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烧了。我一个反应过来。
会不会暴露出来?我第二个反应。
强撑着,跌跌撞撞出了房门,还没下楼,整个人的身体一软,扶着楼梯围栏就瘫坐在地。气都还没有喘匀,柳生听见动静出来,见我这样,惊了一回,忙叫柳生夫妇。
待知道我发烧了,柳生一家吓坏了。柳生妈妈甚至急得差点晕过去,一个劲儿地埋怨我为什么那么贪玩,把自己弄成这样。我烧得脑子不清楚,含含糊糊安慰了几句,惹得柳生妈妈一阵骂。
消停了,闭嘴等着他们忙活,柳生爸爸开出车,柳生背着我,柳生妈妈多拿了一件外套,在旁边看着,一家人齐齐去了当地的医院。结果那急诊医生说过什么病情太凶险,已经超过四十度,实在不敢收下我,一家人又只得再去了东京医院。
不知道是不是本来就有排斥,昨天淋了一个下午的水,所以不适反应激化,产生了眼中的后果。
我生怕他们把我留在神奈川医院,一旦验血,就有可能发现身体里的血液有问题。
好在情况十分危机,他们没有把握也不敢接人,到了东京医院,找到沈澜寻他们就有救了。
之前我就闹着要转学到冰帝,最大的原因就在于,有沈南歌盯着,一点出现排斥反应,沈南歌就能发现马上解决。
也是因此,想来恃才傲物的沈南歌才答应了忍足的请求,成了冰帝网球部的外聘人员。
在立海大的时候,我什么也不敢干,不是窝在教室,就是找个安静的地方呆着,生怕出点状况,沈南歌他们鞭长莫及。但是我也没想到只是被人泼了水而已,居然能引发这么严重的后果。
希望沈澜寻见着我的时候,不要太生气。
只不过,几率实在是小的可怜呐。
到了医院急诊室,沈澜寻急匆匆地赶了过来。一见我这幅模样,十分恼怒,冷着声音问,“为什么不早点送不过来?”
我从未见到沈澜寻如此恼怒。想安慰几句,一挣扎,整个人更晕了,黑暗接踵而至,失去了意识。
开始有意识的时候,就只觉得身边静静的,什么人也没有。脑子烧得跟浆糊似的,眼前一片红彤彤的东西,什么也看不见,更不要说睁开眼了。最强烈的感觉是嗓子感到发痛,就像有人拿着钝刀在我的嗓子上磨一样,干涩发苦还痛的不行,咽咽口水都不行。
身上犹如千斤压顶,就连动动手指也没法子。逐渐地,身体的疼痛远去,灵魂仿佛要脱离身体的枷锁,撕裂般的疼痛蔓延开来。灵魂被生生地撕扯,仿佛下一刻就会承受不了这样的痛楚而灰飞烟灭。
此时可此,我宁愿灰飞烟灭也不要承受这样的痛楚。
好难过。好难过。
“宝生!宝生!……”不断有人在我耳边喊,“起来,宝生快起来,……”那声音仿佛就在耳边,又仿佛在很遥远的地方。
我听见了便觉得安心,仿佛来自灵魂的共鸣,可是,那声音又是陌生的,陌生又亲切,仿佛一直就陪在我身边,偏偏我从来没听见过。
身体难受得不行,可是思想却是前所未有的清晰。
我想,也许我知道这个人是谁。只不过,他怎么会回来?
声音还在继续,我在这样安心的呼唤中,身体与灵魂的联系加强,灵魂回归,落于安息之地,灵魂被撕裂的痛楚消失,身体的疼痛逐渐清晰。
“宝生,宝生,宝生,起来,宝生,宝生……”声音远去,那股温柔,却深深地印刻在灵魂深处。
我终于挣脱,艰难地吐出一个字,“水!”
就有人拿着沾湿的棉签,在唇边抹。
久旱逢甘露!
那滋味,犹如瑶池泉水般清冽,没有比这个更让人满足地了。
我伸出舌头,贪婪地吸吮着。
不够,远远不够!想要更多!
水!还要更多水!
许是有了水的缘故,脑子变得清楚许多,听见人的脚步声,走走停停,然后又有人呵斥,“让开!”似乎换了一个人。
然后就有金属质地的勺子靠近嘴唇,还有水,许多的水,一点点地,滋润我干涸的嘴唇,干涸的灵魂。
又恢复了更多力气,就有吸管放在嘴边。我便能自己吸吮。
还没等我喝几口,吸管就被人撤走了。有人给我擦了嘴,道,“好了,今天就喂这么多,不能再多了。我们先出去,让她好好睡一觉,我去给她开点点滴。过了今天,基本可以稳定下来。”他轻轻地给我盖上被子,轻手轻脚走出去了。
整个空间再度恢复安静。
我迷迷糊糊又睡过去。
再醒来的时候,我基本就是被饿醒的。肚子里空空如也,饥肠辘辘,什么都没有。只差咕噜咕噜叫个不停。
我饿得不行,奋力真开眼睛,就见沈澜寻坐在一边,手里抱着笔记本电脑。
“醒了?”我这边稍稍有点动静,他就发现了,显然他一边做事一边分神看着我。
我点头。
“饿了?”
