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 他醒过来,床边,空空如也。
头, 很沉, 他翻身坐起, 丝被滑落, 露出一片赤.裸。
一旁, 素色的床单,伸手触摸,尚有余温, 不经意地移眸,点点的鲜红, 清晰刺目。
他一愣, 混沌的脑海想起零碎的记忆, 停顿半秒,他顾不得身体的不适, 匆匆穿上睡袍,翻身下床。
穿过客厅,开放式的厨房,他终于找到那个他熟悉的身影。
心,怦怦跳得很快, 昨晚的一切, 窜进脑海。
忍不住, 他向她走过去, 屏住呼吸, 他站到她的身后。
她在煮粥,从她的身后, 他看不清她的表情。
她的背影近在咫尺,只要一伸手,就能触碰,于是,再无任何犹豫,他从身后,牢牢地将她拥入怀中。
她惊呼一声,一时不慎,满满的一勺盐尽数掉进粥里。
好好的一锅粥,估计要毁了。
“我煮了好久了……”她有些沮丧,没好气地偏头,埋怨地看了他一眼。
“没关系,我会负责把它全部吃完的。”他把下巴搁在她的肩上,抱着她,紧紧地,不肯放手。
他轻吻她的侧脸,咬着她的耳垂,问她:我是不是在做梦?
“是啊!你是在做梦,在做一个很长很长的梦!”她笑了,叹口气,双手握着他圈在她腰上的手,向后依偎进他的怀里。
他有些动情,转过她的身子,低头,覆上她的唇瓣。
久久的缠绵,一室的灼热,空气里,隐约,有幸福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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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世界,开始缤纷多彩,因为她的心里,住进了一个他。
结束过去,敞开心扉,他们之间的感情,一日千里。
他早已提前修完学校的学分,已经开始正式工作,在迹部的公司,他很忙很拼,常常加班到很晚,但是,自那夜以后,常常,无论多晚,他都会来她的宿舍楼下等她,有时是带她去吃宵夜,有时,只是静静地在楼下抱着她,单纯地只想多看她几眼。
她对他没有保留,而他,也不会有所隐瞒。
他尊重她的过去,她,也不可能计较他荒唐的曾经。
记忆,全数回笼,对那起车祸,对自己的过去,她再无迷茫。
那夜的居酒屋外,她和迟迟未主动联系她的小爱,有过深谈。
双胞胎的心电感应,让她或多或少,知道小爱迟迟不肯联系她的原因。
小爱是个别扭的妹妹,同时,也是个很傻的妹妹。
“如果那个男人真的是你要的,那就好好珍惜他,别再放手了!”
居酒屋外,她们面面相对,小爱的脸上,有无奈有苦笑,同时也有认命。
“也许,你是对的,如果是那个男人,真的会比‘他’更适合你……”
小爱说,那是个很傻的男人,她观察了许久,发现他的傻劲和她姐姐的冲劲,很般配。
几句话,隐隐约约,暗示着她愿意承认这个姐夫——虽然,这个姐夫,不是她最想要的。
那天的小爱就像看完一场戏的观众,不管如何投入,局外人终是局外人,剧本该怎么演,她插不上手,毕竟,经历了这么多,她早已不是那个幼稚的小女孩。
这些日子,忍足对她姐姐的包容,她一点一滴都看在了眼里。
特别,是在东池袋的那次,那个对着手机,听着对方的谎言,还能笑得温和的男人。
爱情,容不下一粒沙子,可是,若爱到深处,不愿失去,就算明知那是骗局,他也愿意试着去信任。
那样的信任,那样的包容,一直以来,就是她姐姐这只荆棘鸟极力想要寻找的荆棘树。
只是,她姐姐到底不是荆棘鸟,那棵荆棘树,更不会让她流一滴血。
恋爱,进展得很顺利,亲情和友情,也在她伸手就可以触及的地方。
夜久唯的生活,一天一天,幸福、圆满。
有时,她没课的时候,她会去他的公寓,学习当一个称职的女友,替他洗衣做饭,打扫房间——虽然她做的饭菜根本不算美味,可是,每一次,他都会吃个精光。
偶尔,彼此都有空闲,手牵手,他们漫步在东京的街头,十指相扣,亲密无间。
有时,一来一往,气氛对了、感觉对了,从接吻到留下过夜,一切的一切,自然而然。
后来,她搬进了他的公寓,两个人,一个家。
每夜,被单下的两具身体,交织缠绵,蚀骨纠缠,他灼热的体温,熨烫着她的,她身体的某一部分,被他填的很满,直至每个部分,都很满。
清晨,阳光洒进室内,每每先醒来的他,总爱在她的额头,落下轻轻的吻。
□□一声,她往他的怀里蹭,蹭啊蹭啊,却是怎样都不愿醒。
后来的后来,她索性把小狼一并接回他们的家,一个爸爸,一个妈妈,谁也不会再寂寞。
他说,他喜欢她,从很早很早就开始。
她枕着他的臂弯,笑着问:很早是有多早?
