩小艺呢,她在哪儿。”
这档儿,他竟连韩小姐也懒得称呼了,直接称呼她的名字,显而易见,林泽情绪激荡到了极致,
“在陪老爷。”福伯平静地说道,
“开快点。”林泽拍了拍椅子后背,
“我在努力。”
香烟已经焚烧到尽头,林泽的脑子却无比混乱,他必须捋清头绪,
首先,韩镇北中风了,或者说,他失去了大半行动能力,四肢去其三,他唯一能做的,便是用仅剩下的一只手吃饭,,还有签合同,
那么韩镇北现在还可以把持住韩家,至少可以最低限度地把持住韩家,
可是,中风是极易复发的,也是极度危险的,他的脑子有受到伤害吗,伤害严重吗,还能持续性工作吗,还能承受高压的工作吗,
在林泽看來,这些疑问都是很艰涩的,也是很难回答的,可事实上,林泽认为韩镇北还能发挥五成的大脑,便算是极限了,
最后,韩小艺为什么不通知自己,是不信任自己吗,不会,她不可能不信任自己,如果真是那样,福伯也不会在此刻告知自己,
那么答案只有一个,韩小艺不愿告诉自己,不想影响自己在英伦的任务,更不想自己担忧她,
想到这儿,林泽满嘴苦涩,心头更是充斥了对她的怜惜与感激,
理清这些头绪,林泽还剩下最后一个疑问,
“医生怎么说的。”林泽提心吊胆地问道,
“还剩一个月。”福伯沉痛地说道,
听到这个消息,林泽脑子登时炸开,
一个月,
是的,一个月,
一个月之后,韩镇北这位惊世枭雄将与世长辞,将走完他辉煌的一生,之后,,韩家大小姐,这位二十不满的女孩儿,将一力撑起这座风雨飘摇的商业帝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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