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众人的期盼之下,寒冷的二月过去了,温暖的三月姗姗来迟,初春转换到仲春,也不过一夜的时间。
三月初二,宜祝福、求嗣、订婚、嫁娶、出行、求财;忌盖屋、移徙、作灶、开市。
今天是芳华出阁的日子。
芳华一大早就起床梳妆,为了出嫁的地方,当时还争执了一下,芳华的意思是回自己宅子出嫁,而靖国公府那边,杜清芳和张姨娘一同上门想让芳华回杜府出嫁,毕竟那才是正经的娘家。
最后是阮昊源大手一挥,让她就在靖边侯府出嫁,亲舅舅的家也是家。
田氏眼眶微红的看着梳妆台前坐着的芳华,递给她一碗汤圆,“圆圆满满,顺顺利利。”
芳华接过田氏手中的碗,阮昊源,阮鸿飞,连一向和她不对盘的阮诗琪也是眼眶微红的站在那里。
Www⊙ тt kǎn⊙ CO 她的眼眶微酸,微微仰起头,努力不让眼泪掉下来,“谢谢舅舅,舅母,表哥,表妹。”
女子出嫁当天,家中长辈亲手煮一碗汤圆,然后由家人陪同一起吃完,代表着娘家对女儿的祝福,同时也是在告诉女儿,娘家永远是她的后盾。
这个风俗在世家已经很少有人会用了,毕竟为了家族的利益,很多人许不下这个承诺。
可是,现在,她的舅舅一家,却给她了,给她一个世家不会轻易许下的诺言,她还有什么可遗憾的?
汤圆的馅料太甜,甜到了芳华的心上去,她眨了眨眼睛,眼泪在垂头间掉落进碗中。
吃完汤圆,全福夫人就开始给她一层一层的给她穿戴起来,将珠翠插了满头,然后说起了吉祥话。
纁红色的嫁衣,广绫宽袖,逶迤拖地,边缘尽绣鸳鸯石榴,中间的凤凰似要活过来一般。
华丽庄重的凤凰展翅镶嵌七宝明珠金步摇下,一张俏脸比外面灼灼的桃花还要娇艳,凤眸潋滟,琼鼻挺立,皓齿红唇。
申正时分,阮诗琪额头上布满细小的汗珠,脸色微微红涨着,拎着裙子,急急忙忙的冲进了芳华的院子,还在门外,就听她的声音传来,“表姐赶紧赶紧,说是新郎官已经进门了。”
芳华痛苦不堪的顶着满头珠翠,穿的里三层,外三层的喜福,简直要热的汗都出不来了。
田氏听到说新郎官已经进门,眼眶湿润,接过大红绣金盖头,盖在了芳华头上。
外头,阮昊源和阮鸿飞站在门口,迎接皇家的花轿。
在一片贺新人的鼓乐声和鞭炮声中,皇家的迎亲队伍终于到了,同时人们也看到了坐在一匹扎着红绸的白色骏马背上、身上穿着红袍的男人。
对于端王,大家一向是只闻其名,不见其人,就算是有皇上亲自赐婚,端王爷除了让人送了很多的东西到靖边侯府外,其他时间并不曾在众人面前出现。
如今,因为亲迎礼,大家终于见到端王的真人了,所有人都忍不住看过去,然后心里暗暗的感叹。
听说端王今年已过而立,可是那马上的青年看起来格外地年轻,看着就像个二十来岁的俊逸男子,一身红袍掩不住他身上那种特殊的气质,但是什么气质一时间也说不清楚。
只觉得那艳红色衬得他的眉眼和气质,不仅不显俗艳,反而被他穿出了一种清正出尘的气质,坐在高高的马背上,俯视人时,眼里一片轻淡,仿佛众生在他眼里,不过烟雨浮云。
阮家父子都抽搐了下嘴角,谁能想到这样的人,也会翻墙偷会佳人?
接下来,薛重光被人簇拥着,在一片喧嚣热闹中,行到芳华所在的院子,长揖请芳华上轿启程。
阮鸿飞蹲在芳华身前,轻声说:“妹妹,我背你出门。”
芳华眼泪差点要流出来,想到了当初嫁给张见仁的情景,她摇摇头,不,不能想从前那些过往了,她要好好的往前看,她趴在阮鸿飞看着瘦削,却异常坚硬的背上,哽咽的说:“谢谢哥哥。”
芳华上了花轿,薛重光也向阮家人辞别,在一片高昂兴奋的喜歌声中,在飞舞的打赏银票中,除了阮家大门,上马,带着他的新娘朝王府而去。
芳华刚一进去轿子里,就觉得味道有些不对,她靠近车边,低声的问跟在外面的清欢,“这里面也不知道什么味道,有点刺鼻。”
清欢则傻傻的说:“姑娘,是不是你面上的脂粉味?”
