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那边已经准备好了,老奴这次来,便是来解决事情的。”福禄笑了笑,指了指自己的袖口。
魏承宁点头,示意自己明白了。
“只是……皇上说了,这圣旨怎么宣……让老奴直接来问将军!”福禄一句话,便是彻底将自己的任务说了出来。
魏承宁的手抖了一抖。
“待会点兵,还请公公……在三军将士面前宣旨即可。”
她这人一向话少,也不善于解释什么,自然是要用最简单的方法直接让将士们明白了。
其实事到如今,一些心思敏感且当日救援去了的人,已经有些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了,但是无论如何,人心,还是要安。
福禄颔首,低声道:“老奴明白了。”
“劳烦公公先稍作歇息,风凉刹还有些公务,不能作陪了。”魏承宁的声音有些低。
好在福禄也是个明事理的,只是点了点头示意自己明白。
魏承宁几乎是有些失魂落魄地走出了营帐,走到僻静处,便是直接蹲了下来。
她有些反胃,这是行军打仗四年,从来没有过的,反胃的自然不是那惨烈的死状,而是……那些人的死亡的罪魁祸首,是她。
虽然那些人是陆长风手下的人,死有余辜,然而终究,这份孽,她还是造下了。
也许日后,还有更多这样的无奈,这样的罪孽沾染在她手中,然而……此时此刻,她却是真的有些无法面对。
刚才冷漠的伪装此刻瞬间被扯开,她只是静静地蹲在地上,一瞬间,似乎有两滴小小的,透明的水滴落下,溅入沉沉黄土中,转瞬即逝。
一双温暖干净的手轻轻拍上了她的肩膀,恍惚间,大漠这般干燥的燥热气息里,隐隐有幽幽莲香袭来。
“想哭就哭吧。”焰醉低叹一声。
魏承宁身子僵了僵,随即有更多的眼泪涌出,尽数没于无声。
这般倔强地女子,连哭也是没有声音的安静。
焰醉沉默了一下,手中递过去一块干净的手帕,道:“我见凡间的男子,都是这般对哭了的女人的,喏,擦擦吧。”
魏承宁沉默接过,难过的心情,却是因为这句话而好了不少。
“你对你那千寻姑娘也是这般?”
焰醉没想到她会如此问,半晌,诚实道:“不……你是第一个。”
“为什么?”
“因为……她也是很坚强的女孩子,她至今,貌似还没在我面前哭过。”焰醉的声音染上暗淡。
他突然发现,他见过朱儿那般刚强的女子的柔弱,也见过如今魏承宁的。
然而,对于不烈气也不刚强的千寻……她的眼泪,他几乎从未见过。
他努力想了想,却是一无所获。
或许唯一的一次,就是月寒生第一次下界对她动心的时候。
那次,月寒生离开之后,她没说什么,只是关死了自己房间的门。
那时候,她不知道哭过没有……
焰醉突然明白了,如千寻这般,真正疼的时候反而是不会说的。
魏承宁没有说话,只是看着焰醉如有所思的表情,被少量眼泪洗过的瞳仁,是少有的清澈与幽静。
焰醉发现此时此刻将话题引到自己的身上好像不太好,于是干脆也就就着魏承宁身边坐了下来。
“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我还在地府做渡魂人的时候,渡魂人你知道吧?就是你们人间怪志说的黑白无常,那时候,也就是十几年前的事情。”
“我去各处搜集新死的魂魄,有一次,我找到了一对新死的夫妻。”
“那男子是被冤枉而死的,而那女子是他的妻子,虽然是妻子,然而夫妻二人的感情,却不是特别好,那男子心里,还有着另一个女子。”
“我去收他们魂魄的时候,那男子那女子为了一生追随丈夫,不愿受辱,先一步拖着自己的病体悬梁自尽,而那男子,最终也是触柱而亡。”
焰醉看着眼前的魏承宁,她听得很认真。
“然而,我们每个人都知道,死亡有时候并不意味着结束,相反,反而是一种新的开始,地府会根据你这一生做得事情,来判断你的去留。”
“他们在死之后,魂体还紧紧牵着手,是和我一起走的。”
“我一路带他们接受检查,最终,那女子算是过了,可以重新地投胎做人,而那男子,却是出了问题。”
魏承宁有些不解。
“为何?他不是一个好官么?”
焰醉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轻声道:“那男子,一生清廉,是好官没错,然而,在他当职其间,却是有一次断案时,因为监管不力,致使犯人当场死亡。”
“虽然那人地本意并不是这样,但是,终究,那条人命,却是无论如何,也有他的责任,那个他亲审的犯人是枉死,虽然最终他也是枉死,但是,却并不能抵消他致使那人的死亡。”
“故而,他被判定……下一世不得投胎为人。”
“得到消息的女子差点晕过去,几乎是跪下来求我不要带他走,然而……最终我只是传话的,并不能决定事情的根本。”
“最终,那男子被押入冰山地狱。”
“而那女子,却是因为受不了那样的等待与结果,最终……不愿转世跳进了忘川河,甘受阴风刮骨,不得超生。”
焰醉的声音淡淡的,却是吐露出无比残忍的现实。
魏承宁的身子抖了一抖,似是无法相信这样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