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到了如今这个地步，他们还有什么好谈的吗？
这天下，就真的那么重要吗？
重要到他可以舍弃了这么多年的情谊，一次又一次的欺骗！
风玄衣、怜楚还有楚缘他就不说什么了，可是小青竹，是跟他们一起长大的啊！就算情谊比不上小师妹，却也不是一般人可以比的。
他怎么能……
看着那上面的落款，柳小小只觉得想发笑，可却忍不住的难过。当初她毫无防备的相信他，所以品茗居是她的，这件事情他也知道。如今这皇城里那么多的地方不选，偏偏要在品茗居，这是在提醒她什么呢？
是提醒她当初有多么白痴吗？
看着她的神情，水慕枫发出一声低呼“小师妹，事到如今，你还要去见他吗？”
抬起眼，看到他眼里的不赞同，柳小小垂下眼帘道“既然他都这么说了，明显是一点回旋的余地都不给，如此，我也该去看看的。顺便，也好问问他……”
为什么，有什么理由，不能放过小青竹？
辜负了那么多被给予了的信任，他就不觉得有愧吗？
害了这么多人，骗了他们这么久，他就算不后悔，难道也没有丁点内疚吗？
“没事！”白瑾墨拿起桌上的信件，指尖微动，一张纸顷刻就化成了灰，随风散尽“明日我陪你去，正巧，我也想见见他。毕竟上次见面的时候，没来得及细聊。”
“也算我一个。”勾了勾唇角，大红色的衣服艳丽鲜艳，花非影弯了弯一双桃花眼，意味深长的道“这位水渊四皇子，可是害得我千影阁灭亡的罪魁祸首。我若不好好见见他，岂不太对不起我自己了？”
千影阁死去那么多人，连从小跟随他的追雨都牺牲了。他虽凉薄，可却不是没有心。追雨一心为他而死，他若不替他报仇，怎对得起他这一片忠心？
“还有我！”一道冷冽的嗓音隔着老远就传了过来。殷歌笑缓缓走近，一身黑衣衬得人更加寒冷。
“不！”低下头，柳小小摇了摇头“明天，我自己去就够了！”
水慕枫有些不赞同“小师妹你……”
“好了，就这么定了！”柳小小打断他的话，认真的看着他的眼睛道。
水慕枫一愣，轻轻皱了皱眉。知道再怎么说也改变不了她的想法，有些烦躁。
抬起眼，瞥了一眼远方，柳小小轻缓的眯了眯眼。她特别好奇，一个人，是怎么分别饰演两个角色而全无破绽的。难不成，是因为他天生就擅长演戏？
指尖握紧茶杯，修长的手指骨节分明，白瑾墨低垂着眸子，不知在想些什么。
第二日，午时……
按照信上所说，柳小小第二日早早就来到了品茗居外，将踏雪无痕几人留在外面，独身一身踏进了品茗居。
这是她的地方，莫影灏就算再大胆也不敢轻易有动作！
不是她防备心太重，而是……
掌柜显然认得她，隔着柜台朝她无声的点点头。柳小小颌首，转身，轻轻的踏上台阶。整个二楼雅间已经被包了下来，不用想也知道是谁的手笔。
拐角处，柳小小就见到一个熟悉的面孔——祭！
无视了他们投来探究的目光，就着他打开的门，缓缓踏进房间。
一缕缕升起的烟雾飘散在空气中，将整个房间弄得有些飘渺不真实，像是神话里的仙境一样。转过屏风，那里坐着一个正在品茶的男子。
一身冰蓝色的衣袍，袖口间绣着兰花。那人眼帘低垂，却可以清晰的看到那一张美的不似凡人的容颜，明眸皓齿、姿色绝佳，就像是纯粹干净的琉璃那般通透美好。周身的气息极为安静，有种淡雅怡然，雅致天成的感觉。
柳小小心神晃了一下，以往她见过的“莫影灏”不过是怜楚扮演的替身罢了！有其形，却无其神韵。她从来都不知道，原来三师兄真正的容颜会是这么夺人心魂。
如梦如幻月，若即若离花。
在看到他袖口那朵精致的兰花，柳小小心神归位，微微抿了抿唇。
当初，她在丰城醉欢楼初见怜楚时，那里只剩下他一人，还有几株奄奄一息的兰花。其实那个时候，她就该有所察觉的。
想到这，眼底不由得露出一抹嘲讽的神色。
莫影灏恰好将这抹讽刺收入眼底，轻缓的勾了勾唇瓣，嗓音淡雅的道“墨王妃，这品茗居的茶，果然是极好的。要不要品上一品？”
那人坐在那里笑得淡然，仿佛真的是请她来喝茶一样。
心底有一种不知名的滋味开始在全身蔓延，柳小小抬起步伐，走到他对面的位置坐下。神色凉薄的抬了抬眼“四皇子，果然好雅致，如今各国之间都出了这么大的变故。四皇子还敢在外逗留，就不怕水渊一不小心也落得个跟朝岳皇室一样的下场吗？”
