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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恩怨怨红尘往事俱往矣
过去未来点点滴滴都是情
家和万事兴哪!可是,古往今来,在家这个小小的社会里,发生过也发生着多少不和睦,甚至是手足相残的悲剧呀!家,本应该是一个温馨的港湾,寂寞时的依靠,痛苦时的安慰,幸福时的祝福。
去年,我爷爷去世了.我匆匆地赶回老家.我望着周围林立的新房,看看那栋陈旧而又土气的老屋,听着堂屋里播放的的乐曲,看着院子中央忙碌着的人们。我不禁悲从中来,满目凄楚。生命如此匆匆,寂寞繁华转眼成空;昨日欲探病,今朝却奔丧!时间啊,你为何不肯多作些许停留?好让我再见见爷爷最后一面呀!奶奶泪眼婆娑地走来,拉着我的手说:“我的孙女回来啦.你爷爷昨天晚上死了!”“婆!”我猛地抱住奶奶放声大哭,“我本来准备今天一早就来看爷爷的...哪知道他昨晚就去世了!”站在路边,我们婆孙俩抱头痛哭,第一次拥抱,第一次眼泪流在一起。
堂屋里,靠墙的板凳上,爷爷穿戴整齐,静静地躺着,身下一盏油灯静静地燃着。我在爷爷的遗体前长跪不起,三拜九叩,放声痛哭。顿时,屋内一片哭声,幺姑手里拿着黑纱却怎么也戴不上我的手臂。爷爷呀,从今后黄泉路上两隔离,相逢只能是在睡梦中!门外细雨霏霏,难道是爷爷的在天之灵也为这迟来三十多年的祖孙情而感动哭泣?
这已是我第二次重回老屋,回到儿时曾给我们留下过美好回忆的老屋.儿时那破破烂烂的小屋,温馨的小屋---我们永久的心灵的家园!
爷爷重病时,幺爸把爷爷送回了乡下的老家,我也回到了阔别多年的老屋看望爷爷。闲谈了一会儿,大家都出去了,屋里只剩下我和爷爷。我喂爷爷喝蜂蜜水,他被呛着了,直咳嗽.我为爷爷拍背顺气,他却掩面而泣。
“我以前......”
“爷爷,您别说了。以前的事就让它过去吧。您是我的爷爷,永远都是我的爷爷!我会孝敬您的!”
爷爷含泪望着我,点点头,同我说了好多心里话。
那一次,我看到了阔别了十几年的幺爸。他发了财,颈上的金链子足足有小手指那么粗。他坐在爷爷的对面,满面风光。爷爷躺在他对面的破床上,床腿断了,用砖垫着,床上铺着稻草,稻草上铺着一床旧席子。床上坑坑洼洼的.我坐在靠窗的板凳上,身后是一堆旧衣服。
这栋房子一共有两层楼。门窗的朝向还是和以前一样,房屋的间数比以前多,房屋比以前高出了一层楼,也比以前坚固多了。相同的地基上增加了好几间房屋,看起来每间房屋的空间都是那么狭小,不如我们的小屋宽敞明亮。是啊,当我们看到的都是眼前的东西,看到的都是眼前的利益,视野也就狭窄了,哪能看得远呢?
