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女王出行,自然带有御医,而且女王并不是什么疑难杂症,处理了膝盖上的伤,只用好好休息调养就行,所以顾子墨对于方丈推荐的这位女大夫,并不感兴趣。
“多谢方丈与姑娘关心,女王没有大碍,已经休息了。”顾子墨委婉地谢绝。
那女子似乎已经料到顾子墨会如此说,面带淡淡微笑道:“如此,是琳琅唐突,那么就不打扰了,这就告退。”
说罢,女子便要随方丈离去。
“你叫什么名字?”顾子墨心中一动,如果他没有听错的话,刚才方丈说这女子姓薛,而她自称琳琅,天下竟有这么巧合的事情,又被他遇见一位薛琳琅?
“民女薛琳琅,”那女子见顾子墨有所触动,又道:“女王身体不适,不方便行走,想必也无聊,民女不但略懂医术,还会说一些故事与人解闷,不知道王爷与女王是否有兴趣?”
感觉她话中别有用意,顾子墨挥退了方丈和身边的侍卫问道:“但不知姑娘会说些什么故事?”
女子垂眸,温良恭顺道:“但不知女王喜欢听些什么故事?奇闻异事?还是宫闱秘史?比如狸猫换太子,公主和亲……”
顾子墨的手握紧了剑柄道:“你可知有些故事不是能随便乱说的,说的不好,说错了,可是会掉脑袋的。”
“民女知道,不过民女早在四年前就已经是个死人了,也无所谓再死一次,而且民女的故事不见得有什么新奇,惊心动魄,却是真实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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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王着了便装,斜倚在榻上,隔着一道珠帘,打量着外面那个自称薛琳琅的女子。
她的模样很美,气质高雅中隐然带着点儿不协调的沧桑感,虽然敛目垂首,布衣无华,却也看得出来出身绝非寻常人家。
“薛琳琅?”女王像是询问,又像是自言自语。
“是。”女子轻声回答。
屋里只有女王,顾子墨和这女子三人,所以,女王轻笑道:“这名字倒是叫本王想起一个人来。”
知道女王是在试探,女子从容答道:“摄政王妃闺名即是如此。”
“真是巧啊。”女王看似漫不经心地说。
顾子墨听到女子的呼吸一滞,随即,她扑通一声就跪了下来。
“民女斗胆,那不是碰巧,摄政王妃她本名不叫薛琳琅,她不是和亲公主。”
石破天惊,顾子墨心中虽然早有了准备,仍是被女子这话震惊了。
琳琅,看起来那么天真活泼,不像是城府很深满腹恶毒的女子,气质甜美,待人真诚。
不过,要是比起眼前这位自称是真正泉国公主的女子来,琳琅就显得没有她成稳高贵了。
这女子正是用尽心机借与袁仓成亲逃走的锦娘。
她拼得一身剐,也不能让琳琅好过,哪怕是死,也要拖着琳琅下地狱!
在她的描述中,身为贴身宫女的绣儿,也就是今日摄政王妃的琳琅,成了一个步步为营,手段狠毒,算计自己主子,贪恋荣华富贵的女子。
琳琅借和亲之际,依仗着苍梧无人认识,于是和巧慧阴谋串通,冒充被冲散不知去向的公主,入了宫,嫁与摄政王,而后施展狐媚手段,将独孤玦迷住。
女王听到琳琅与独孤玦现在夫妻情深,两人好的蜜里调油,脸色渐渐阴沉了,抚着疼痛不已的腿,心中更酸。
而顾子墨不信,那样的琳琅不是他认识的那个女子。
“你说,你才是真正的泉国公主薛琳琅,现在的摄政王妃是你的贴身丫头绣儿冒名顶替,这些都是你的一面之词,你又有什么证据能证明这是真的?”顾子墨问道。
这种问题,锦娘早就想好了答案:“如要证明,这也不难,民女可以修书一封,请泉国来人证明。”
“山高水远,为了你区区几句话,我们就派人去泉国——岂不是让人笑话苍梧连个和亲公主的真假都辨别不了,时隔这么久才怀疑?”顾子墨看来是有意刁难。
一个小小的薛琳琅,还犯不着被人如此算计吧。
女王认为这是顾子墨在偏袒琳琅,明知这事情十之八九是真的却不承认。
承认,就等于是说琳琅犯下欺君之罪,是定斩无赦的。
“不用那么麻烦,本王听说摄政王妃那个陪嫁的丫头巧慧并没有去火石镇,还在京城的摄政王府里,只要找她来一问究竟就真相大白了。”女王非要将这件事情弄清楚不可。
这可真是送上门来的好机会。
等到证据确凿,薛琳琅,你纵然再有手段,独孤玦又能如何保你?
