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帘外,雪花飘飘。
车帘内,温暖如春。
生茹怯怯的落下小手,抚摸着紫狐依然还光滑的皮毛,只是,再无半点生息,她想象着紫狐曾经活蹦乱跳的样子,那一定很漂亮,东方凌翰也一定极喜欢它,吸了吸鼻子,声音沙哑的道:“所以,我以后就替代它做你的宠物了吗?”
东方凌翰见她终于不哭了,一张俊逸的容颜上这才卸下些许烦躁,淡淡的道:“做我的宠物很危险,你乐意吗?”
“为什么会很危险呢?我也会象紫狐一样为了救你的人而死吗?”她说着时,小身子微微抖了一下,仿佛她就要死了一样,怕怕的。
“若你一直哭一直不乖一直不听话,就会死的。”
生茹不服气的抬眼瞪了他一下,鼻子又哼了哼,“我才不信,你不会的,你答应了师傅照顾我的。”
东方凌翰仿若没听见般的伸手从锦袖中摸出一块与他衣服同色的方帕递给她,“擦脸。”
生茹一手接过,贴在鼻间嗅了嗅,“真香。”然后不客气的擦起了她的小脸,很快他那块白色的帕子就花蝴蝶一样丑了,“翰哥哥,我擦好了,还给你。”
听到她的称呼,他身子微微一顿,薄唇微开,想要说什么终究还是由着她了,修长如玉的手从小桌的盘子里拿了一块点心递到她的面前,“吃。”
看着眼前漂亮的点心,比她和师傅一路上吃的东西精致多了,生茹这才感觉到胃里空空如也,她饿了,“谢谢翰哥哥。”接过来大大的咬了一口,只咀嚼了一下,小脸上就洋溢着开心的神彩,“真好吃,翰哥哥这是在哪里买的?以后我有银子了我自己也可以去买。”
东方凌翰看着她满足的样子,心底却是沉沉的,或者还是年少的时候最好,那时只想着有的吃有的睡有的玩就好了,可是那样的日子他只过了三年,三岁之后就再也没有过那样无忧无虑的快乐了,静静的看着对面的女孩若有所思,若是可以,他希望她这样的心无所忧的日子可以一直一直的延续下去……
车厢内,原本的哭声变成了抽噎声,刚刚哭得太久,以至于她止也止不住那样的抽噎,可是那张虽然还花的小脸却已经矛盾的绽开了点点笑意,东方凌翰正静静的望着,忽而,他眉目一下子凝重了起来,“雪衫,他们来了。”
“是,爷。”
“谁来了?”生茹好奇的眨眨眼睛,“是坏人追来了,是不是?”
东方凌翰淡淡一笑,“我要杀人,你怕不怕?”
“为什么要杀人?要杀人的人都是坏人。”生茹小嘴一嘟,那你就跟那个把我师傅打伤的人一样也是坏人了。
“是,我是坏人。”
生茹一愣,“师傅说坏人从来都不承认自己是坏人的,可你现在承认了,那你到底是坏人还是好人?”
小家伙正问着,突觉眼前有什么一闪,随即,又一块精致的点心就塞到了她的小嘴里,她咬下点心的刹那,一把银针便从东方凌翰的手中甩出,透过微敞的车帘仿佛长眼睛般的飞向四面八方。
“啊……啊……”车外几声惨叫伴着马嘶声传来,随即,马车也停了下来,“坏人来了吗?”生茹好奇的问他,一双眼睛眨呀眨,或者,在她的小小的心灵世界里,如今也就只有好人和坏人之分,可是好人和坏人却又怎么分得清呢,也许相对于她是坏人,可是相对于另外的人又是好人了。
不过是品一口茶的功夫,车外就响起了雪衫沉稳的声音,“爷,都好了,夜深了,前面有个村庄,我们是先找客栈休息,还是连夜赶路。”
“赶路。”
“是。”
于是,马车再度开启,生茹想起他之前说过的话,小身子便好奇的往车帘边上蹭了蹭,小手就去撩车帘了,东方凌翰仿若没有看见,由着那只小手打开了车帘,一阵冷风袭来,吹着生茹一个激棂,好冷。
可是下一秒钟,她的小脸就变了色,“你杀了他们吗?杀了好几个人吗?”她只以为他先前说的话都是开玩笑,但是现在看出去,马车周遭真的躺了十几个黑衣人,借着雪色反射的微光还有月光,有鲜血正从那些人的身上汩汩流出,与皑白的血色形成极鲜明的对比。
刺目惊心。
“是。”
“你是坏人。”生茹小手朝着东方凌翰挥舞过去,“我要下车,再也不理你了。”