我永远思念那已不再属于我们的小屋!我们的小屋很破旧,堂屋和卧室之间的屋檐快要坍塌了,父母用一根造房所剩的柱子支撑起即将坍塌的屋檐;我们的小屋很矮小,是那种老式的砖瓦房。那栋房屋只有方方正正.宽敞明亮的两间房:一间是堂屋,一间是卧室。堂屋的后半部砌着灶,前半部靠卧室的墙边摆放着桌凳。卧室里摆放着两张床,靠后墙的地方摆放着的那张漆着红黄相间的油漆,那是我父母睡过的床。那张床其中有一块花板上滴了两滴黄色的油漆。小时侯,我和弟弟常常趴在床上,指着那两滴黄色的油漆说:“这是我们.一个是姐姐,一个是弟弟。我们是最好的姐弟俩,我们永远不分离!”另一张床放在靠堂屋的墙边,没有刷油漆,那是我和弟弟小时侯曾经睡过的床。
做家祭的时候,由于祭文写得太离谱,颠倒黑白,混淆是非,一下子勾起了往日的恩恩怨怨。旁观的人连连摇头叹息,全场只有司祭一人在竭斯底里的“哭唱”,众人各怀心思,都沉浸在往日的回忆里,眼角没有一滴泪水。终于,父母与幺爸他们吵了起来,他们又扯到了当年的官司,又扯到了房子究竟应该是谁的。眼看就要闹起来了,司祭当时便申明:他们是由我的姑爷请来的,线索是由我的幺爸提供的,他们删去了其中的一些过激言辞后才定稿的。我奔过去拉住母亲劝她别吵了,盛怒之下的母亲险些将我掀翻在地。我赶紧又跑过去硬将母亲拉开,幺爸还在一旁挑衅地对爸爸说:“信不信老子揍死你!”我大声对母亲说:“几十年的气您都忍过来了,难道还忍不下这一时之气!那么多的事情您都包容下来了,难道还容不下这点小事!历史都可以改写,何况一纸小小的祭文!是清是浊人们自会分辨,哪有自己说是就是说不是就不是的。您又何必去争!”家祭仍在继续,我不住的暗暗叹气:“这一切都是爷爷留下的烂摊子啊!”
这里曾经是我们温馨的家,父母相亲相爱,相敬如宾,同甘共苦,为我们撑起一片无雨的天空;这里曾经是我们温馨的家,三十几年前我们姐弟俩曾经在这里降生,一间矮小破旧的小屋成了我们姐弟俩的安乐窝;这里曾经是我们的安乐窝,父母用一双勤劳的手共筑爱巢,这里的一砖一瓦都浸透了他们辛勤的汗水,这里的每一片土地都凝聚了他们的血与泪,这里也留下了我们太多太多的美好的回忆。
小时侯,每天早上,我总站在门前,迎着初升的太阳,等待着母亲给我扎漂亮的羊角辫,系上美丽的蝴蝶结,穿上最漂亮的衣服,然后小鸟般飞到爷爷家去,却总在他们的白眼与斥骂声中灰溜溜慢吞吞地蹭回来。我的奶奶不是我的亲奶奶,只有我爸爸不是她的亲骨肉。我知道,后婆不喜欢我,他们每一个人都不喜欢我。可是,我仍然每天都欢天喜地地跑过去,仍旧变着法子讨好他们,仍旧灰溜溜慢吞吞地被人家给撵了回来。我从来不知道被爷爷奶奶疼爱的滋味,也从来不知道被叔叔姑姑疼爱的滋味。
八五年,我们全家都转了户口,迁到了爸爸工作的地方去住了。家,留给了爷爷看照,爷爷却将它“卖”给了幺爸。爸爸与幺爸打起了官司,爷爷插手与爸爸打官司,硬将房子夺了过去。从此,我们永远失去了一个家,再见我们的小屋只能是在睡梦中。爸爸痛苦难当,悲泪长流,整日长吁短叹,精神恍惚。母亲常劝导他:“房子被占去了,我们重新再挣就是!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活人哪能让尿憋死!”那些日子,母亲无微不至地关心着爸爸,留意着他的一举一动,苦口婆心的劝慰着爸爸。一间小屋,成了我们一家人记忆中的黑匣子,一经触碰,全身的神经就会痛得缩成一团。
时间渐渐地过去了,爷爷年事渐高,他也渐渐地对以前留给我们一家人的伤害感到后悔。时间也渐渐地治愈了横在父母心头的创伤,他们理解了爷爷的艰难处境,原谅了爷爷,还像以前一样孝敬他们。母亲常常对我们说:“宽容,是一种美德。”
