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崇二十二年,是连城离自己此生梦想最近的一年。
魏承宁大破西戎,使其于祁连山外称臣纳贡,东魏版图扩张,已经成为雄踞一方的霸主。
除了天外雪山的吐蕃,与北面的匈奴,东魏已经顺势吞并,三足鼎立之势顺势而起。
连城,确实是个能带给百姓希望的和平统一的人。
殿前卸甲归帅印,魏承宁的眸子里除了抹不去的风霜,还有些许孤独萦绕其上。
魏承宁,是还在他身边的,为数不多的几人。
他笑着将她扶起:“风将军为我国之栋梁,着实辛苦。”
她垂下眸子,礼貌抱拳:“臣不胜荣幸。”
一切有什么一样,又好像有什么不一样。
他们是一样出生错误的孩子,深宫的更漏里沉淀了他的脾性,边塞的风沙也打磨了她的棱角。
只是,终究是有些百感交集。
宿命之中本应顺着所有人的打算为这皇位相抗衡的两个人,最终殊途同归,一个为了江山,一个为了百姓,而携手走到了这一步。
她是他最为锋利的刀。
然而眼下,他们却是有了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铲除异己。
连城清楚的知道,魏承宁回来之后,陆长风那个老家伙,定然会坐不住的。
因此,那夜深宫密谈的消息,是他放出去的。
外人以为他们是兄妹情深,然而知道内情的人却总认为他们是两情相悦,但是只有他们二人才知道,他们终究,只是兄妹情浅的殊途同归而已。
果不其然,没几日,陆长风便直接找上了承宁。
承宁假装应下,做了陆长风的内应。
甚至于为了将戏演的更逼真一些,每次承宁送来的毒药,他也总是一口不落的吃完。
然而,在他喝的茶水之中,又每每有着相克的解药。
朝臣皆以为陛下劳苦功高身子不爽,渐渐分化了他提拔的宰相凤眠的权,然后都分给了陆长风。
一手将陆家提到顶点,一手,在暗中做着更大的准备。
连城还是忘不了那一日,八月十五中秋宴,月亮像是水样的朦胧。
他称病不出,躲在幕后,静静地看着一身金色莽袍的陆长风,几乎是大喇喇地坐在首座上,眉宇之间满是得意张狂。
承宁在坐下喝酒,眼睫安定,不发一语。
“恕老臣多嘴,陆将军此举,纯属怠慢!皇天在上,怎能容得臣子放肆!”郭其老将军几乎被气的说不出话来。
然而回答他的,却是只有陆长风阴桀的笑声:“老夫今日不妨告诉你,老夫,就是王法!”
话音刚落,便是有重兵入殿,将原本一片和平的夜宴,生生杀出一条血雾来。
伴随着的,还有承宁手中铿锵的虎符。
“来人,将这乱臣贼子,拿下!”
陆长风还在癫狂大笑,却在下一秒,被人架住了胳膊。
“风凉刹,你这是干什么?!”陆长风猛然反应过来。
“捉拿乱臣贼子,肃清朝纲!”魏承宁素手长剑,血锈斑斑,抬手便是一个人头。
“哈,临阵反目,难道你以为,还有谁能从坟墓里爬出来与老夫抗衡不成?”
话音刚落,便是有清正的声音响起,似是远上寒山里的寺钟,铿锵泛音间,是从容的优雅。
“陆长风,看来你是认为,朕是该死了?”连城的声音很无奈,甚至带着几分温柔,然而,那温柔深处,却是横生血雾。
“拿下!”
一声冷喝间,是甲胄无情的碰撞声,让陆长风彻底瘫倒在地。
魏承宁眸光平静,谢婴带着奇怪的微笑,凤眠意味不明。
连城知道,继丞相苏家之后,陆家这一大岔子,算是彻底被解决了,虽然并不是完美的解决办法。
行刑那天,满京城的人都想着看这一残忍的刑罚,然而,魏承宁没有去,连城也没有去。
这两个掌管着无数人生杀大权的人,此刻,却是不敢,也不能面对这样的残忍。
魏承宁华衣精妆,端的是精致优雅的公主模样,正捻子欲落,旁边一只手随便拿起一颗黑子定在棋盘上,顿时,一大片废棋之后,隐有新生。
“这次,大概是去匈奴?”魏承宁语气淡定道。
“大约是吧。”连城看着她不要命的下法,微微皱了皱眉头,“女儿家,莫要这么拼命,置之死地而后生,这种办法用一次就够了。”
回答他的,是魏承宁心不在焉的声音,与依旧耷拉着的眼皮。
“哥,你变得越来越像人,而不是帝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