六岁的孩子,就以她的判断力在这片刻间就为东方凌翰打上了坏人的烙印,再也不叫他翰哥哥了。
“扑通”一声,小身子稳健的落到了雪地上,她虽然小,可是从会走路开始冷铁生就教她功夫,所以,虽然个头还不及车把式高,却半点也没有伤到。
紫色的身影冲到了那些倒地的黑衣人身前,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小声的嘟囔着,“他们跟师傅一样。”
“爷……”雪衫放下了手中的马鞭,一时不知道要怎么对待那个小女孩了,明明跟东方凌翰半毛钱的关系都没有,还是东方凌翰处理了她师傅的后事,所以他家主子不欠这孩子什么,倒是这孩子欠着他家主子的,他真不懂依他家主子的性子为什么要收留这么丁点大的孩子呢,根本就是累赘。
“启程。”
风雪依旧,马车辘辘的越过倒地的黑衣人驶向前方,独留生茹一个人站在风雪中,小小的身影是那样的孤单。
“啊……”忽而,生茹尖叫了一声,脖子上一紧,一只手紧紧的勒住了她,只喊了一个字,就再也发不出声音来了,小手小脚连踢带踹,却奈何脖子上的力道丝毫不减,那人拿捏的恰到好处,让她多少还有一口气在,“东方凌翰,东西交出来,否则,这小丫头马上毙命。”
生茹惊恐的望着还在前行的马车,她想说话,却半个字也说不出来,可是她确定这人的声音马车里的东方凌翰一定听得见,但是,他居然没有半点的反应,就连雪衫也没听见似的,生茹甚至听见了他扬起马鞭飞驾马车的声音。
马车离她越来越远。
她小小的身子被举在半空中,雪花飘落在脸上,一片冰冷。
“臭丫头,原来他们一点也不待见你吗?老子不信。”黑衣人说着,撒腿便追向了马车,几个起掠硬生生的拦在了马车前,“东方凌翰,你信不信我一掌劈死她,到时候,你即使得了那东西也没用,没有她的血,你得到的不过是一堆废物。”
“雪衫,赶路。”马车里,东方凌翰终于出声,却是与生茹半点关系都没有的催促。
黑衣人的手略松了松,生茹立刻大口大口的呼吸,一张涨红的小脸惊恐的望着再度启动的马车,“翰哥哥,你答应师傅要照顾我的。”她的声音因为呼吸的原因断断续续,不过虽然害怕,但是却没有流出一滴泪,与之前在马车上哭鼻子的那个她根本判若两人。
“东方凌翰,你真的不管她的死活吗?”
然,黑衣人的尾音还未落,就听到了车里男人疏冷至及的笑声,低低的穿透生茹的耳鼓,“不过是一个浪费粮食的可有可无的小孩子罢了,本想着借你的手杀了她,但现在她吵到我了,干脆我自己来解决她好了。”
说时迟,那时快,车厢里一枚银针倏然飞出,直奔生茹的眉心而去,乘着雪色,黑衣人身形一闪,刹那间那枚银针刚好贴着生茹的脸蛋而过,擦过的那一瞬间,她只觉脸上肌肤生疼生疼的,整个人人已经吓坏了,“翰哥哥……”。
“东方凌翰,你玩真的?”
“留你一条命不过是要你回去告诉他,他想杀我,还嫩了些。”东方凌翰轻描淡写的说完这些,语调转沉,“雪衫,启程。”
马车继续前行,可这一次,那黑衣人却傻了,猛得将手上的小女孩往前一掷,居高临下的盯视着她,“冷铁生的东西在哪里?快说,否则,我掐死你。”
雪地中,生茹瑟瑟抖成一团,眼看着黑衣又逼迫的问过来,她猛然想起师傅的教导,‘打不过,逃’。
生茹身形倏然一转,两条小腿如飞一样的朝前方奔去,方向不偏不倚,正是东方凌翰离开的方向。
马车并未驶远,全在生茹的视野里。
明明刚刚东方凌翰的那枚银针差点伤了她,明明,她是生着他的气的。
可是这一刻,她还是拼命的朝着那辆马车狂奔而去。
“站住。”黑衣人眼见着她跑了,撒腿便追了过去,若不是要从她的嘴里得到那东西的下落,早就用暗器杀了她了。
她快,黑衣人更快。
更何况,她还不及黑衣人的一半身高,她跑三步才及黑衣人跑一步。
“啊……”眼看着雪地上黑衣人距离自己越来越近,他的手也再度掐向她的脖子,生茹下意识的低叫出来。
她逃不过了。
闭上眼睛,她腿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