芳华和她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所以也就没有再说,反正忍忍就过去了。
迎亲队伍行到金陵最繁华的大街时,碰上另外一支迎亲队伍,两支队伍一东一西而去,交汇时,人群拥挤了起来,也只一会,又井然有序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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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芳华快要被熏晕过去的时候,花轿终于停了下来,轿帘被掀开,一双手伸进来,搀扶着她下去。
那双手修长如玉,骨节分明,在大红袍的映衬下,显得格外好看。
芳华微微探出身子,人才刚刚出了轿子一点点,就被人抱了起来,身体猛然凌空,她吓了一跳,连忙环在薛重光的脖子上。
她知道新嫁娘从娘家到婆家的新房,脚都不能沾地,但不应该是喜婆把她背下去吗?
芳华太紧张,也就没有注意到周边喧闹的声音忽然冷了下来,更没有听到吸冷气的声音。
薛重光戏虐的声音响起,“抱紧了。”
芳华环着薛重光脖子的手抠了一下。
薛重光身上的味道熟悉又陌生,她觉得自己的脸热腾腾的,又有了那种汗出不来的感觉。
先去了正房上院拜了天地,皇帝派来的使者念完赏赐旨意后,拜天地才真正开始。一拜天地,三鞠躬。二拜父母,三鞠躬。夫妻对拜,三鞠躬。
全福夫人扶着芳华进了新房里休息后,其他无关人都退了下去,只剩下清欢,清实陪着她。
此刻,外面的天已经黑透了。
新房里灯火通明,儿臂粗的蜡烛把屋子照的亮如白昼。
芳华找了一个舒服的姿势靠在床头,等着外面被灌酒的新郎来揭盖头。
就在芳华正闭目养神的时候,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然后是熟悉的声音,“芳华。”
听到熟悉的声音,芳华刚想掀开盖头,却被清实制止了,“姑娘,盖头得等王爷来掀。”
“阿莲,你怎么来了?”
肃王妃拍拍芳华的手,“你大喜的日子,我怕你紧张,所以过来陪陪你。王爷正在外面灌新郎倌的酒呢。”
说完她停了一下,幽怨的说,“你以后辈份比我高那么多,我可怎么办?要叫你婶婆?”
芳华听了是一声轻笑,拍怕肃王妃的手,表示安慰她,“以后婶婆给你多包点红包。”
肃王妃笑了出来,她本以为好友会紧张,看她能和自己开玩笑,也就放下心来。
“你是不知道,刚才叔公抱着你下轿子的时候,周围好多女人都羡慕极了,说年纪大就是疼人……”
随着肃王妃的话响起,屋子里头也响起了说笑声,听起来都是些年轻的姑娘们。
估计这些人是来瞧新娘子的,不过可惜,新郎还在前头喝酒,没掀开盖头,她更不可能掀开盖头见人了。
“一个和离,丧母,家里还乱糟糟的人,也能高攀端王,也不知修了几辈子的福气呢。”一道酸溜溜的声音响起。
“听说,是端王自己看上的……口味可是真独特……”
“茵茵,你少说点。”一道冷清的声音阻止了那人继续说话。
芳华听出冷清的声音是薛重光的那朵烂桃花,没想到她也会来参加婚礼。
肃王妃听到有人说芳华,当即回到,“盛茵茵,你来这里说什么酸话?还是听你姐姐的,给本王妃闭嘴。”
“你……”
因为薛重光的辈份太高了,原本那些想要闹洞房的年轻小辈畏惧他的辈份,就没有吵着要来看新娘子,最后陪着他来新房的只有喜婆,全福夫人以及几位儿女双全的夫人。
新房里的姑娘们,见薛重光进来了,都等着他掀开盖头,等着看新娘子。
盛语蓝死死的捏着拳头,她哪里比这个女人差了,可偏偏唯心看上了这个女人,在皇宫里,他还为了这个女人那样的羞辱她。
她……她……恨不能杀之而后快。
“王爷,请揭盖头。”喜娘笑着双手递上喜秤。
接过象征着称心如意的小秤,薛重光挑开了芳华的盖头。
芳华抬头,与薛重光对视。
薛重光本就长的俊美,今日穿了大红喜炮,眉梢眼角都流露着喜悦,让他的容貌更加的动人心魄。
