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满微微一笑:“云哥哥来了,恭喜你。”
他脸色发黑,全不见当新郎的半点喜悦:“你如愿了。”
她淡淡道:“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他恨道:“你不明白还有谁明白!按照我的计划本应该是你在书屋,为何换成了郡主?小满,你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
袁满笑道:“谁知道呢,反正我是不知道的,也许是郡主走错了路,碰巧世子又去了书屋,就成就了你们二人的姻缘,当真是姻缘注定全在一个巧字。”
他猛地喝了一杯酒:“你不会后悔么?”
“后悔什么?”
他慢慢走近,在她的耳边犹如恶魔一般说道:“杀了郡主。”
她惊诧地张大嘴,脸上的神情出卖了一切。
他轻轻笑起来:“你不适合当一个坏人,如此轻易就说出事实,怎么是合格伪装的坏人呢?”
“你想怎么做?”
他抬起头,目光带着忧伤:“这一辈子我很少输给过人,就算我养在林州而不是京城,可我自问不比京城的贵公子差。为什么你要拒绝我?为什么,我不明白也不甘心。”
袁满稍稍沉默:“世子如今已是成亲的人了,还是多想想自己的妻子吧。”
“妻子?我的妻子不是被你杀了么?”
袁满道:“你或许该想想后面如何了局。”
“如何了局?”他无所谓地一笑,“如果这是你想要的,我会成全你。”
她有些不明白,此刻竟然觉得有些看不懂他。
“你不该杀了银铃,她是我很重要的人。”
他苦涩一笑:“如今说什么都不重要了。如今我在京中和家族中名声已毁,郡主已死,谁还会关心我的死活呢?”
袁满望着他:“什么都不要说了,我不想多说,也不想判断对错是非。因为一句话本来就说不清楚。”
云白淡淡点头,突然换了一副神色:“我还得去前面敬酒,不能多陪了。你吃好喝好,再见恐怕无机会了。”
袁满皱眉,他突然的转变实在让人措手不及。得知自己的所作所为不是应该冲自己发怒么,知道自己杀了清敏郡主不是应该恨不得杀了自己么?态度虽称不上热络,可是也称不上冷漠,奇怪之极……摇摇脑袋,心想:也许是他的缓兵之计,故意为之。
云白晃晃悠悠地举着酒杯来了前面,眼含冷笑地看着围着自己说恭喜的众人,眼前的哪有真心道贺的,自己一步走错,一声就此毁了!京城和族中再无立足之地,而离了家族,自己什么都不是!
他猛地喝了很多酒,一个个地挨个喝遍,最后晃晃悠悠地进了新房。新房里清敏郡主还倒在床上无人过问,床上铺满了花生红枣,大红的蜡烛在高高的燃烧。本来是很喜庆的事,却带着一种血腥和凄迷的味道。云白扯起嘴角笑了,封死了所有的窗户和缝隙,一个人仿佛是觉得冷开始烧起了一盆炭火。炭火哔哔啵啵地烧着,屋子里变得很暖和,有人却开始慢慢变冷。
第二天,袁满还在洗漱就见陈清里慌忙进来,掸了掸身上的灰尘,他说道:“告诉你一件大故事,你说奇不奇?昨天有人烧炭自杀了。”
“这有何稀奇?”
陈清里道:“如果你知道他是谁,你就不会这么说了。是云白,他昨天在新房烧炭自杀了,清敏郡主的死一同揭过。”
袁满愣住,轻轻地放下手中的梳子,看了他一眼:“为什么?”
陈清里摇摇头,“我不知道他竟这样扛不住打击。名节这种事都是别人在说,不是说自己不重名节,可是要有个度。他以为自己一无所有,所以就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她慢慢地转过头:“我知道了,这是他自己的选择。与我无关。”
陈清里轻叹一声:“我只是告诉你一声,免得你从别人的耳朵里知道心里会不开心。”
她说道:“云家有什么反应?”
“简单的葬了,出了这样的事,又不是什么体面的事,云家也不好张扬。”
“那皇上那边呢?”
陈清里道:“不知道他想什么,今天下午他召我进宫见驾。”
袁满顿时紧张:“他会不会再为难你?”
陈清里苦笑:“不知道。不过我从没有听过赶鸭子上架的道理,我不想做这个太子,难道他还硬逼着我不成?”
袁满一笑:“说的也是。你跟他好好说一说。”
陈清里点头而去:“我早些进宫,争取早些回来,你不要担心。”
进宫之后,皇帝正在写字,听他进来道:“最近玩得高兴么?”
陈清里道:“儿臣并没有在玩。”
“你们的警觉性很高,手段也很毒辣,做得不错。时至今日,你还想辞去太子之位么?”
