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姑,韩镇北不行了。”薛贵站在书桌前,面色凝重地说道,
“哦。”薛家姑姑如诗画般的秀眉一跳,紧握的水笔微微松开,转头问道,“什么时候的事儿。”
“昨晚。”薛贵语调平静,却透着一股凛然意味,徐徐说道,“昨晚薛家宅子的灯光一宿未息,据说,韩镇北昨晚病情反复,几次游离于鬼门关,最终虽说勉强拉回來,但看情况,估计沒几天好过了。”
“他一死,韩家就岌岌可危了。”薛家姑姑端起一杯早已冷却的普洱,翻开茶杯,意识到茶水早已冰凉,又是缓缓放下,猩红的嘴唇吐出一句话,“帮我备一套衣服,待他归西,薛家的礼数不能少。”
“好的。”薛贵心头一颤,微微点头后又苦涩道,“上周韩小艺会见了韩家骨干,孙不巧和连云城这两个韩家元老被调回燕京,看起來这丫头做好了未雨绸缪的准备。”
“未雨绸缪不至于。”薛家姑姑淡淡摇头道,“也许只是试探试探,不过这些与你无关,你啊,似乎只要跟韩家牵扯上关系的事儿,总是特别有兴趣,怎么,我把这薛家家主的位置让给你坐。”
“别,。”薛贵忙不迭摇头,惊秫道,“只是韩小艺很对我胃口,燕京这类女孩不多见,难免会多上点心,姑姑您别想多了。”
“我想什么了。”薛家姑姑很诛心地反问,
“,。”
“东南亚那边呢。”薛家姑姑缓缓起身,自给自足地倒了一杯温热的咖啡,抿了一口问道,“战歌狂似乎跟韩家合作的意愿比较强烈,反倒是另外两人,汪树跟文破局兴趣不大,你去查查,看他们到底搞什么鬼。”
“怎么查。”薛贵无奈地问道,
他又不是搞情报工作的,哪有这方面的能力,
“燕京那位功成名就的柳风舞是汪树的人,从她这方面下手。”薛家姑姑抿唇笑道,“不是很符合你的风格吗。”
“哈,沒错。”薛贵咧嘴一笑,点头道,“这可是美差。”
“出去吧,我要休息了。”薛家姑姑揉了揉略显发胀的眉心,轻声说道,
玉容上不易察觉地闪过一丝疲惫,
薛贵闻言折身退去,可尚未到门口,他又忽地转身,迎向薛家姑姑那意料之中的面容,挠头道:“姑姑,我想知道,。”
“你想知道上次在茶楼,我为何要以强硬的态度对待韩镇北。”薛家姑姑似笑非笑地续了他的话,
“姑姑英明。”薛贵尴尬地笑道,
“你猜我会不会告诉你。”薛家姑姑媚笑起來,一笑百媚生,粉黛无颜色,
“,。”
薛贵很莫名很纠结地走了,
他由始至终都认为姑姑对韩家沒什么敌意,至少表面上如此,那为何,为何在茶楼上的敏感处境,她要主动挑破韩镇北残废的事实,这么做,岂非让韩小艺愈发警惕薛家,岂不是让三家的关系越发紧张起來,
他搞不懂,完全搞不懂,
但他不意外,神仙姑姑的决策和想法,又岂是自己能揣度的,挠挠头,退了出去,
薛家姑姑沒休息,她已困倦无比了,但她还不想睡,
她行至窗前,轻轻推开窗户,嗅了嗅窗外飘荡而入的凉意,不由自主地紧了紧双臂,喃喃自语道:“韩镇北啊韩镇北,咱们这场戏可是足足演了五年。”
薛白绫这辈子只敬佩两个人,
第一个是她的爷爷,那位风云华夏过半百的燕京一宝,
另一位则是即将回归星辰的韩镇北,这位以草根身份崛起,在短短二十年迅速成为燕京新贵的大枭雄,
敬佩这个人,要从五年前的那场酒宴说起,
那是不出世的薛白绫异军突起,轰动燕京的第二年,她举办了一个小型聚会,参与的人数不多,十來人,韩镇北便是其中一人,
她酒量好,韩镇北酒量更惊人,
当其他客人都因喝得昏昏欲睡而告辞时,韩镇北仍八风不动地单手握杯,似笑非笑地瞧着那位初出茅庐,却一鸣惊人的薛白绫,后者见沒了外人,亦是风情一笑,语调悠扬道:“韩老板,你这酒量恐怕不是交际中锻炼出來的吧。”
“不是。”韩镇北潇洒耸肩,摇头道,“我妻子过失的那一年,我整日和酒精为伍,你知道,一个想醉死的人,总能将酒量提升到极致。”
薛白绫玉容上闪过一丝讶然之色,随后便含笑道:“韩老板,可有兴趣去我房间一聚。”
“有。”韩镇北洒脱地笑道,
薛白绫房间有许多白酒,也只有白酒,
韩镇北不忌口,什么酒他都喝,
两人足足喝了一个通宵,最后韩镇北先吃不消,迈着阑珊地步履离开薛家,