眸子里满是柔情,此刻,他直勾勾的看着芳华,毫不掩饰欣赏与喜欢。
芳华被他直白的目光看的低下了头。
当着薛重光的面,姑娘们就是谁心里再妒嫉不平,此时面上也不敢显露出来,于是,芳华收到了各式各样的吉祥话语祝福话。
这些话到底是真心还是假意,薛重光自然是明白的很,若不是婚礼上必须有这么一遭,他才不想让这些不相干的人来凑热闹,听的耳朵都不舒服。
“咱们还杵在这里做什么,去前面吧,再待下去,新郎可就要恼了。”肃王妃带着笑意出声催促大家离开。
走之前,还飞快的在芳华耳边说了声,“春宵一刻值千金,珍惜啊。”
“好的。”
肃王妃掩面,果然,还是芳华更加的脸皮厚。
等到人都走光了,芳华才松了一口气,神情轻快了许多。
然而,一想到整个帐篷内就只剩下她与崔渊二人,继而又有些紧张起来——不但心砰砰乱跳,呼吸也急促了不少。
虽说是再嫁之妇,可第一次与这次心情一点也不一样。
她迅速地斜飞了身边的薛重光一眼,发现他正含笑望着她,仿佛一直在端详她的神色,她反射性地立刻移开了视线,“认真”地研究起了周围的摆设。
这样好看的人,光是看着就让人很高兴,怪不得那个盛姑娘对他念念不忘。
薛重光却随意的拉了一张椅子在她对面坐下,“累不累?”他的声音一如往常带着金属质感,只是嘴角微微的上扬,带着几分笑意。
芳华摇摇头,“不累。”
也许是因为薛重光随意的态度感染了她,她羞窘的情绪一下子就消失了。
“过来这坐。”薛重光先帮她把凤冠拿下来后,然后干脆利落的将人搂进怀里,揽着她的腰肢,半抱半带的一起走到桌边,
接着道:“先吃点东西,今天这一整天都没怎么吃过东西是吗?”
他说话的同时,已经把桌上的几样小点夹到她跟前的盘子里了。
芳华抬眼看了看他,跳动的烛火将她点了口脂的红唇映出一层诱人的光泽。
薛重光深邃的眼眸暗了一暗,握着她的手的力道紧了又松,然后似叹了口气般,放下筷子,轻轻拈起一块梅花糕送至她唇边,笑着道:“别着急,夜还长着呢,我们有足够的时间,先吃点东西,免得一会没力气了。”
在薛重光半哄半喂之下,两人把吃食一扫而光。
薛重光这才放开她,让她卸了钗环,芳华还想去净面,薛重光一把拉住她。
“芳华……”薛重光唤她,声音格外的低沉,甚至还带着几分沙哑。
芳华脸又热了起来,看着烛光下那张情意涌动的俊美脸庞,心一横,闭上眼睛,靠近他的嘴唇,两人呼吸相交,一阵阵的热气带着彼此的气息,仿佛撩拨一般,将心弦拉到了极致。伴着唇齿接触,那心弦便轰然断裂,理智也随之飞到了九霄云外。
只是,忽然间,他就结束了这个吻。然后喘着粗气垂着眼睛看着她,眼眸浓黑。
她慢慢睁开眼,有些不解的看回去,被吻得有些红肿的双唇微启开,舌尖探出来,舔了一舔,马上又缩了回去。
“活生生的妖精!”他低语,否则如何的会迷的他这样,不顾一切,打破誓言。
说完,就抱起芳华往屏风后走。只见纱幔后,还有一间屋子,是一间奢华的浴池。
汉白玉的赤子,里面正冒着浓浓的热气,边上沐浴用的一应用具整齐的摆放在那里。
薛重光将芳华放下后,拿掉她绾发的簪子,三千青丝披散而下,他细细的抚摸着她的脸,手渐渐往下落在衣领上。
嫁衣十分繁琐,薛重光解的极耐心,一层又一层,缓缓打开自己期待已久的珍宝。
他的手轻轻搭在她的肩膀上,滑腻柔嫩的肌肤诱使人止不住要生出蹂躏的欲望来。烫热的手心缓缓移到她的脖颈上,此时她全身上下就只剩下一件薄薄的红底金线粉花肚兜,和下面水红色的撒花亵裤。
他的手指移到她脖子后面的打着蝴蝶结的线上时,她突然就往旁边躲了一下,然后一咬唇,就急步往那池子走过去,踩着台阶,下到了水中。
薛重光一愣,收回手,心中微空。再看她泡在水里,低下头,一脸羞怯的样子,心里又是一热。三两下就把自己身上的衣服扯光了,然后也下到池中,从后面把她抱住。
牡丹靠着他静静坐了片刻,低声道:“我有话要和你说。”
薛重光正轻抚着她的胳膊和背脊,听到她这样严肃的态度,虽不知道她要说什么,但总归不过是对他提要求,微笑着说:“这样的严肃,是什么大事?”
