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听秋月白淡淡的口吻反问道:“真的又如何?假的又如何?”
“真的又如何?假的又如何?”东雨梨重复着他的话,突然觉得很可笑,然后她就真的笑了,笑的如此的惨痛与苦涩。
她听见自己绝望的声音:“你怎么能够如此的心平气和?那些都是人命啊。就算你与澄大哥与二王爷三王爷殊半点兄弟之情,但总归却还有血缘之义,你怎能下得了手将他们赶尽杀绝?还有,我爹和东家上上下下七十余口,他们与你无冤无仇,为什么你连老弱妇孺这些无辜的人都不放过?”
回想到当日丞相府血流成河的惨状,东雨梨的胃里至今仍忍不住的抽搐,几乎喘不上气来。
听着她的声声质问,感受到东家灭门之事在她心里刻下的伤痕至今未愈,从来不为任何做过的事而在乎,而去解释的秋月白,此刻却不由道:“帝位之争,从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若当初换成秋羽墨登基,我也决计活不到今天,所以本王从来不认为自己做错了什么。”
顿了顿,然后道:“至于你爹及东家的事情,根本是秋羽墨同秋武清为求斩草除根所为……本王承认,当初袖手旁观,没有阻止,是本王的错。”
这已经是秋月白的极大让步了。他有生之年,所作所为,皆属理所当然,从来不会为任何人的死或者活,而内疚,而不安。直到当看到东雨梨为着丞相府那样的悲痛欲绝,他竟会第一次觉得……心疼?就连当初面对栗国那个女子苦苦哀求他放过她的父兄之时,都没有过的一种不忍与后悔。
东雨梨却不知他心中所思所想,她只听到他亲口承认种种指控,一颗心,直落到万丈深渊,有破碎的苦痛。
秋月白察觉了,心中不由轻轻一扯,有微微的疼痛,忍不住想要走到她的身边,抚平她所有的哀伤。
却见东雨梨蓦地后退一步,眼里充满对他的防备与恐惧。
秋月白眸中颜色一深,显然对她的逃避十分气恼,同时心底闪过一丝莫名的失落。但终于没有再上前,只是淡淡道:“梨儿,你不是常说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了吗?事情已经发生,根本不可能改变,况且过去了那么久,你也该忘了。”
听着他这般云淡风轻的口吻,东雨梨的心,沉得更深。不由悲哀道:“过去了那么久?你怎么说得出口?澄大哥现在还躺在床上有如活死人一般昏迷不醒;我爹尸骨未寒;东家满门冤魂不散……你怎能将这许多的人命,说的如此的不值一提……”
声嘶力竭的质问,令秋月白的心,如一记记闷锤,重重敲打着,怒火,一触即发。下一秒,身子便上前迈出一大步,将那口口声声质问着他的人儿的下颚,狠狠的钳住在自己手中,逼迫她与自己对视,冷声道:“够了。本王对你的忍耐,已经够多。不要再挑战本王的极限,否则休怪本王对梨儿你无情。”
下颚被他的手狠狠捏着,很疼,却比不上她此刻的心痛。东雨梨迎向秋月白那隐隐散发着狠戾的眸子,冷笑一声道:“无情?王爷又何曾对什么人有情过吗?既无情,又何来‘休怪’一词?”
感觉到因为自己的这一番话,秋月白眸中的怒火更甚,而他钳住她下颚的大掌亦更加用力,东雨梨却紧紧咬住牙关,不让
自己痛呼出声,继续道:“你为着皇位,竟可以下毒、诬陷、残害自己的兄长,竟可以置无数的人性命于不顾,你怎么可以这么残忍?”
想到这一些,只是自己知道的冰山一角,他为着这皇位,还不知做过些什么更多的令人不敢正视的残酷的手段。东雨梨只觉无限的心灰意冷,以及不尽的迷茫。
看着她因为自己的用劲而扭曲的小脸,看着她眼中那强自忍住,欲落未落的泪水,秋月白竟别过头去,冷声道:“那又怎样?你难道没有听过一句话,一将功成万骨枯吗?”说话之间,却仍是不由自主的松开了钳制她下颚的右手。只因不舍看到她忍痛的表情。
只是,东雨梨因为刚才的种种一切,早已身心俱疲,被秋月白蓦地松手,身子有些站不稳,竟一下子跌倒在地。再无力气爬起来。
只觉浑身上下,无一处不疼,却仍抵不过心痛。不由重复着秋月白刚才的话,道:“好一个‘一将功成万骨枯’。根本是‘最是无情帝王家’才对。”
说出这一句话之后,东雨梨再也忍不住,流下眼泪来。
在东雨梨跌倒的一刹,秋月白本能的便是心中一紧,看到她满溢着泪水的双目,更是胸口一窒,便欲将她扶起。哪知当听到她说到“最是无情帝王家”一句,却蓦地有如醍醐灌顶,心里咯噔一下,像是一下子触到了这些年,他一直耿耿于怀的,无法释然的症结。
秋月白不由的在心底重复着她刚才那一句“最是无情帝王家”,想到当年他所谓的父皇竟眼睁睁的看着他的娘亲难产而死;想到甫一出世,险些便被自己的亲生父亲亲手扼死,之后更是被抛弃他人,二十多年来不闻不问。
