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逸风抛下了所有的将士,只让莫逸谨和秦铭班师回朝,而他则快马加鞭赶至了三王府,可是眼前的一切让他站在王府门口僵硬着背脊不得动弹半分。
他从未觉得踏入王府大门会是这般举步维艰,每一步都好似在他的心口捅上了一刀。
望着整个三王府都被白色所替代,他仿若已经窒息。
“三爷。”周福一看到莫逸风,便哭着跑过去跪在他面前,“三爷,您怎么才回来,侧王妃已经……”
“她在哪儿?”莫逸风仍然不信这一切都是真的,丢下一句话未等周福回答,便提步朝着月影阁而去,可是在半路上,春兰鼓起勇气拦住了莫逸风的去路,笑着上前道:“三爷,王妃已经生了,是个男孩子,正等着三爷赐名呢。祧”
莫逸风只觉满腔的怒火油然而生,眸光一敛,寒芒瞬间迸发,就在电光火石之间,春兰蓦地瞪大了眼眸,脖子已被莫逸风狠狠掐住。她涨红着脸挥舞着手足想要开口求饶,却连一丝声音都发不出,感觉死亡近在眼前。
“你要是再敢笑一下,本王就让你每日都哭。”他咬牙切齿地警告了一声,愤力将她甩开。
春兰摔在地上不停地咳嗽着,眼泪也被逼了出来,望着他疾步前往月影阁的身影,她颤抖着身子连滚带爬地离开了咴。
柳毓璃见春兰回来,躺在床上支撑起身子问道:“三爷过来了吗?”
春兰惊魂未定地踉跄着脚步走了过去,一边急促呼吸着一边道:“王妃,方才奴婢差点就死在三爷手上。”
“怎么回事?”柳毓璃脸色一变。
春兰道:“方才奴婢见三爷一回府就朝月影阁而去,便拦住了三爷说王妃给三爷添了男丁,正等着三爷赐名,谁知三爷竟是掐着奴婢的脖子不放,还警告奴婢不准笑,否则就让奴婢每日都哭。”
柳毓璃瞪大了眼眸难以置信地望着她,顷刻之后眸中的恨意越来越深。
她为他生了儿子,他却只顾着去那个女人那里,明知道她已经死了,他竟然还要第一时间赶过去。而且他不在的这段时日,他竟然派隐卫只守护这那个女人,她身为王妃却没有得到丝毫的照顾。
春兰见柳毓璃气得身子都在颤抖,忙安抚道:“王妃喜怒,如今那个女人已经死了,而王妃又生了嫡长子,以后的日子还长着,三爷就算再喜欢那个侧王妃,也会随着时间渐渐忘记,王妃要多点耐心才是,说不定过不了两三天,三爷就对王妃寸步不离了。”
柳毓璃听了春兰的话之后渐渐平息了怒意,春兰的话也不无道理,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她也不差这几日。从今往后,谁也不敢与她争了。
莫逸风一踏入月影阁,平日里最热闹的月影阁,如今仿若人去楼空空寂寂,他心口忍不住涌上了一抹凄凉。月影阁中的众奴才一看见他,立即收住背上走上前跪地相迎,却谁也没有多说一句。
他掠过众人一步步朝卧房走去,推开了房门,却没有等到她笑着扑到他怀中。
他不相信,她一定是躲起来了,或者,她是离开了,她终于得到了他给她的休书,所以跟着那个人离开了。
可是,为什么眼角逐渐湿润,视线渐渐模糊,脸上滑落的又是什么?
紫秋走到房门口,缓步上前,心中有千言万语,却不知该从何说起。
“她到底在哪儿?”他依旧问着这句话,明知道得到的答案并非是他想要的。
紫秋听得他这一问,眼泪扑簌簌地再次低落,她哽咽着走上前看着他,声音都带着颤抖:“侧王妃已殁,因为久久等不到三爷,所以已经入土为安。”
“不可能,本王出门的时候她还好好的!”他腥红着双眸一声怒吼。
紫秋身子一颤,却在下一刻提高了嗓音言道:“是啊,三爷离开的时候侧王妃是好好的,可是在一个多月前接到三爷的飞鸽传书后就不好了,三爷究竟给侧王妃写了什么,为何侧王妃在看过之后就一病不起了?”
