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妃瞥到皇后的神情,向来冷硬的脸上居然扯出了笑意,只是那笑容看着高深,长长的眼睫垂下,掩盖住了许多的嘲讽。
陈清里眼尖,瞥到了皇后身边的姑姑离席,吩咐身边的十八:“去拦住她,莫让皇后动了手脚。”
十八领命而去,看着姑姑慢慢走出小花园,上前去笑道:“姑姑,皇后娘娘适才离席,像是身子有些不适,传姑姑前去伺候。”
姑姑皱眉,摆明了有些疑惑和不相信:“皇后娘娘近日身子爽利,怎么会身子不适?就算是身子不适,你是哪个宫的,娘娘怎么会叫你来传话?”
十八机灵,道:“奴才原先是十一王爷宫中的,现在御膳房打杂,方才送上一道点心,所以才……”
姑姑半信半疑,仍旧是站在那儿不肯挪步。
十八正色,板着脸道:“皇后娘娘身怀有孕,身子金贵,姑姑伺候惯了的,要是出了什么差错,娘娘和皇上能绕得了您么?”
姑姑眼神一凛,知道他说的有道理,便虚笑道:“我这就过去。”
十八松了一口气。
宫外那板子一下一下打到身上,麻辣辣地刺痛,袁满感觉自己筋骨都要断了。腰椎和尾椎骨那块儿神经细胞很多,她在心里恨恨地骂了几声,娘的,这也太痛了。憋着一口气数到八十,袁满眼前直冒金星,她就知道皇帝没有安好心。
八十杖责下去,若是有命在,作为皇帝,他有的是机会磋磨这个无权无势的儿媳妇;若是没命在,那更好,他与陈清里的父子情份至少在明面上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陈清里心疼地抱起他,对着十八淡淡道:“备马回王府。”
袁满皱起眉头:“陈清里,说吧,你要怎么补偿我,我都要痛死了。”
他轻轻一笑,霎那间芳华无限,明明只是淡淡的一个笑容,却似朝霞映日芳荷临水,“你想要什么我便给什么。”
她正准备说话,旁边传来一个尖刻的声音:“真是不要脸!还没有成婚就搂搂抱抱,没有体统!小门小户出身就是小门小户出身,这样的做派真是丢尽了女子的脸面。”
陈清里神色一淡,淡淡地看着她,眼中更有漠视和冷意:“朱姑娘慎言,满满如今乃是本王的未婚妻,又有伤在身,本王抱她回府有何不妥?倒是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对人家未婚夫妻的事情多加指摘,才不是闺阁女子应有的礼仪和应遵守的闺训。”
朱成君面色涨红,显然恼羞成怒,恨恨地盯着陈清里:“王爷,这个女人有什么好,她相貌一般,又无才德,家世更是不如我,她凭什么能得到你的青眼?”
袁满也听不下去了,眼眸一转,似笑非笑道:“怎么,我不能得到王爷的青眼,那么谁能?是朱成君姑娘你么?可惜王爷似乎不看重家世,女子无才便是德,王爷那是遵守古训。”
朱成君瞪大眼:“你好不要脸!你不要得意的太早了,你以为凭你就能坐稳九王妃的位子了么?你未免太天真了!我一定不会让你得逞的!”
她似乎听出了点别的东西,眼睛眨了眨,难道朱成君居然看上了只有一面之缘的陈清里?也是,古代盲婚哑嫁,比起素未谋面却出嫁,自然是眼前这个倜傥又玉树临风兼有权柄的人更得她欢心了。
“我乃是皇上赐婚,你有任何不满,大可以去找皇上陈情!不必像条疯狗一样在这儿胡乱攀咬,因为我是不会生气和被你激怒的。自古以来,只听说过狗咬人的道理,可从没有听说过人咬狗的。未来夫君,你说是不是?”
陈清里勾唇:“说的是。若真是人咬狗,白沾了一嘴的毛,脏得很。”
袁满哈哈大笑。
朱成君再迟钝的脑子也听明白了袁满是在讽刺她,气得扬手准备去挥巴掌。陈清里眸色一厉,一脚狠狠地踢过去。
朱成君顿时啊地痛叫一声,猛地摔倒在地,头上钗横鬓斜,可她还偏偏还做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来,柔柔弱弱地看着陈清里,怯怯地叫了声:“王爷……”
陈清里厌恶地皱眉。袁满嗤笑一声,仿佛在笑她不自量力。
“朱姑娘这是怎么了,怎么摔在地上了?王爷可真是不怜香惜玉,怎么也不扶一把?”只见一个身量中等,衣着华贵,面相却有些猥琐轻佻的男子可惜道。看起来他似乎完全没看见陈清里怀中的袁满。
朱成君掩饰住眼中的恼怒和羞愤,盈盈的眸子朝那人望过去:“肖公子……”那眼泪恨不得不要钱似的往外流。
肖玉文眼中墨色一深,似乎在盘算什么。
陈清里淡淡道:“肖公子果然是怜香惜玉的,是朱姑娘的福气。本王先行一步,肖公子自便。”说着不顾他二人眼中的纠缠不清抱着人上了马车。
看马车走远,肖玉文才撇嘴道:“起来吧,他都已经走了。”
朱成君愤愤的:“那个女人有什么好,不过是有几分姿色罢了,竟敢对我这样无礼。”气得直跺脚,“更可恨的是,九王爷居然还对她另眼相看,那样护着!一定是她勾引他在先,我早说她不是什么好人,果然哪,穷乡僻壤里出来的贱女人,就知道勾引达官贵人!以为自己真的可以飞上枝头变凤凰吗!!”