这话说的极为不客气，若是神智薄弱一点的人，此刻怕是掀桌子了。
而莫影灏，显然不在这范围之内，端起眼前的茶盏，悠悠的笑道“墨王妃说笑了，朝岳皇室一脉，乃是得罪了神灵，才遭此大难。再说了，在下听说，墨王妃身边，不有一名女子，乃是飞羽前朝的嫡出公主，论出身、论地位，那位公主，都比如今朝岳皇室的每一个人更有资格，不是吗？”
他拿寂语威胁她？
他居然拿寂语的安危威胁她！
他不是二师兄，不是那个从小宠她到大的二师兄。
柳小小一遍一遍的在心底告诫自己，这个人，绝对不是二师兄，不是楚容柯，他只是莫影灏而已！
放在桌下的手骤然紧握成拳，柳小小眸子里折射出几分锐利的流光，冷的彻骨。可是片刻，寒光消散，柳小小唇瓣微微勾起，嗓音轻柔的道“二师兄，这就是你原本的容颜吗？”
放到唇边的茶盏微微一顿，里面的茶水险些洒出来。随后面不改色的放下茶盏，抬眼，温和的道“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如今问这个，还有什么意义？”
“那也就是说，从十多年前开始，你就一直在骗我们了？”
“呵呵！”莫影灏轻笑一声“是与不是，我们注定要站在彼此的对立面。所以，你还计较这个做什么？不过，小师妹，我还真的舍不得对你下手。毕竟，做了十多年的师兄妹，不比一般的亲兄妹差。”
“那你为什么要杀了青竹？”扬了扬声线，柳小小眸子里染上怒火，顿时红了半圈。
青竹，怕是会成为她心里这辈子都无法愈合的一道疤了。
瞬间沉默了一下，半晌，莫影灏才道“小师妹，你弄错了吧？要知道，当初，是你执意让青竹他们跟我一起离开的。若不是如此，她也不会知道那些她不该知道的东西，人都有要坚守的秘密，她犯了戒。好歹也是一起长大的，若不是她知道了那些东西，我也不会杀她。所以小师妹，其实，真正害死青竹的人，是你啊！”
若不是她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东西，我也不会杀她！
真正害死她的人，是你啊！
柳小小只觉得心尖都在泛疼。
若是曾经的二师兄，绝对不舍得说这些话来让她难过。
你说，眼前这个人到底把她的二师兄藏到哪里去了呢？
颤了颤唇瓣，柳小小轻声问道“楚缘，是不是你杀的？”
那个傻姑娘，一直都以为他是她心心念念，一心要嫁的少主。估计到死，她都不明白为什么，为什么她赋予了一颗真心的人，却要伤害她。
“是！”这次莫影灏回答的倒是很痛快。
“那怜楚呢？他忠心于你那么多年，为你舍弃了尊贵无比的身份、姓氏，背叛了整个家族，屡次用他本就不长命的身体动用禁术，为你待在那种风月场所数年。你对于他的死，就真的无动于衷吗？”
真的……无动于衷吗？
莫影灏垂了垂眼帘，眸子里一片深幽！
怎么可能无动于衷？
身边的这些人，怜楚待在他身边的时间算不上最长，却是最明白他心思的一个。当初，他也不过是随意出手帮了个小忙，可那人却把后半生都给了他还债！
为了助自己达成目的，将他尊贵无比的身份让给了自己。为了能顺利混到风玄衣身边，取得柳小小等人的信任，待在风月场所数年。为了让他身份不露破绽，多番使用禁术改换容貌，甘愿做他的替身。
到最后，就连莫影灏自己都分不清，直到怜楚死的时候，到底是谁，欠了谁的债？
其实是他吧？
明明，明明那个人可以好好活下去的。
再度抬起眼时，莫影灏眼里一片沉静，异常淡定的道“我培养了他这么多年，他最后却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而死。这样的人，我还留着做什么？”
死死咬了咬唇，柳小小一脸震惊的看着他。她想不到，这样不带丝毫情感的话，居然是从他的嘴里说出来的。
这样的人，我还留着做什么？
闭了闭眼，柳小小沉下声，嗓音轻缓的道“二师兄，这也许是我最后一声叫你二师兄了。我只想问你最后一句话……”
“昔日在仓溯黎城时，你曾舍命护我，险些自己丢了性命。那一次的事情，也是你一手安排策划的吗？”
眼底带了几分期冀，柳小小看着他，郑重的道“我想听你说实话，只要你说，我就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