这一晚的拼酒顿时成为一段佳话,一段专门为薛白绫打造的佳话,而从这一晚开始,薛白绫才算真正踏上神坛,成为足以跟韩镇北比肩的人物,
但这一晚两人聊过什么,除了这两个燕京举足轻重的人物,旁人又如何得知,
薛白绫知道,他的酒量胜过自己,真拼到最后,先趴下的肯定是自己,
但韩镇北主动认输,并将风声放出去,几乎算是卖了薛白绫一个大人情,薛白绫知道韩镇北这么做,是因为有求于自己,
“待我死后,你不能让韩家亡。”
这是韩镇北进入薛白绫房间后抛下的第一句话,
这话将初出茅庐,虽说才华过人,却终究临场经验不足的薛白绫彻底震住,
她很快回过神,表情轻松地说道:“韩老板刚到中年,正是精力旺盛的时候,何出此言。”
“命运在我结婚不到三年就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这十多年我顺风顺水,想來是命运之神的眷顾,可谁能料到将來呢。”韩镇北潇洒一笑,饮尽一杯白酒道,“不瞒薛小姐,我的身体状况已经大不如从前。”
韩镇北沒直言,但这番话中的意味,却值得薛白绫仔细推敲,身体大不如从前,这是一种暗示吗,当初的薛白绫不懂,之后的几年,她慢慢明白了韩镇北的意思,
“即便如此,我薛家尚处于水深火热,哪來的能量帮你。”薛白绫迷惑道,
“我对你有信心。”韩镇北微笑道,“至多三年,你就能稳住薛家,并成为华夏最厉害的女人。”
“谢谢。”薛白绫矜持一笑,说道,“客套话说完了,我们來说点实际的东西吧。”
“请讲。”韩镇北好整以暇地点头,
“我凭什么帮你。”薛白绫淡淡道,
“我有你必须帮我的理由。”韩镇北从容道,
“哦。”薛白绫神色一凛,问道,“什么理由。”
“三足鼎立的局面已维系有些年头了,我韩家虽说如今正当威猛,但终究底蕴不够,若我再能活二十年,又岂需寻求薛小姐帮助,但这是不可能的事儿,你猜,我死之后,陈家是向薛家下手,还是薛家。”
“都有可能。”薛白绫模棱两可地说道,
“沒错,都有可能。”韩镇北似笑非笑道,“那就要看到时韩家是否有人掌舵,而你,又是否强大到让陈家忌惮的地步。”
薛白绫眉头一蹙,
她不太适应韩镇北这种大开大合地谈话,甚至于,她有种被韩镇北牵着走的感觉,
“不管如何,你之前那番话,我都不太赞同。”薛白绫平静道,“你就不怕到时陈家沒向你韩家动手,我先捷足先登。”
“你敢。”韩镇北似笑非笑道,“陈家是唯一敢动手的,韩家不行,薛家也不行,韩家根基还不够深,薛家,,太苍老了。”
薛白绫仔细地瞧着韩镇北,这位在燕京已闯荡十多年的草根枭雄,手心微微有些发紧,一字字问道:“理由呢。”
理由呢,
韩镇北洒脱一笑,端起一杯烈酒一饮而尽,抹掉嘴角的水渍,朗朗道:“燕京,可并非只有陈薛韩三家才能一较高低,薛小姐,请将视角摆得更高更远一些。”
薛白绫答应了,
她答应韩镇北走后尽力保韩家不亡,
这些年來,两家并沒太多來往,从前如何,现在亦是如何,这场戏,两人也足足演绎了五年,瞒过了燕京,也瞒过了陈家,
韩镇北说得轻巧无比,薛白绫却听得慎重异常,她答应了,不是她怕,而是她根本沒拒绝的理由,
而从这一天开始,薛白绫才算真正认识韩镇北,这位崛起于燕京的草根大枭,
他能走到今日,的确拥有非比寻常的眼界与大局观,纵使自己自诩全局观强大,跟眼前这位一步步走到今天的大枭雄,仍有那么一些距离,
合上窗户,薛白绫缓步走回卧室,宽衣解带,安详平静地躺在柔软大床上,在闭上双眸前喃喃说道:“韩老板,我虽不是君子,却也不敢忘记你的恩惠,如果可以,我会保韩家不亡,只是,,五年前的你,又是否料到会有林泽这个天兵神将出现,又是否估算到他是可以协助韩小艺强大韩家的人物呢,我想,韩家在你这五年里的经营布局,又有韩小艺跟林泽的操作,想倒塌恐怕也不容易吧。”
“不过你放心,我薛白绫说一便是一,假若韩家真有一天陷入两难绝境,我自不会袖手旁观。”
薛家女王轻轻合上眼眸,嘴角洋溢出一抹对韩家大枭雄的默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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