芳华微微有些不自在地低声道:“我从前,一直都是一个人,从不曾……会疼,所以你不能粗鲁。”
薛重光轻声的笑了笑,“嗯,我知道。”他的医术并不低,自然是能看出来的,只是他一时也说不出心里的感受,他并不在意这些,只是觉得芳华当初得该多么的可怜,才会被冷落三年……
他抱紧芳华,脸贴着她的脸,低声说:“芳华,我在给你把脉的时候就知道了,但是,我还是想告诉你,这些我并不介意。”
薛重光想想还是应该坦然的告诉芳华他已经知道的事实,夫妻间贵在坦然,而他想和她过一辈子,不希望两人之间有何隐瞒。
芳华转头看着他,挠了他几下。
“芳华……”随着她的抓挠,薛重光仿佛叹息一般,兴奋与痛感交织在一起,芳华主动吻上他的唇,两人纠缠相交,融在一处。
随着这一吻的加深,她软软的靠在薛重光怀里,周边围绕着温热的池水,薛重光再也忍耐不住,紧紧的锁住了她纤细的腰肢。
好半响动静才消。
薛重光抱着柔若无骨的芳华出了水池,欺霜赛雪的玉体上红痕点点,他将她放在一旁的榻上为她擦湿发,擦着擦着,高大的身躯又忍不住覆了上去。
他爱极了她这半醉不醒的模样,乖巧的不可思议,由着他肆意妄为不说还会配合他,只在他力道重了些时会不满的呢哝一句,声音又娇又软,叫他魂飞魄散,只想让她多吟两声才好。
芳华累的昏睡过去,薛重光抱着她,小小的身子静静的依偎在他怀里,温暖而甜蜜,美好而梦幻,他在她的脸上,温柔的吻了吻,低声的说:“你不知道,我好欢喜。”
之后,搂着她一同进入梦乡。
清欢和清实两在外面听的面红耳赤,捂着耳朵,站的远远的。
××
芳华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被薛重光搂在怀里。他的下颏正轻抵着她的额,呼吸出来的温热鼻息微微撩动她的几丝额发,瘙着她的皮肤,感觉略微有些痒。
昨夜这一觉,不对,确切地说,是只有几个时辰的觉,并没有解去多少的乏。反正现在她睁开眼,还是觉得四肢酸沉,一动也不想动。
几乎就在同一时刻,那个正搂着她的男人便也跟着醒过来,眼睫微微一颤,随即睁开了眼睛。
红绡帐外的喜烛彻夜不灭。暗霞色的烛光透进锦帐,瞧着,他倒是睡得挺满足的样子。
“还累吗……”
他垂眸凝视她片刻,开口问。这第一声,慵懒,且略带些了些沙哑。
她重新闭上眼睛,懒洋洋地嗯了一声,“身上还酸呢……”半是埋怨,半是撒娇。
他忽然收紧了搂着她的臂膀,将她整个人抱住,抱着滚了一圈,将她压在了自己身下。
她仍闭着眼,只扭脸躲着他刚一醒过来就又继续施加给她的进犯,嘴里不满地咕哝了一声,“我还没睡够呢……”
端王殿下一直以来都觉得自己慈悲为怀,不强人所难的,但现在,这种美德好像离他远去了,身下这暖洋洋的一团柔软人儿,越这样抗拒,越被撩拨的兴奋起来。
昨夜的滋味再次浮现在眼前,他的眸色蓦然转暗,正当他想进一步的时候,门外传来一阵叩门声。
芳华推了推薛重光,“今天不是要进宫吗?”
照了规制,新婚夫妇洞房次日早,要一道去皇家宗庙行庙见之礼,然后再入宫朝见太皇太后,如此,这个大婚之礼才算落下帷幕。
芳华知道这是来催促的敲门声,如逢大赦,急忙用力推他,低声道:“快些,迟了就不好了!”
薛重光看了眼传来声响的门口方向,凑到她耳边,低低耳语了一句,“那就记着这一次,下回补回来……”说罢顺了她的手,从她身上翻了下来。
清欢和清实带着小丫头鱼贯而入,薛重光自己去了屏风后面整理洗漱,芳华本想让一个丫头过去服侍的,但看他一点意思都没有,也就住了嘴。
梳妆过后,芳华换上了今日要穿的吉服,和薛重光携手到了厅里,一名管事早就侯在那里,见两位主子出来,忙让人将早膳摆上来。
清欢将已放凉的燕窝粥放到芳华面前,芳华看了看薛重光面前的食物,暗暗记下哪些他下筷子比较多,应该是他喜欢吃的,以后可以吩咐厨房多做一点。
早膳过后,马车已经准备妥当,两人登上马车,由王府仪仗引领着,马车往太庙方向粼粼而去。到了供奉着列祖圣容的寿灵殿,在礼部和太常寺卿的主持下,完成了庙见礼。
之后,再改道,入宫拜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