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看向云锦渊,眼神微冷:“锦渊,鹿丫头嫁入睿王府三年,平日里不知受了多少委屈,她是个好孩子,不肯将委屈挂在脸上,也便就这样受了。若不是近日里出了这些事,哀家还真不知道鹿丫头竟过得这样苦。”
云锦渊面色不变:“太后,儿臣平日事务繁忙,是儿臣疏忽了。”
“疏忽?鹿丫头头一次和你一起吃饭,就偏偏那么巧出了那种事,若不是鹿丫头聪明,现在还不知道怎么样呢!你府里背后的那些事你莫非就真的不知情?”太后凤目一凛,漫不经心的言语中却透着一股威严。
原来太后都知道?鹿弥吃了一惊。初见时只觉得太后贵气迫人而又出奇的年轻艳美,相处后又觉得太后和善睿智,像母亲一样温柔。可此时她看着太后斥责云锦渊,俨然一副母仪天下的帝后模样,气势骇人。
鹿弥开始明白何为皇家,这皇宫中的每一个人,哪怕看起来再人畜无害,也决不会如表面那样简单。
太后果然在睿王府安排了眼线!云锦渊眼神冰寒,但还是保持着应有的冷漠:“儿臣已经查出真凶并将其杖毙。”
“不过区区一个丫鬟,若背后没有人指使,怎么敢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太后质问,“而你却故作不知,听之任之,让那些人肆意陷害你的妻子,你而今如此作为,岂不是让老臣寒心,让我们皇家蒙羞!”
听着太后的种种质问,鹿弥虽然觉得有道理,但也觉得太后未免有些小题大做了吧。她固然是很解气,可也从来没想将这样的事情上升到家国之事上啊!
但太后毕竟是在帮她出气,她也不愿拂了太后的好意,只低头默默听着,保持沉默。
那个淓妍郡主虽然自傲,但也绝不敢在太后面前放肆,只瑟缩着埋着头,连云锦渊一眼也不敢看。
云锦渊沉默着。
而太后却是越说越生气:“你如此作为简直失了堂堂王爷的风骨,是为云梦王朝抹黑!哀家也不愿过重罚你,你只去你父皇灵前跪拜一夜吧!”
鹿弥真的惊讶了,她没想到太后竟然会将云锦渊罚得这样重,去先皇灵前跪拜,不仅是极重的惩罚,而且以后说出去,也极易受人诟病,便是普通民家也是不光彩的事情,更不用说是堂堂王爷了。
即使云锦渊真的犯了错,也不用罚得如此严重吧!这简直不像是为鹿弥出气,而像是蓄意惩罚云锦渊了。
这样想着,鹿弥看向太后的眼神变得怪异起来,她突然想起了从前的一桩旧事。
说起来,也算不得什么秘事,五年前这事儿在皇都闹得风风雨雨,最后更是直接决定了皇位的继承人。
五年前,那时候先皇还在病榻辗转反侧,余下各皇子急得团团转,你说这皇上已经快病殁了,可皇位继承人依旧没有着落,他们心里那不跟火烧似的急啊!
那时候太后还只是皇后,她也急啊,自从生下锦歌公主后,她那肚子里就瘪瘪的再没了消息,如今皇上万一真的没了,那她和锦歌孤儿寡母的,以后怎么办?
没法子,便想在众皇子中挑一个继
子,以后扶植他登上皇位,那她也是母后皇太后了。可必须找一个丧母的皇子,毕竟孩子还是和母亲更亲近嘛!要是到时候她把那人扶植上位,那他来一个孝道把他亲娘抬了上去,她岂不是为别人做了嫁衣?
这样一来,可供挑选的范围就大大减小了。
当时太后中意的就是二王爷云锦凡、七王爷云锦渊,还有八王爷云锦逸。
云锦凡出身高贵,是前皇后的遗腹子,为人不卑不亢,遇事从容不迫,待人亲和有礼,天生有着一股皇家风度。
云锦逸俊逸雅致,琴棋书画无一不通,在民间颇有人气,直至如今也有广为流传的一句话,可以非常贴切的形容:愿闻八王一曲萧,鸾凤和鸣舞龙蛟。
俏女姽婳羞双颜,不入宫堂侍君王。
前两位就已经够好的了,而云锦渊嘛,这个就更了不得了。
他三岁能吟诗,五岁能属文,七岁精通于兵法,九岁上战场杀敌,十二岁得战神称誉,从此无一败纪,盛名传之八荒西域,使剽悍之敌闻风丧胆。
不仅得先皇宠爱,而且也被大臣百姓极为拥戴,更重要的是他为人沉稳坚韧,处理事物井井有条。便是在八荒四海,也是美名远播。
几番比较,高低立现。于是太后就向先皇请求,不久圣旨便下达到睿王府,那叫一个喜气洋洋,热闹非凡。几乎所有的人都以为云锦渊将要成为储君了。
可惜理想很丰满,现实太骨感。太后千算万算,什么都计划好了,就是没想到这圣旨在一个时辰后,又被原封原地送回宫去了。
理由是,先母贤良淑德,温柔可亲,皇后求子之情锦渊万分理解,但是。反正,总而言之意思就是,老子不愿意当你儿子,你就死了这个心吧!
