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年以后,我重新遇到了柳绝音,知道了他的故事。
他说,就是在那一刻,谢婴的心弦动了。
我当时的反应是不可置信的癫狂大笑,笑出了眼泪,笑出了当年的一片痴心。
我痴心了一百年,我活在骗局里一百年。
在我第一次质疑的时候,有人告诉我,那是他动心的时候。
可是没办法啊谢婴。
你动了心,我却已经开始怀疑这场精心编织了百年的骗局。
这注定难存于世的姻缘,怎么可能得了善终?
若你只是谢婴,只是南梁巫族谢婴,我便是暂时放下凤族的修炼,陪你一个人生二百年又如何?
可是你不单单是谢婴,你心里的女子,一开始也并非是我……
但是当时,我却是并不知道这些的。
七日后,我找到了连城。
“说你的要求,放过他,我会说服他。”我的话语剪短,表达的意思却很直白。
贞一皇后在旁边看着,突然讶然地看着我。
“你居然不帮谢婴?”
我轻笑:“我喜欢的,是初见时候的他,复国对他而言重要,却是历史的该有的改朝换代。”
“我比你们任何一个人活得都久,我希望他能回归,我也知道,如果今日我不答应,立马会有数百杀手上前来以我为人质逼他放弃,尽管未必能留得下我。”
“但是,我爱他,我不能放任他去违背天道。”
我的声音很淡,带着一贯的简单直白。
我从小到大,千寻都说我看似别扭,其实是再实诚不过的孩子。
连城很久都没有说话,贞一皇后也是。
我看着这茫茫四方的天地,看着连城的眼睛:“还请……放过他。”
连城看着我,目光奇异:“如果事成,再说吧。”
…………
焰醉默默收回书卷上的目光。
“喂,看什么看,动工了。”朱儿没好气地一掌拍在他肩膀上。
焰醉没有说话。
“这孩子,疯魔了?”朱儿白了一眼,小心翼翼地对照着字整理着泥模。
“朱儿,其实你挺勇敢的。”焰醉停留了半晌,突然说道。
朱儿摆弄着小泥块的手微微一顿,脸上的笑容敛了下来。
“勇敢需要付出的代价是很大的,我时常在想,如果当初我不救他,不让他上山,会不会,就没那么多事情。”朱儿淡淡道。
“世事无常,谁知道呢?”焰醉叹气道。
“是啊,世事无常,谁知道呢?一开始我把这样的疼痛当做耻辱,十多年来,再不碰人间的吃食。”
“可是,终究让我不敢去触碰的,不是那些死物,而是他这个人。”
“千寻曾经问我什么时候才能清醒,我当时只想回去问他一句为什么。”
“后来,冥王叔叔告诉了我那些关于魔王转生的事情,我才沉默了。”
“最后的不甘与执念没有了,或者说,是没有能力去对抗与坚持,我很累,但是,尽管代价惨痛,我还是明白了。”朱儿轻声道。
“你不管走多少弯路,却最终知道你是谁,该做什么,其实挺好。”焰醉没头没脑地冒出来这么一句。
“你难道不是?”朱儿挑眉头看着他。
焰醉摇头:“我不知道自己的来历,不知道自己的使命。”
“那为何要留在冥府?”朱儿抱着手臂道。
焰醉笑了,轻声道:“千寻救了我,我喜欢她,我要陪着她。”
“那你的使命不就很清楚了?”朱儿笑得豁达而坚定,一手拍上焰醉的肩膀,“既然生来无使命,那就将她当做你的使命!”
将她当做自己的使命!
这一句话如同一道霹雳闪电,划开了焰醉很长时间以来的迷惘与混沌。
焰醉身体一震,眼神清亮起来,抬头看着朱儿,万分真挚道:“多谢你,朱儿。”
朱儿却乍然发现,焰醉红色的瞳孔里,蓦然出现两朵小小的莲花,像是具有致命的吸力一般。
朱儿眼神一震,赶忙将凤凰火焰分了一些在自己的眼中,才摆脱了那种不适感。
五千岁,实力并不怎么样的焰醉,一直以来,在朱儿眼中是完全透明的。
然而,她今日猛然间发现,焰醉身上,有了许多让她看不透的东西。
不过朱儿显然是很有操守的,她自然不会主动去问关于别人隐私的事情。
“好了,完成你的使命之前,你还是将这下次本泥模印刷好吧!”朱儿笑得灿烂而狡黠。
“……”焰醉无语地看着这偷懒的女人。
这时候,竹影和赏善司魏征推门而入。
焰醉大喜,像是看到了宝一般。
“喂,老兄,来帮……”
话音未落,却见刚一脚踏进门的竹影,另一个脚生生转了二百七十度,又从门口走了出去。
一边走,一边还揽过了赏善司的肩膀:“老兄我跟你讲,我媳妇儿酿的酒,那是一顶一的好喝!就没有她不会的……”
“……”
焰醉欲哭无泪,这群没义气的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