他但笑不语,翻身再度压上她的身,灼热的吻,如雨点般,细细密密。
“那都已经过去了,因为现在,你就在我身边。”他的声音暗哑,带着情.欲。
她叹息一声,更加拉近和他的距离。
他没有说,很早是有多早,可是,不经意的一次,她有在他的皮夹里,翻到一张照片。
照片上的小女孩,是她——幼儿园时期的她,着一身芭蕾舞裙,在舞台上足尖轻点。
很早是有多早?原来,有那么早。
早到,她对他全无印象,而他,就已经把他记在心底,保留至今。
曾经,因为母亲的死,她放弃了她的梦,她的芭蕾,现在,因为他,她愿意重拾昔日的舞姿,只想当他爱看的白天鹅。
于是,她找到了自己的未来,重新开始跳芭蕾。
不同于在夜久集团实习的那阵,对芭蕾,她的天赋极好,加上本身就有底子,短短半年,最初的生涩过去,她的舞姿,日臻完美。
她参加学校的比赛,每一场,他从不缺席。
她是舞台上的精灵,可是,她也已经名花有主。
她找到了自己人生的定位,不再试着自欺欺人,不再逼迫自己有所强求。
她专心她的舞蹈,染野银行的事,有小爱和他,她可以很放心。
只是,相比她的一帆风顺,幸村精市便显得坎坷许多。
那天在立海大门口分别后,她和幸村,便只是很普通的朋友。
她不会找他,他更不会有所纠缠,有时,在学校里碰上,礼貌寒暄,擦肩而过。
不过,因为灵美,因为佐佐木,不管她愿不愿意,她还是知道,幸村的近况。
知道幸村的画,被那位野中看上;知道某位大师,想收幸村当徒弟。
画画,一直都是幸村的梦想,曾经的记忆里,她记得这个温润如水的男孩,最大的梦想,便是画家村,蒙马特。
不得不说,大学生绘画比赛的头等奖,是他梦想开启的钥匙。
而后来那位想要把他的画拿去画廊展览的野中以及想要收他为徒的知名大师,更是将幸村往他的梦想,更向前推进了一步。
那一阵子的报刊杂志,幸村成了媒体竞相采访的宠儿,被誉为日本绘画界最受期待的明日之星。
眼看,他的梦想近在咫尺,可惜,亦如当年立海大的三连霸那般,他依旧和那最后一步,失之交臂。
不知是谁,爆出内幕,说幸村的奖项、野中的赏识,全有内幕。
幸村不是备受看好的年轻画家,而是靠未婚妻上位的小白脸。
谣言四起,真真假假,假假真真,谁又真的说得清?
夜久美织……
从灵美她们的对话中,她听见夜久美织这个名字。
是夜久美织,拜托她的妈妈合岛清子想办法替幸村弄到了绘画比赛一等奖;是夜久美织,用自己的身体,替幸村争取到了在野中的画廊参展的机会……
天真的大小姐,以为付出就会有回报,偏偏,不爱就是不爱,她的“痴心”还是遭到了毫不犹豫的拒绝,于是,因爱成恨,得不到就要选择摧毁,幼稚的女孩,把内幕爆给八卦杂志,意图利用舆论的压力,逼幸村正视她的付出,对她负责。
对夜久美织的话,幸村出人意料,没有为自己解释只字片语——这样的沉默,自然而然,会令人想到他的默认。
声讨、鞭挞、指责,最近的幸村,活在一片黑色风暴里。
曾经被人羡慕的白马王子,摇身一变,成了负心汉,学校碍于舆论的压力,已经要幸村暂时休学回家。
听着那些话,恍惚中,小唯这才明白,那天在画展上,夜久美织那些话背后的含义。
再见幸村的时候,有点意外,竟是在一个孤儿院里。
他坐在教堂里,脸上带着笑意,在那边教孩子们唱圣歌。
他的声音很好听,清澈、纯净,很适合教会的歌。
因为担心她,所以,她才跟着灵美一起过来。
幸村的气色不错,除了清瘦一些外,并没有多大改变。
他把心态放的很开,在和他的聊天中,小唯能够清楚地感觉得到。
“为什么不为自己解释?”
“呵呵,那是事实,不是吗?”
“……”
“就算那并非我授意,可是,美织确实是为了我……”
他不能接受美织的感情,也在不知不觉里,欠了美织很多,所以,他只能用这种方式,一点一点地还清。
再说——
“相信我的,就算我不说,他也会相信;不愿意相信的,就算我磨破了嘴皮,他们也不见得会真的听进一句!既然如此,那我为什么还要白费力气?”他笑笑,借了她曾经说过的话。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只要自己问心无愧,别人说什么、怎么说,于他,又有什么关系?
小唯没有说话,或者,只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自己的选择,旁人,插不上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