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千寻可以想象得到当时月寒生的情绪,正因为如此,她才更加能够感同身受。
毕竟当日,朱儿于大魏皇宫受那样的酷刑,她敢用自己不过一千年的修行,只身闯大魏皇宫,冒着被涅槃火烧死的危险救出朱儿。
有些感情,本身就不能拿来衡量。
越想,则越思之如狂。
孟千寻捂着心口,似乎都能感受到自己的心口,那蓝莹莹的曼珠沙华,一点一点被浸染成浓烈的红。
她了无痕迹地再翻过一页。
“肖用一种极其陌生的眼神看着我,眼波流转间,是说不清的魅惑。
此刻,平日里清雅的眼角,被深黑的眼线勾勒地迷一般妩媚多情。
我不敢多看。
我要找的人,就在眼前,但我却不能与她相认,否则,她和我依旧会死在这里。
事到如今,我才想起来这里的目的,就是在气愤之下,根本没有目的。
她没有说话,只是那向来弹琴的葱白手指,此刻正沿着那魔王的胸口,一笔一划地画着圈儿,充满了挑逗。
“你是月老?”魔王搂紧了怀中的她,显然是心情很不错。
“是。”我深吸了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那你可算算,我与兰儿有没有缘?”魔王路西法轻声笑了。
我这才抬头发觉,那号称是六界之中最为冷酷无情的男人,尾指间居然长出了小小的一根红线!
他爱上了肖吗?
我心下震荡,却依旧保持声音平稳:“魔王与贵夫人,自是天作之合。”
他对这个回答显然很满意,眼神里透露出一点孩子般的雀跃之色。
“兰儿,你听到了吗?连掌管姻缘的月老都说我们是天作之合!”
这个男人在空荡荡的宫殿里,笑得像个孩子。
他怀中的肖没有说话,只是猛然间抬头,吻住了那双看起来邪恶又性感的薄唇。
我忙低头,有魔卫悄悄来请我出去。
我心中震惊,然而终究无力改变任何。
“要是没什么事,就出去吧,多事之秋,别在擅闯魔界了。”说话的是一名女子,看向那内殿的眼睛里,满是妒忌。
“那名女子……”我试探性地问道。
“不知道,在我们军队回界时,她一身白衣衔一枝兰花,从天而降,但是嗓子受损,无法发声,”那女子叹了口气,“可惜了那般好的样貌。”
“那……魔王……”
“主上不是我等能议论的!”那女子警告地看了我一眼,“你还是快些离开吧!”
那女子一直送我出了魔界,我得知了她的名字――冰。
我知道,她喜欢魔王修罗波旬。
一直到魔界边境,我们二人都没有再说话。
看着我复杂的眼神,她突然艳丽一笑,道:“是不是感觉,魔界跟你想象中的杀戮无度一点也不相同?”
我点头。
“魔界是六界之中环境最恶劣之地,所生邪鬼遍布,弱肉强食却个个忠于魔界,是以领土是领土,而甚少滥杀无辜,主上继位后,尤其如此。”
她简短地解释道:“莫要轻信天界那些伪君子的话,你还年轻,莫要成了这天地间,比妖魔还要道貌岸然的东西!”
说罢,看着前面不远处的巫溪,最终自己回去复命了。
我再次回到了兰谷,可是,没有肖,也没有柳绝音。
我一时间有些恍惚,恍惚中还夹杂着不可置信与劫余后生的复杂情绪。
我一人孤身入魔界寻人,最后活着出来了,我自己都觉得这像是一场梦。
或许,关于肖,关于绝音,关于那两把琴,甚至关于这天,这地,都只是一场梦吧?”
“最后的故事很简单,最终,仙魔决战,魔域内部出了叛徒,重伤了魔王波旬。
但那名叛逆者,最终在万里高空之下,一曲侠肝义胆荡尽千百万妖魔,自裁于波旬之手,为天界大军争取了重要的时间。
最终,乐神身陨。”
我找了很长时间,才找到了那把在战斗里被遗落的琴。
在此之前战斗时,她以心血作弦,那心血,恰巧不巧地落在了柳绝音培育了五百年的一株墨兰上。
花与心血相融,最终,酿成了一个新的灵魂。
那一株墨兰,变为九九血兰,修灵身更是一步登天。
天界百废待兴时,我早已被召了回去,此后,不得轻易下界,再也没有去过巫溪的兰谷。
最终,绝音历经百年,重新转世为人,上古琴世家柳家得以万年传承。
只是我没想到,那九九血兰,最终是被凤族发现了去。
那上面,有着肖的一丝本源魂识。
最终,与那兰花彻底相融,修成一个似仙非仙,似妖非妖的灵身。
如今的绝音,已然是九转之后,已经重登极致。
我希望,绝音能将她的琴道传扬,我也希望,肖的绝世之响,能够再现尘寰。
这是万年前的因果,万年前的缘。
如今,非是偶然,却也非是必然,望诸君,莫怨莫恨,尤其是小千寻!”
