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地的血雀争食间,好似落在青纱间的落落红梅,带着些许凄艳与傲骨,不屑这空来的春,却又无可奈何。
“妾身参见陆将军。”
清冷的声音总是带着一丝丝妩媚,曾经多少次让陆长风午夜梦回。
面前的女子,纵然是妃,却还是不得不向他这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将军行礼。
“娘娘请起。”陆长风虚扶了一把。
……
“公主请起。”
蝶妃的思绪,在这一瞬间,好似已经飘出去很远。
那日南梁城破,父王暴毙,母后在九龙城跳城而亡,她一个人带着不满七岁的幼弟,在皇宫里惶惶度日,等待着敌军终有一日,攻破滇池的城门。
年轻的她,身上扛去了重担,拼了命的送了唯一的幼弟趁乱出城,自己一人,素服出降。
她心如死灰,白衣散发地走出城门,向自己的敌人下跪,企图保命。
那时候,也是这样的一双手,遮去了她赤足下跪的羞辱。
如今,她与这个男人对望着,却只是感觉到无尽的心灰与复杂。
“男女授受不亲,将军还是请回吧。”蝶妃的声音仍然是淡淡的,却听得陆长风心里一阵无名火。
“哦?本将军可不觉得。”陆长风眉宇间闪过一丝厉色,周围的宫人早就识趣地退了下去。
他一手扶起了面前的女子,粗粝的大掌,挑起了面前女子的下巴。
“蝶儿,我们能不能不要这样?”
低沉的话语,透露着的,是爱而不得的无奈
然而,如此深情的话,听在风舞蝶,却只觉得一派讽刺。
“妾身并不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什么越矩,将军还请自重。”
平平淡淡的语调,却是往那人的怒气上,又添了一把火。
陆长风眯起眼睛,几乎是强迫性使她转过头:“自重?孩子都给本王怀了,还谈什么自重?”
此话一出,却见蝶妃的脸色突然就白了一分。
“放开!”她有些恼羞成怒了。
“嗯?蝶儿,那一夜你可是热情地很,如今,怎么就这样翻脸不认人了?”陆长风看着面前的女子,眼神之中有一丝厉色与占有。
他总是这样,那样粗粝的手指与狠厉的眼神,带着近乎疯狂的占有欲,蛮横地遮住了她素服出降的羞辱,还让她将自己的一颗心陷了进去。
然而……呵,都是骗人的……
她抬头,看着面前的男人,真的如同那草原上的猎猎长风一样,岁月在他脸上添了痕迹,却没有削去他的傲骨。但是,不管他如何爱她,终究,她不过是他的一颗棋子而已。
“妾身只知道,皇上说,这是她的孩子。”蝶妃的眼里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讽刺,讽刺自己这半生轻易的就错负了,讽刺自己还看得到南梁的希望,还不敢去死。
“而妾更知道,这孩子,将来会姓魏,不管是谁的孩子,他都会姓魏。”
蝶妃明艳的眼珠子里,是漩涡一般的幽深,似是带着魔力一般。
看着面前人瞬间苍白的脸色,她心里闪过报复的快意,继续一字一顿道:“就算是个男孩,就算继承了大魏正统成了你手下的傀儡,他,也只会姓魏!”
女子笑颜如花,一袭最明艳的宫装,笑得宛如百花盛开一般,却让陆长风的心如遭雷击。
他后退三步,不可置信地松开了她。
“长风,你可知道,我最恨的,根本不是明安那老鬼,他心里的纵然不是我,但我还是他需要的人,还是保持着些许尊重。”
蝶妃眼珠漆黑,盯着那脸色青白的陆长风,轻声道:“你可知,我最恨的,是你!”
陆长风没有说话,只是依旧那样看着她。
他一直知道,她是恨他的。
“毁我家国的,是你!让我陷入情爱的,是你!利用我,将我送出去的,是你!”
“而如今,你以为我困在这深宫里动弹不得,你的小恩小惠,我就该感恩戴徳了么?!”
“你以为,这个孩子,就一定甘心成为你手中的傀儡,未来满足你的野心么?!”
声声短促凄厉,暗含着一个女子多少年来的苦与泪。
“蝶儿……你……是不是不爱我了……?”一系列自己的微小私心被抖出来,但是,为什么他随便就可以将其他女人塞进宫来,却偏偏选择了她?
在他的心中,他一手扶持的皇帝,必须是他和她的孩子!
他会给她新的身份,好好补偿她这些年的苦,让她与自己共看这天下,他想当女官为政,她也是可以许她的,但是如今……她恨他。
她的眼中,是深沉的恨意,恨不得自己去死的那种恨。
“我们,都需要为自己的愚蠢,付出代价!”蝶妃没有去看他,只是转身,宫装划出一个旖旎地弧度,裙摆摇曳,身形消失在了那殿门之间。
迟了,迟了,女人的青春与信任,是万万不能被辜负的。
现如今,说什么,都太迟了!
蝶妃关上殿门,身子倚着门板缓缓滑落下来,刚才还是恨意地面容,一瞬间还是平静的,良久,良久,只有两行清泪缓缓落下。
她抚着自己的肚子,眼神之间有颤抖。
“孩子,不管你是男是女,你都叫承宁!”
承宁,承袭一片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