她知道这些话轮不到她一个奴才说,可是她是亲眼看着若影一天天受着折磨过来的,那种感受她仿若亲身经历一般,就连现在她都感觉痛得窒息。
莫逸风骤然间感觉天旋地转,身子一晃跌坐在凳子上,即使支撑着桌面都感觉难以站起身来。
“你说什么?”他不敢相信是他的一封信笺导致了这样的结局,他从来不想伤她,只是在无可奈何之下成全她而已。
紫秋摸了摸眼泪哑声道:“奴婢还是带三爷去看看侧王妃吧。”
莫逸风蓦地抬眸,震惊地望着她,却见紫秋已经先一步走了出去。
可是,紫秋带他去的地方并非是若影的藏身之处,而是若影的墓碑前,墓碑上只刻着莫氏若影之墓,玄帝二十二年十一月,其他的什么都没有。
他抬手轻抚着墓碑,一笔一划抚过她的名字,周遭仿若静止,就连自己的心跳都感觉不到。
紫秋看着墓碑,哭着言道:“侧王妃在最后那天交代奴婢,墓碑上只需刻着她的名字和去世之日,其余的莫要刻上去。奴婢不敢多问,可是当时侧王妃说,她本是两袖清风而来,离开还能带个姓氏,让她下辈子能好好投胎不至于做游魂野鬼,她已心满意足了。”
莫逸风跪在她的墓碑前一语不发,手上触及的冰凉从指尖直达心底,她说她心满意足了,可是他却听出了她深深的绝望。
“影儿……你是骗我的是不是?里面一定没有你对不对?”莫逸风像是游魂一般踉跄着身子站起,望着高高的坟堆,他再次跪倒在地,新坟潮湿的泥土沾染上了他的一身战衣,而他的双手也深深嵌入了坟中。
“三爷这是做什么?三爷住手啊!”紫秋见他竟是徒手刨土欲挖出若影的棺木,急忙上前制止,岂料胸口处传来钝痛,她被他一掌击出了几步之遥。
紫秋重重地咳嗽着,再次从地上爬起抓住他的手臂苦苦哀求:“三爷,侧王妃已经走了,三爷别再欺负侧王妃了,侧王妃生前日日盼着三爷能回来见她一面,如今人都已经不在了,三爷还要让侧王妃不得安生吗?”
“滚!”莫逸风大吼一声再次一掌击向紫秋,转身不顾一切地再次徒手刨土。
他定要看个究竟,他怎么都不相信她就这么离开他了,他不相信!
紫秋因为莫逸风的两掌,匍匐在地上再也无法起身,眼睁睁看着莫逸风不停地徒手挖坟,她的眼泪不住地溢出眼眶。
“住手!”
就在这时,一声怒吼震得紫秋浑身一颤,待抬眸看清来人之际,便看见他将莫逸风一拳打在地上。
“影儿生前你让她受尽委屈,如今她已入土为安,你竟然还要挖她的坟!莫逸风,你到底有没有心!”莫逸谨感觉整个人都要气炸了,怒火在胸口熊熊燃烧着,这一刻,他只想打死眼前之人,让他给若影陪葬。
莫逸风面无表情地站起身,伸手奋力推开莫逸谨,再次想要刨开那座新坟。
“你给我住手!”莫逸谨怒吼一声后再次一拳揍了上去。
这一次,莫逸风像是发了疯一般和莫逸谨交起手来,不知是为了宣泄,还是因为莫逸谨阻止了他去探寻真相。
“二爷三爷,别打了。”受伤的紫秋想要开口阻止,无奈她的声音早就淹没在了他们你来我往的拳脚之中。
刚赶到的秦铭原本想要前来祭拜,可是一过来便看见了莫逸谨和莫逸风动起了手,急忙飞身上前将他们阻隔,可是秦铭原本就不是他们的对手,所以即使他想要劝阻,也是力不从心。转身看见紫秋倒在地上,他急忙上前将紫秋扶了起来。
“我带你去看大夫。”秦铭见她伤得不轻,忙说道。
紫秋摇了摇头:“我没事,可是二爷和三爷……”
她话音一落,莫逸谨和莫逸风双双倒在了坟堆上,脸上都挂了彩。
两人静静地靠在坟堆之上,谁都没有开口,可是神色却是一样的痛苦。
“我不相信……我不相信……”莫逸风喃喃自语,仿若在对莫逸谨说,仿若对坟中的若影说,又仿若是在对自己说。
“你不相信?”莫逸谨轻笑,“对!你一直以来都不相信她,否则又怎会给了她一封休书?她心里只有你,你就是她的一切,可是连你都抛弃她了,你让她如何活下去?”
“休书?”紫秋和秦铭怔怔地望着他们,满眼的惊愕。
“三爷为何要给侧王妃休书?”紫秋拖着步子上前,语气中带着一丝质问,“侧王妃寄给三爷那么多信笺三爷都没有回,为何最后给了侧王妃一纸休书?侧王妃究竟做错了什么,三爷要这般对她?”
一想到被等待折磨了五个月,被病痛折磨了一个多月的若影,紫秋感觉浑身犹如千年寒冰,冷得浑身颤抖。
莫逸谨看向莫逸风,压下心头的怒气质问:“难道你现在还不愿意说吗?究竟影儿做错了什么,你要休了她?”