这种种的一切,皆是因为他生在帝王之家吗?秋月白眼中泄露出一丝迷茫,瞬间却被狠戾取代。不,无情的并非帝王家,而是那个名为他的父亲的帝王。他的无情,只对于他这个儿子,以及他那苦命的母后。
东雨梨却不知这短短的一瞬间,秋月白心中早已千回百转的所思所想,更不知他此刻眼中的怨恨以及暴戾,是为着何事。
她从头到尾,最不能接受的就是他如此的心狠,做的如此残忍之事,所为的不过是最虚妄不过的皇位。
东雨梨不由道:“为什么?皇位真的有这么重要吗?竟可以让人如此的不择手段。如果你当初没有下毒害澄大哥,那也不会发生这么多事了。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
说到此处,东雨梨更是忍不住的哭了出来。一颗心,充满了因为所在乎、所爱之人犯下的难以原宥的错误,而深深的失望,深深的痛楚。
便听秋月白冷冷道:“我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拿回本就属于我娘跟我的一切。”此刻的他,浑身上下,散发着属于王者的狂傲与霸气,却难掩他内心深处,对过去,不可抑的、至今无法释怀的那一丝受伤。
那原本因为昨日东雨梨的安抚,已经渐渐结疤,渐渐痊愈的伤口,此刻,却被她无意之间,再次狠狠揭开,是血淋淋、赤/裸裸的疼痛。
东雨梨的心,随之一伤。想到昨天听栾嬷嬷讲述的一切,以及夜中于香浮宫,跟秋月白秉烛深谈,有关当年先皇以及皇后娘娘、辰妃娘娘的恩怨情仇。
她
虽也知,秋月白为此耿耿于怀,无法释然,却没想到,心结如此之重,竟会使他做出如此报复的行为。
可是仅仅是为了报复当年先皇的无情吗?东雨梨原本的心疼,不由有些动摇。道:“但澄大哥是无辜的啊。他一直将你当成亲兄弟,从未将过去的恩怨放在心上……”
话没有说完,便被秋月白突然之间扼住了她的喉咙。
东雨梨看到面前的他,眼里尽是狠戾与杀气,她听到他如寒冰一样的声音,说的是:“不许在本王面前提他。说到底,你不过是怪本王害了你的澄大哥,夺去了他的皇位是不是?”
一念及此,秋月白眼中的杀气更甚。扼住东雨梨的喉咙,也更用劲。
东雨梨只觉呼吸急促,胸腔里残余的空气,越来越少。
眼里闪过秋月白嗜血的眸色,东雨梨的心一窒,于被扼紧的喉咙中挤出一丝气力,道:“我根本从来不在乎你有没有夺去澄大哥的皇位。我在乎的是,那许多的人命,你怎么能够说杀就杀?那都是人命啊……”
听着她的声声哭诉,秋月白的心,也随之一疼,不由的松开那扼住她喉咙的手。
蓦地脱离他的桎梏,大口的空气呛入东雨梨的胸腔,令她不住的咳嗽起来,也不知是因这剧烈的咳嗽,还是心痛,大滴的泪水,从她的眼眶之中,汩汩往外流着,止也止不住。
那一滴滴的泪水,有如砸到秋月白的心上,有生生的疼,也浇灭了他那满是怒火与杀气的狠戾。
秋月白不由自主的就要伸手为她拭去那大颗大颗的眼泪。东雨梨却有如惊弓之鸟,本能的就向后闪避,同时眼里流露出恐惧一般的神色。颤声道:“不要碰我。”
这样的表情,这样的语气,深深的刺激了秋月白。眼中一厉,下一秒,拽住东雨梨的手腕,将她从地上拉了起来。
大掌狠狠地揽住她的腰身,将她的身子紧紧贴住自己,似要将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一般。邪魅而狠绝的嗓音萦绕在她散发着淡淡清香的头顶。
便听他道:“你就这么讨厌本王的触碰吗?”右手把玩着东雨梨垂落的发丝,继续道:“还是梨儿你还想着为你的澄大哥守身如玉呢?”
一念及此,眼中的暴戾更甚,拉住东雨梨发丝的手,不觉用力,听到她忍不住痛呼出声。
东雨梨的心一伤。有深深的悲哀弥漫。
她的心,早已不受控制的沦陷;她的人,怎么能够再一同执迷?
意已冷,语气随之便淡了,道:“王爷既知伦理有常,叔嫂有别,就该避嫌才是。”
眼神中的淡漠、疏离深深的刺痛着秋月白。
便见他眸色一深,寒声道:“如果是失忆之前的皇嫂你,本王今日还可能会放过你。但现在的梨儿你,在扰乱了本王的心之后,你认为自己还可以全身而退吗?”
伸手钳住她的下巴,逼迫着她与自己对视。
东雨梨听到他如寒冰一样的声音道:“你不是怨本王夺去了你的澄大哥的皇位吗?现在本王会连他的女人也夺去。你是本王的。”
这如同宣告一般的话语,从他狂傲而霸气的口中说出,东雨梨还没有反应过来,便被他炙热的吻,夺去了全部的呼吸。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