说不定,知道这个王妃身份是假,独孤玦最不喜被人欺骗,只怕不用女王动手,他就得要了她的命。
堂堂摄政王,一代战神,却被个贱婢哄骗的团团转,他付出真心,却是她攀龙附凤的手段,独孤玦能忍得下那口气?
看到女王唇边一抹讥讽的笑,顾子墨有些心惊,但是此时他无法向琳琅求证些什么,也无法向她传递什么消息,纵然他说的都是实话,琳琅也不会信,只会以为那是女王与独孤玦斗法,在故意挑拨他们夫妻关系的吧。
要是闹到独孤玦那里去了,反而打草惊蛇。
“锦娘,本王好奇的是,你说当年在月牙泉边,因为突然出现的劫匪,你与和亲的队伍失散,为什么当时不找到苍梧来,也没有回泉国,而是等待了这么久,现在又跑来说你才是真正的公主,用意何在?”
顾子墨想起来了,那次,他路过月牙泉,想到女王因为后宫中新进入的女子不断,皇上荒淫,又怕她失宠,心烦不已,正巧听说泉国和亲队伍要经过,便萌生假扮劫匪,解决了这个和亲公主的想法。
当他冲到那公主的马车前,被诈尸般的琳琅一下挺身坐起来莫名其妙来了一句:“帅哥,我终于看见你的脸。”时,还以为自己脸上的蒙面巾滑落露出了破绽。
当时一片混乱,他只觉得那个女子有些奇怪,看见人似乎不是那么害怕,而是有种莫名的兴奋。
后来,他再没有多想,现在仔细回忆,似乎那时候的琳琅真是宫女打扮,另有一个女子打扮的更为隆重。
因为苍梧迎亲的队伍及时赶到,他只得带人离开,泉国公主逃过一劫。
难道说,那个和亲公主真是眼前这个女子,而不是琳琅?
他不能看着琳琅死。
“民女当时侥幸逃了命,却在沙漠里迷失了方向,困住多日,待到走出沙漠,听传言说泉国和亲队伍被劫匪所灭,赶到苍梧京城,又听说皇上驾崩,所有的和亲公主都被送去殉葬,民女哪敢再自寻死路?民女怕回去,和亲不成无法向父王母后交待,是民女怯弱,求生心切,便隐姓埋名在邻国寻了偏僻所在,为人做些针线活,安生立命。”
“后来民女遇见一位游方郎中,他见民女辨识草药不错,便收为弟子,后来师父亡故,民女四方行医,无意间去到火石镇,被摄政王收留,这才知道当年绣儿冒充民女入宫,如今仍在迷惑摄政王欺骗朝廷……”
锦娘也不把自己说的多么大义凌然,那样只怕别人反而不信。
她只说,往日一起长大的玩伴,情同手足的姐妹,竟然如此背叛,咽不下那口气,才拼死来到京城都要想办法扳倒琳琅,还事实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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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锦娘退下后,女王问顾子墨:“这事情,你看怎么办?”
“女王心中想必已有打算。”顾子墨回避道。
“你到现在还是对她念念不忘?”女王是欣赏也是叹息道。
“如果——可否留她一命。”顾子墨轻声道。
女王看着顾子墨,良久道:“记得你对我说,你长大了,会用全部的身心来保护我。”
“这承诺永远不会改变,不会因为她,或者任何人而改变,没有姐姐,就没有顾子墨。”顾子墨的眼温柔而坚定地。
“我知道,所以你拒绝了她,假如那时候你答应带她走,就不会有今天。这个锦娘……”女王的声音有些尖刻:“假如独孤玦不是这么美貌,只是个废太子,恐怕她也不会挖空心思寻来。什么都是借口,她不过是想赶走琳琅,自己坐上那个位置,她以为独孤玦是什么人,以为她是真正的公主就配得上?”
“不过,她比琳琅倒是更适合做这个王妃,因为独孤玦对她没有兴趣。”女王已经将锦娘看透。
“那么,你打算怎么办?”顾子墨知道,女王一开始没有将琳琅放在眼里,他们姐弟犯了同样的错,太低估了琳琅在独孤玦心里的分量,所以,当事情已经不是按照他们当初设想,越走越远时,女王对琳琅的恨意也一天天在增加,现在这个机会,多好将她置之死地,女王能放过吗?
“子墨,我只想问你,假如再有一次机会,让你重新得到琳琅,你会怎么做?”女王含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