再度点头。
他打了个电话。语气冰冰冷冷,没什么温度。
即将要满足口腹之欲,我有了精神,就要坐起来。他帮忙把枕头垫在我的脑袋后边,道,“你已经昏迷三天了。”
“爸妈呢?哥哥呢?”
“我让他们先回去。他们非要守着你,我怕他们熬不住。那个柳生不是还要网球比赛吗?”
“那就好。沈南歌呢?他什么时候回来?”
“他已经回来了。”
“哦。”
沈澜寻眯起眼,“你没有什么话和我说的?”
十分危险的模样。
我一凛,马上贯彻死道友不死贫道的政策,嚅嚅道,“其实,上一次我到东京,就是他陪我的。”
“哦?”
“我发誓,我绝对没有窝藏他!是他自己跑到神奈川县的。还住在一个小男孩家里。他回来的时候还穿着一套嘻哈牛仔呢,难看死了!”
“哼!”
“沈澜寻!你要相信我,我以我的人格保证。”
“我会酌情考虑的,共犯嘛,总要浮点责任,是吧!”
我哭丧着脸,“你这是连坐,连坐!没这么不讲道理的!现代法律早就废除了连坐了!”
“嗯哼?!”
“我知道错了啦!下回有什么事我一定第一个通知你好不好?人家病了,要静养,静养知道吗?就是不能被暴力对待!不管是冷暴力还是热暴力!”
他只道,“我先记着,再有下回我们一起算。”
“好好!我保证,绝对没有下一回了!对了,你没跟爸妈说什么吧?”
“没提你到东京的事。决定的事,也不急在这一时半刻。”
“哦。”
“先坐着。我给你量量体温。张嘴。”
“唔。”
“斐墨打了电话过来,嗯,他说,这回给你记下了,等他过来收拾你。”
“唔唔唔…呜呜…”沈澜寻你真阴险。我之前明明什么都没说!离间计!你这是离间计啊!亏得我还迫不及待往下跳!这回好了,两面不讨好!
“我只是提供意见,谁知道让你傻成那样儿!白痴都比你聪明!”
“……”
“斐墨来了你得如实说,别扯上我。记住了没?!”
“……”
“不说话就是默认了!”
“……”默认你妹!沈澜寻,论狡诈你已经荣升世界之最了。我咬着温度计能说什么?牙都不能咬,一咬满嘴玻璃渣子,你负责?
沈南歌进来,拎着一个保温桶,“宝生醒过来了?”
委屈,我那个委屈啊!
沈南歌后边跟着忍足,两个人以前以后走进来。沈澜寻看了沈南歌,又见忍足,眯起眼,跟忍足点头打招呼后,忍着没说话。看那样子我就知道,一定是手又痒了。
沈南歌摆开保温桶,浓稠的米粥散发出清香的气味,“你别看我,看我也没办法。我们两个人加起来都斗不过一个沈澜寻,你趁早死了这份心。”
沈南歌你个欺软怕硬的东西!
诅咒你!早晚被忍足压,一辈子翻不了身!
努努嘴,沈澜寻取下温度计,“唔,三十八度半,还好,不是很高,不错。”
他看了沈南歌一眼,意思是你很识相,笑了,道,“你在这儿看着,我回去了。”
沈南歌在忍足看不到得角度冲沈澜寻狗腿笑了笑,低头哈腰,“放心,放心,我会好好看着她的。那,你什么时候过来?”
“嗯?”尾音上挑。
“没事没事,我就问问。”
气得我啊,抄起枕头就往沈南歌身上砸。沈澜寻不动声色笑了,心满意足走出去。
“你有没有出息啊!”
沈南歌结果枕头顺手递给忍足,接着给我倒出一小碗米粥,“你有出息你跟他扛啊!看你活蹦乱跳,相比不饿了,得,这粥还是我自己喝了算了。”
“你敢!给我!”张牙舞爪抢过来,虽然知道他装腔作势。
沈南歌嗤笑,“你连我都打不过,还想对他做什么?异想天开。”
我顾着吃东西,细嚼慢咽,一点点,又快速地消化,懒得理会他。
一顿风卷云残,小半碗就见底了。望着剩下的,眼里慢慢的都是我要吃我要吃。
沈南歌眼疾手快,把保温桶盖了起来,“想都别想!才醒过来还想吃什么?你不要命了!”
装可怜,“忍足前辈~~~~”
忍足装腔作势,抚了抚根本没有掉下来的眼镜,“我们要相信医生的专业素养。”
“我饿~~~”
沈南歌,“忍着!”
掀起被子盖住脑袋,衣服你不给我饭吃我就自闭的架势。
沈南歌完全不吃这一套。慢条斯理收拾残局,道,“现在已经有点晚了,忍足,你还是先回家吧。改天过来看她也行。”
“好。”
“我送送你。”
“嗯。”
可怜的忍足,完全就是被拉过来当挡箭牌的,还是用完就扔的那种。真不知道沈南歌给他吃了什么迷魂药,这般纵容他。
不过这种事情,讲究的就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毫无血缘关系的沈家兄弟,这回已经摆出了姿态,如同对柳生家的挑衅,也不知道他们最后的决定是什么。
这个决定没让我等多久。
因为,柳生家的一家之主来了。这是真正的一家之主,一举一动,有着身为大家长不可侵犯的威严。
这位大家长就是柳生家的老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