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承宁失恋了,在最好的十四五岁的豆蔻年华。
在所有少女梦寐以求的身份之下,在顶着全天下最华贵的女子的名字之下,她喜欢的人,却是不喜欢她。
或者是有些波动的,但是,终究不是爱情。
魏承宁想,她其实从来没有懂过柳绝音,然而,柳绝音却是成就了如今的她。
皇殿之上,依旧是白衣的琴师与明黄的君王遥遥相对,明明只是隔了一个高台的距离,却像隔了千山万水一般。
“陛下,恕绝音难从命。”柳绝音声音很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为何?”连城有些不悦道。
柳绝音淡淡道:“我有妻子。”
“若是朕非要让你娶呢?”
“……”
“连城,承宁不是你,她不会用最激烈的方式来毁掉感情。”柳绝音沉默了一下,才淡淡道。
最激烈的方式……连城苦笑了一声。
“绝音,我真希望,你能乖巧些,不要这么倔。”连城明明年龄没有柳绝音大,此刻却是有些无奈道。
“陛下这些年的失眠症已然好了许多,不需要微臣夜夜奏曲安睡了。”柳绝音轻声道。
连城看着他,很久很久。
“绝音,朕是帝王,朕要的,得不到,唯有毁之!”连城的声音不大,甚至是带着几分阴柔。
“那微臣恭祝陛下,除了我,还可以将其他的人心,也成功留在身边。”柳绝音笑得很奇怪,带着几分预言的味道,让连城皱起了眉头。
柳绝音被带下去的时候,魏承宁生平第一次与连城吵了起来。
“魏连城!他不是你!”
连城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将两份资料扔在她的脚边。
“十几年前,南梁九龙城,陆长风毕其功于一役,只有那一仗是空手而回,那一仗,是柳绝音在操控。”
“承宁,”魏连城抬起她的下巴,“朕与他是好友没错,但是,朕是一个帝王。”
魏承宁没有说话,只是眼中隐隐有泪光闪动,这样的连城,再也不是平日里哪个睿智的少年天子,此刻的他,更像是一个邪恶的被宠坏了的小孩子,她与柳绝音,都是他的玩具而已!
“哈哈哈哈哈哈……魏连城,我等着,我等着你后悔的那一天!”魏承宁看着那样无情到有些疯狂的连城,也是一阵大笑。
声音凄厉而破碎,连城皱了皱眉头,明黄色的袖袍直接挥了过去。
“将公主带回宫!好生看管!”
他没有回头去看魏承宁几乎绝望而陌生的目光,心底的一些东西在碎裂甚至于消散,留下了空洞的阴风。
其实,他想,魏承宁和他一样可怜,父亲不是父亲,母亲不是母亲,一生荒唐而错误,从出生的那一刻开始,就已经预示着一个错误的结局。
但是,魏承宁渴望感情,他不,他是最后的,天生的王者。
他有谢婴,柳绝音他不在乎,凤长生他不在乎,甚至于如今的魏承宁。
他要活下去,光耀万世,流芳千古的活下去!
…………
承宁被关在公主殿里三个月,三个月之中,她整个人沉默着,像是疯了一般。
她什么都留不住。
连城来看她,她不理。
那天,被她丢在大殿之上的一纸密报,在她断食第三天的时候,送到了她的手中。
随之而来的,是连城冷冷的话语。
“魏承宁,醒醒吧,你和我一样,出生就是一个错误!”
“你以为陆长风爱护你,是惜才?错了,那是因为,你虽然是个不能扶持的残次品,却也终究是他的女儿!”
“你以为他送来的那些颜色艳丽的衣服给你,是真的爱护你?那是他要在你身上,找寻你母妃的影子!”
“若不是你是个女儿家,你我之间,注定只能存活一个!”
…………
魏承宁长久以来小心翼翼包裹着的信任,她以为的真心,全部暴露在了空气中,撕开了最惨烈的伤疤。
那样的痛,几乎是喘不过气来。
随之而来的,是连城帮助她擦眼泪的手,带着冷血的气息,仿若阴窟里的蛇,却是她唯一可以抓住的真话,不是真心,而是……真话。
“承宁,别再想那些,你可以合作的,只有我!”连城的话带着某种蛊惑,停留在魏承宁的脑海之中,久久不能散去。
魏承宁一遍又一遍的弹奏着《破阵曲》,杀伐果断却是泛着空洞的气息,日夜响彻在公主殿之内。
她不知道以她的心态与能力,能够做什么,或者说是能够改变什么。
做一个安分守己的公主,然后等待嫁人,成为皇朝政权的牺牲品与连接纽带,这将是每一个公主的宿命。
然而……她是陆长风的女儿,如果连城想,他手中握有证据,甚至可以立即就将她打入地狱,甚至此生不能翻身。
陆长风……他也是来过的,为了拉拢,却是有意对她提起了岭南王,那是个五十多岁的糟老头子,联想起这些年他的作为,魏承宁只感作呕。
“看来,你需要一些帮助。”一抹深沉的翠色青衣,不知何时停留在了公主殿的花树之下。
那人容色浅淡,整个人都像是一幅清淡的水墨画,氤氲了这小小世界里的繁花无数。
本来激昂杀伐的琴曲,瞬间戛然而止,魏承宁看着自己破碎不堪的指尖,茫然抬头。
“你是何人?”
“画师,宫廷画师。”墨长青看着面前发呆的女子,微笑起来,看着承宁戒备的眼睛,他无奈地笑了笑。
“我认识你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