肖玉文向来是风月场上做惯了的,好在女人身上下功夫,不管是什么女人觉得有点意思的非得吃上两口再扔掉,现在看朱成君这个泼辣又装模作样的,他本就是唯恐天下不乱无事也要生非的一个人,听了朱成君这话,忙笑道:“那是啊,成君妹妹!那个女人不过是一时好运气而已,九王爷这样的人品,也就只有成君的品貌家世才可以配得上。那个女人就算是成了王妃,那也是鸠占鹊巢!”
一席话说得很合朱成君心思。
朱成君扶了扶头上戴的绞丝银钗,又装模作样地把玩了一下手上的鎏金镶嵌红宝石的龙凤手镯,一脸的傲慢和自得,说道:“那是!还算你有点眼力见儿!皇后姑姑最疼我了,向来我想要的,她没有不给的!现在这样一个女人成了九王妃,姑姑心里肯定也很不满!我决定了,我要去九王府多转转,只要王爷天天看见我,一定会看见我的好,到时一定会厌弃那个臭不要脸的女人。”
肖玉文在心里嗤笑一声,不过他也不说破,道:“这事还的好好谋划,在下可以为妹妹出力。”
朱成君看肖玉文这样殷勤,不屑地看了他一眼:“少在我面前献殷勤,也不看看你自己是什么东西,跟九王爷比差远了!不说别的,就说这家世,你父亲不过是个小小的四品京官,少想着癞蛤蟆吃天鹅肉了!”
肖玉文清白的脸上露出一丝难堪和阴沉,转而一笑道:“自然,在下只是仰慕小姐天人之姿,不敢做别的想法。”
朱成君以为他唯唯诺诺,心里就更加得意了,其实她想得更远,现在皇上的皇子中只有九王爷一个,将来称帝的可能性最大,要是自己成了九王妃,那么自己就会成为皇后,整个天下最尊贵的女人,到时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谁敢不听她的和看她的脸色小心地过日子!想到这儿,她就美美地笑了起来。
“得了,你也回吧。本小姐要回去好好计较一番,绝不能输给那个女人。”
肖玉文居然微微一笑:“那在下就祝成君旗开得胜了。”
她高昂着头瞥了他一眼,仿佛是一种恩赐一样。
袁满不得不感叹自己命苦,旧伤刚刚好全,新伤就马上来了,每次都把自己弄得要死不活。
陈清里轻轻地褪下她的里裤。
“喂!你看着点,疼死了!”
陈清里顿了顿:“已经很轻了。”
她直啧嘴:“不是打在你身上你当然不知道疼了,我以为我骨头都要碎了!以后啊,有了机会就出了皇宫京城这牢笼吧,省得提心吊胆吃这口受惊受气还得挨疼的饭!”
他轻轻一笑,被她的话逗笑了。
她瞪眼:“你好没良心,居然还笑得出来!早知道当王妃还要挨板子,还不如不当!”
“你知道皇上为何要赐婚你我么?”他突然问。
袁满只是心中猜测,摇头。
“他手下的皇子只有我一个,可他并不想我继位,也从来没想过立我为太子。赐一个无身世背景的女子为王妃,他能更好地拿捏我。说到底还是对我不放心。”
她趴在枕头上,沉默了一会儿,慢慢说道:“只要你能从这场争斗中全身而退,你有没有权势我都不在意。到时我们就回林州,过一些平静安稳的日子可好?”语气里满是真诚。
他觉得胸中有暖意缓缓地淌过,心里感动,说道:“好。累了一日,休息吧。”
第二日。
两人正用早膳,门外银铃语气古怪地说道:“王爷,有一位小姐送来拜帖。”
这么一大早送拜帖?而且袁满在京城认识的人毕竟不多,是谁如此殷勤?
陈清里微微拧眉,夹了一只大虾在她碗里:“许是昨日的赐婚传遍了,有人想借此亲近你。”
袁满一挑眉,显得有些烦躁:“那她也应该听了我被打的事,我现在哪有心情!!”
“送请帖的是哪家小姐?”
银铃道:“朱家成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