家祭完毕之后,爸爸去休息了,我与母亲形影不离。那边院子里传来了二叔的吵嚷声,母亲叫我过去看看。我走过去,“他呀!敢说我不是亲生的,我就揍死他!”还未走过去,我就听见二叔激动的吵嚷声。走过大爷爷家的院子,我看见幺爸姑姑他们正坐在桌旁说说笑笑的。一看见我,他们立即转移了话题.回来后,我告诉母亲没有人吵架。
母亲去休息了,我独自一人坐在台阶下撕着第二天出殡所需的纸钱,后来幺爸的儿子走过来坐在我的身旁撕纸钱。不多久,幺爸他们也说说笑笑地走来了,“这个破屋有什么好嘛!”“不好?还在争呢!”.....幺妈和两个姑姑你一言我一语地说得分外闹热,说得分外得意,我很庆幸父母没有在这里。后来,二婶叫我们姐弟俩进屋去,她说外面好冷。这里的确好冷好冷!一股股冷气直逼人心!她们说得更得意了,索性搬来棉被躺在堂屋里慢慢地表演。我静静地撕着纸钱,静静地听着她们的演说,静静地看着她们表演。古往今来,多少兄弟姐妹为了一点蝇头小利而争斗不休,多少王孙子弟为了家业.帝业而手足相残。曹植愤作七步诗:“煮豆燃斗箕,豆在釜中泣.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我不由得想起了中箫剑所说过的话:“落地皆兄弟,何必骨肉亲!”
回头,我看了一眼爷爷的灵柩,想着我与爷爷的最后一面,想着我们最后的一次谈话。他至死尚且能明白的道理,眼前活着的人却不一定能明白。他争了一辈子又争到了什么?眼前那些活着的人争一辈子又能带走什么?亲情,利益,孰轻孰重,有多少人能够真正明白?
幺爸挑明话题,让我为他们断是非。“幺爸,本来你们长辈之间的恩恩怨怨我无权插嘴,更无权评论。你们之间的敏感话题本来就不应该在今晚提起,过去的事是一个令人伤感的话题.如今再提那个伤感的话题,谁不伤心难过?俗话说家和万事兴,这或许是爷爷临终前的遗愿。我记得您曾经不止一次地对我说过我们一家人很强盛,我也对您说过我们一家人确实很强盛,如果我们都很团结的话。如今你们每一个人都说爷爷精心挑选了一个好日子,躲过了那个不吉利的时刻,那我们都应该理解爷爷的苦心,不要辜负才是......”
旁边,爷爷的灵柩静静地停放着;桌上,爷爷的遗像静静地摆放着;我,静静地撕着纸钱,温婉和气地回答幺爸的问题。“我发觉,你们这一辈的人很强盛,比我们强多了!”幺爸由衷地赞叹着。
第二天出柩前,天空下起了一场雨。出柩时,雨停了。我们排着长长的队伍跪在棺材前,面向着棺材,等待天亮。有几次,幺爸都端着遗像挤到了队伍的最前面,二叔赶紧挤到了他后面,爸爸端着爷爷的灵牌被挤到了最后。司祭几次三番地指出他们站错了位置,将他们的位置调整过来。是啊,他们是站错了位置,他们一直都站错了位置,何止此时此地!错位的感情!错位的欲望!
天亮了,我们排着长长的队伍去送葬。幺爸的儿子站在我前面,由于天下过雨,路很滑。我走不稳路,他忙伸出手来拉我。路,还在脚下延伸,这条路好难走。但只要伸出我们的手,相互拉一把,再难走的路,我们也能走过去!
不久,奶奶也撒手追寻爷爷而去,只留下这栋空荡荡冷清清的老屋伫立在风雨中。每次路过老屋,我总是投去深情的一瞥,总希望那扇深锁着的冷冰冰的大门敞开着,总希望从里面传出来一阵阵欢快的爽朗的笑声,总希望里面洋溢着暖融融的爱意。
其实,只要我们能彼此交出一颗心,只要大家彼此多宽容一点,只要我们的心中再多一点爱,只要我们大家彼此再多一点理解,天下哪有不能和睦相处的家,哪有不能和睦相处的关系!
老屋,风雨中飘摇的老屋;小屋,我梦中温馨的小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