最后一句那轻佻的“小千寻”,让孟千寻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
这一本正经的男人说起宠溺又无奈的话,才是最让人招架不住的。
孟千寻胡思乱想了一通,最终,突如其来的疲倦袭来,头一歪,直接睡了过去。
孟千寻做了一个梦,她梦见自己还是三千岁时候的样子。
她和朱儿打架,为了那一株血兰,打得昏天黑地。
最终,那血兰却谁也没有得到。
等到发现时,已经是那时候八千岁时候的月寒生,早已经在那边,开始与血兰沟通,甚至灌输给那血兰的叛逆世界观。
最后,却被她与朱儿合起伙来准备收拾一顿。
只见那人衣袂飘飘,脸上一抹清澈的淡淡笑意,宛如容光照百里的不灭星辰。
手中红丝婉转灵动,轻轻松松就制服了他们二人。
朱儿性子烈,不服输,她却因为那样的笑容,一时间看痴了去。
那样的仙人儿,怎么样都是好的吧?
“好你个丫头,这般盯着人看,也不知羞。”那人轻笑,手间红线衬得一抹骨节分明。
“你好看!”孟千寻涨红了脸,却仍是不服输。
“好看也不能多看,不然,这红线可是会缠在你身上,再也丢不掉了。”那人扬了扬手中的红线。
看着孟千寻水汽朦胧的眼,那人摸了摸她的头发,轻声道:“你也很好看,就是还有点小。”
孟千寻不服气道:“我会长大的!”
“那就慢慢长大吧!”那人衣袂飘飘,似是什么也没有做一般,乘云而去。
自此以后,孟千寻就像魔怔了一般。
在向人打听到他的身份之后,月寒生三个字,便牢牢地印在了她心里,再也挥之不去。
那段时间,孟千寻疯了一般地修炼,只有一个愿望――成仙,哪怕是身份最低微的小仙,她也要去天庭。
她想去见一见那人,然后骄傲地告诉他,她已经长大了,并且,他是错的!看多了人,是不会长出红线的!
…………
依旧是仙气缭绕的天界,月寒生早就从嫦娥那里回来,继续将自己关在月公祠内,理着那一团散乱的红线。
他已经有很多日子没有好好工作了,因为放不下自己心中的那份芥蒂。
此刻,好不容易正心敛神,却乍觉自己尾指一痛。
那一根在自己手指上活蹦乱跳的小蓝线,居然悄悄长了少许!
月寒生怔怔地看着这一幕。
他已经没有去见她思念她……为何……这线还是会……
当机立断,月寒生不再犹豫,直接起身,去了药君那里。
药君还有一个别称叫太上老君,当然,他并不老,只是习惯性抱着个老旧的药炉子炼丹炼药。
月寒生与他还算是有些交情。
“药君可在?”月寒生不请自入。
找了半天,月寒生才在一堆黑漆漆的灰旁边,找到了一灰头土脸的家伙。
“药君,看来你炼药又失败了!”月寒生捂着鼻子,一掌劲气扫开那堆灰。
“啊别!”那看不清脸的人一声惊叫,然而,自己面前的那一堆药材失败品,俨然已经不见了踪影。
“死娘娘腔!”那团黑炭一声怒吼,声音中带着不满的气息。
“我有事找你!”月老皱眉看着他。
“什么屁事能有老子的玉女心丹重要?!”药君欲哭无泪,“差一点就成功了,唉……”
月寒生嘴角抽了抽,终于忍不住一脚踹在那人屁股上:“你丫的一天不学好,净学着炼**,我告诉玉帝,看他不扒了你的皮!”
“……额,什么事,说吧。”
这句话的威胁还是很到位的。
“你那里,有没有恢复记忆的药?”月寒生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了出来。
却见那人见怪不怪:“老子说了多少次了,你那是心里因素,不是病,没治!!”
“那……锁心丹的解药呢?”月寒生轻轻眯了眯眼。
“……卧槽,你疯了!?”药君像看疯子一样看着他。
月寒生好整闲暇道:“我疯没疯你看不出来么?”
“他妈的锁心丹解药是禁药,用了之后,你一旦控制不住烦心,尤其是你这种给人牵线的敏感职位!一旦被发现,就是死罪!”药君看着这个红衣男子,半晌,禁不住地怒骂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