所以活该他现在不受太后待见!
想到这儿,鹿弥真心觉得云锦渊够拽够碉堡,你说他这不愿意就不愿意吧,还非把事闹得人尽皆知,搞得太后下不了台吧,只好又去找别的儿子。
可悲催就悲催在这里,可能太后是觉得找前皇后的儿子有种挖人墙角的嫌疑,所以就又挑了云锦逸。
可这家伙向来不喜皇家事务,每日只管玩赏风雅,当皇太子那么麻烦的事情,他怎么可能会接受?于是又委婉地拒绝了。
可怜的太后连着被拒绝了两次,只好又尴尬地找了云锦凡,还好云锦凡为人厚道,只当是不知道那样,就欣欣然接受了。
鹿弥摇了摇头,这云锦渊当初那么骚包地拒绝了太后,而今就被人揪着小鞭子罚来罚去。现在明白了吧,出来混,总是要还的!
得罪了人,迟早会被人敲回来的!所以,云锦渊,你最好不要得罪我,本小姐可是很记仇的!哼哼!
淓妍郡主听着太后的惩罚吓了一跳,这未免也太重了吧!不由为云锦渊不平:“太后,这些事与王爷无关啊!是鹿弥先去拍卖会找男人的啊,而且王爷也已经处罚过那个冒犯王妃的丫鬟了呀。”
太后冷眼一扫:“郡主是在讽刺哀家处事不公吗?”
“太后,臣女不敢。”淓妍
郡主低头谢罪后,梨花带雨地望着云锦渊,她冒着大不违的危险帮他说话,他总该对自己有所表示吧!
可惜云锦渊依旧是低着头保持沉默,连看也没看她一眼。
他长身直立,眼神漠然地面对着太后的斥责,孤高傲世,身旁一个人也没有,没有悲伤,也没有喜悦。仿佛早已习惯了独自一人,默然面对这世间的一切。
少年独立,若说天才,可谁又愿意在本应天真的时候承担起这世间是一切呢?若当年琉贵妃没有早逝,如今的他,或许不会如民间孩子那般单纯质朴,但也绝不会像现在这样冰寒彻骨,如同一团永不融化的坚冰。
鹿弥在心中这样想着,忽然对他此刻的漠然理解起来。或许,他也并不是真的那样冷酷吧!
如果这世上没有一个人理解他,那他又何必对这世界报以微笑呢?不是吗?
鹿弥眉眼有了一丝松动,觉得自己这段时间与他斤斤计较实在是太小家子气了,她鹿弥好歹也活了两辈子了,什么事情没遇见过?
她两辈子的岁数加起来都可以做他姑姑了,又何必和这个冰块小屁孩儿一般见识?
这样想着,心里舒服多了。
鹿弥拉了拉太后的衣袖,轻轻说:“太后,其实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的,小弥在王府一直过得很好,王爷虽然很少来看我,但也一直对小弥很照顾。小弥上次在拍卖会上闯了祸,王爷也没有与小弥计较,所以,太后不用为小弥担心,也别为小弥生气了,不然,小弥心中会不安的。”
看看,这声音是何等的娇羞,这语气是何等的温柔,嗲得鹿弥自己都想吐了,她就不相信太后不动容!
果然太后冷冷的表情融化了,又是温柔又是怜惜:“果然还是鹿丫头懂事,唉,嫁过来真是委屈你了。”
云锦渊看着鹿弥卖乖的脸,第一次露出了一抹不同的表情,眼神深邃,眼底的海洋掀起了浪花,
鹿弥呆萌地扭头瞅他,正看见云锦渊神色莫测地盯着她看,那小眼神儿啊,鹿弥非常不客气地解读成了从没感受过母爱的孩子,看见她这么的善良这么的宽宏大量这么的纯洁美丽这么的,然后小心脏被感动的不行,所以膜拜地看着她。其实她理解,嗯嗯,万分理解。
鹿弥心中那为数不多的母爱完全泛滥成湖了,她正打算投给云锦渊一个鼓励的眼神儿,然后就看见,云锦渊一扭头,转过去了。
让她这酝酿了半晌,满腔的沉沉母爱无处发泄啊!没关系,她可以理解,害羞的男孩纸不好意思她懂的,还有他这别扭受闷骚攻融于一体的性格她也是可以理解的。鹿弥貌似通透地摸着下巴,点了点头。
可太后不理解她的复杂的欢喜心情,看见云锦渊一扭头一转身,愣是又咽了一口郁愤之气,然后吐不出来。良久,她拍了拍鹿弥的手,一脸同情:“鹿丫头,这么些年,你能熬过来真是不容易啊!”
鹿弥理所当然的接受了太后的赞誉,她这么些天在别人看似不要脸地缠着云锦渊,和内心实则嫌弃云锦渊之中煎熬,那是旁人所不能体会的辛苦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