陈清里点头。
皇帝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放下手中的笔,道:“这些日子朕想了很多。朕自即位以来,杀过许多人,利用过许多人,算计中来算计中去,从没有一刻是真正地放下心过。为了太子之位,你们争夺,你们厮杀,你们兄弟阋墙。如今你居然不想要太子的位置,朕偌大的江山在朕死后难道要拱手让人么?不能,朕费劲千辛万苦才坐稳江山,谁知道朕为此付出了多少?!”
陈清里不说话。
皇帝又看他一眼:“朕决定成全你!会把皇位传给你皇叔。”
“皇叔?”
皇帝点点头:“你也见过。进来吧。”
陈清里一看见他不禁大惊失色:“是你?!”
和尚微微一笑:“阿弥陀佛。”
皇帝道:“他是你皇叔,当年被朕逼得出家,如今回来了,他会成为皇太弟,而你,从此就是布衣百姓,再不得回京城,不得提起自己的身份过往。你可能答应?”
陈清里尚在怔愣之中,反应过来大喜:“多谢父皇,孩儿……草民谨遵圣谕。”
和尚叹口气道:“兜兜转转,谁知道竟还有这么一天。阿弥陀佛。”
看来他二人还有许多话要说,陈清里知机地告退,临走之前道:“草民会即刻启程离开京城,到时候就不过来辞行了。”神色间是说不出的兴奋。
和尚道:“你居然会答应他如此荒谬的请求,实在很难得。”
皇帝淡淡道:“人老了,有些事情看得淡。朕这一生,自私了一辈子。有这么一个奇葩的儿子,朕乐意成全他这一回。”
“世间事本就是相对的,你眼中无权无势犹如毒药,他却爱这种平平淡淡简简单单的生活。相信他会感激你的。”
皇帝冷酷道:“朕不需要他的感激,让他早点滚。”
和尚微微一笑。
陈清里回了府中却只看见一片火海,门前一个人也无。他吓得赶紧往里面跑,大声地喊:“满满,满满你在哪里?满满!满满你在哪里?!”砰的一脚将房门踢开,却见里面躺着一个人,早已烧的面目全非,看其衣着和发饰,依稀可以辨认得出是袁满。
陈清里痛彻心扉双眼含泪,仰天长啸:“满满!满满!是我不好,是我大意!都是我不好,我该死!满满!啊!”将人抱了出去,一步步似乎要将这大地踩裂。
陈清里杀回了皇宫,手里提着一把剑,满脸满眼的杀气,似乎有天大的仇恨。他剑指皇帝,怒喝:“为什么?!我不该相信你,从你杀了母亲之后就应该知道。你一面答应我,一面却给王府的人下药火烧王府,满满死了,我活着还有什么趣味?!在那之前,我一定要杀了你!杀了你!拿命来!”陈清里愤怒地大吼。
皇帝震惊,怒喝:“畜生!你是想作死么?你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满嘴的胡言乱语还敢如此大逆不道,竟然用剑指着朕!凭着这一点,朕可以杀了你。”
陈清里吼:“你来啊,杀了我!你杀了母亲,杀了满满,干脆把我也杀了!反正我如今也是个孤家寡人了,是个孤家寡人了!哈哈!”说着疯疯癫癫地笑个不停。
皇帝皱眉:“你冷静点儿!”
“我没法冷静,满满没了,我冷静不了!你把满满还给我,还给我!”
和尚叹道:“这一次你是真的冤枉他了。皇上是真的想成全你,不然绝不会找我回来。你还得罪过什么人,不妨仔细地想一想。你要冷静,切不可失了分寸,错杀了人。”
陈清里猩红的眼慢慢正常:“不是他,那还会是谁?究竟是谁想要置满满于死地?”陈清里百思不得其解。
和尚道:“如此大的一桩纵火案,一定是早有图谋,说明你们结怨已深。”
陈清里一愣,突然开始冷静下来仔细地想,怀疑地问:“当真不是皇上?”
皇帝大怒:“朕杀一个人还用得着如此卑劣么?直接召进宫来赐死。还有一百种死的方法。”
陈清里痛苦地皱眉:“一时间我也想不起来到底得罪过什么人了,也许无意中得罪了人也不一定。可是满满甚少出去走动,与我在一起的时间居多,会得罪什么人呢?”他懊恼地捶头,越想越想不出头绪。
皇帝有点见不得他这模样,冷喝道:“废物!你辞去太子之位是对的,遇事如此冲动被一个女人牵着走,废物!”
陈清里突然抬头:“我知道是谁了!”眼中冷光闪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