莫逸风眸色一痛,张了张嘴却是怎么都无法说出实情。
莫逸谨见他如此,气得伸手拽住他的盔甲怒吼:“影儿都已经死了!你难道连一个解释都不愿给她吗?”
他用力将他摔在若影的坟上,让他看清楚如今的若影究竟成了什么。
“她为了不让你难过,即使中了冰蚊针也不愿对你说,就怕你会因为找不到解药而觉得对不起她。她因为爱你,哪怕自己的孩子死在你的手上,她最后都能原谅你,只要你能以后对她好。她从来不求别的,她要的只是你而已,可是你对她做了什么?当初在宫中,你为了救柳毓璃,伤她至终生头疾,后来你为了救柳毓璃,二者选一你再次放弃了她,你为了让柳毓璃成为正妃,你就让影儿做小,如今,却连她死了都要让她死不瞑目!”
紫秋听了这些话,身子一晃险些摔下,秦铭急忙将她扶住,才免得她跌倒在地。
“若是你担心以后影儿会威胁到你那青梅竹马,当初你为何要娶她?”
“我没有……”听得莫逸谨的一番话,莫逸风只觉心如刀割。
莫逸谨冷笑一声,眼底却一片腥红:“没有?如今柳毓璃都已经生下了你的孩子,你还说没有?若是没有,你为何要休了她?为何!”
“因为她喜欢上了别人!”莫逸风怎么都不愿意说出这个真相,就仿若是在他的伤口上撒上了一把盐,揪心地疼。在众人的惊愕中,他看着坟堆低声呢喃,“影儿说她已经喜欢上了别人,让我放她自由。”
“她让你放你就放?你何时这般容易放弃了?”莫逸谨从愣忡中回过神来,上前再次一声怒斥。
莫逸风紧抿着薄唇神色痛苦不堪。
“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影儿怎么可能喜欢别人?”莫逸谨始终不相信。
就在莫逸风和若影成亲前,他便向若影表明了心意,虽然那个时候是带着说笑的语气,可是若影却十分认真地拒绝了。
“误会?”莫逸风低低一笑,苦涩连连,“她说她已经怀了那个人的孩子。”
“不可能!”莫逸谨骤然打断了他的话。
莫逸风苦笑着摇头:“我也不相信,可是那个笔迹是她的,而我安排在月影阁周围的隐卫也说曾经有见过一个人从她房中离开,但是那人武功极高,他们没有查到任何蛛丝马迹。而影儿在信笺中也说,我与柳毓璃成亲她离府的那次,她认识了那个男人。”
这些话他一直不愿说出口,因为他不想毁了她的清誉,若是她真的拿着休书离开了,他或许真的会放她自由,若是连一个认识了一个半月的男人都能将他比下去,那么他们的感情该是有多深?可是到如今他万万没想到,这一堆黄土竟是成了她最终的栖身之所。
莫逸谨听着他的话,呆愣了顷刻之后骤然言道:“这绝对不可能。”他上前一步看了看这座新坟,转眸将视线落在莫逸风身上,“影儿曾经对我说,她这一生就是为了追逐你而来,除非你不要她,否则她绝对不会做先放手的那个。
“什么?”莫逸风整个人都懵了,脑海中一片空白。
紫秋扶着秦铭的身子上前怒道:“三爷怎么可以这般污蔑侧王妃,奴婢在侧王妃身边寸步不离,哪里见过什么男子进出月影阁,就算真的有,也定然是刺客,而侧王妃怀有身孕又从何说起?侧王妃卧病的这段时日,大夫、太医都有前来诊治,三爷若是不信,大可以去找当初给侧王妃医治的大夫和太医。”
没有……竟然没有……
莫逸风静跪在坟前,垂于身侧的手骤然攒紧。
他从小就知隐忍,可是他不知道为什么,只要遇到若影之事,他就会让愤怒冲垮他的理智。他应该回来再决定的,他应该在亲眼看见她并亲耳听她说才信的,可是,他竟是惧怕了。
他怕看见她当真怀有身孕,他怕她亲口对他说已经不爱了,他怕她为了离开会求他放手。
莫逸谨在愤怒后寻回了一丝理智,转眸看向紫秋问道:“那侧王妃有否传过信笺给三爷?”
紫秋抹了一把泪后点了点头:“有,可是每一封都石沉大海得不到三爷的回信。”
莫逸风心头刺痛,因为若影的每一封书信都在诉说如何思念别的男人,都在让他早日做决定,所以他的愤怒一点点累加,知道后来她传来信笺说怀了别的男人的孩子,他在传休书前也先问过三王府的隐卫,而隐卫的回答让他相信了若影心中是事实,所以他在最后终于爆发写了一纸休书。
莫逸谨虽然不知道若影写了什么,可是在战场之时看见过莫逸风的神色,震惊、恍惚过后阴沉至极,恨不得将人碎尸万段。
紫秋不知道他们心中所想,只想将若影所经历的一切一一告知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