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9 后起之秀(三)
我安静的站在公输博身后,很想开口安慰下他,可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天道宗的灭顶之灾就是因我而起,我又能说什么。
山风很是遒劲,吹得衣袂飞舞,猎猎作响。
公输博负手立在望云崖上,遥看天际云烟浩渺。
他没想到自己只是炼制了一个木偶,就给天道宗带来无可挽还的灭顶之灾。那一夜天道宗门下弟子绝望的嘶叫、流淌成河的血、还有那燃烧的烈焰仿如一个挥之不去的梦魇,让他每次想起来,都仍会感到一阵心悸。
我突然看到公输博松散的发丝间已有丝缕花白,衬着孤独的身影,给人一种说不上的落寞。不知为何,我心中突然觉得有丝害怕,这个曾被天道宗当作神明一样的存在,修行界里最顶级的炼器大师,难道也会抵不住这如流水般的岁月无情?
公输博迎风轻叹一声,我不知道他又想起了什么。自在鹿门山成为木偶的那天起,我就习惯了站在他的身后,也跟着他学会了很多的东西。那些日子很是平静温暖,有我在悬崖绝壁上永远体会不到的快乐。
我一度以为自己会一直这样下去,直到那一夜血与火的降临,我才发觉,原来这个世界,远没有我想象的一般简单。
公输博突然对着遥远天际怒嘶一声,声音里渲泄着无可抑制的愤懑,层层回荡开去,满是不甘与悲凉。
“先生……”我被吓上一跳,嗫嚅着道。公输博吁出口气,心绪稍和。转头将目光移到我身上,朝我勉强露出一丝笑意,温和的道:“我没事。”
公输博出神的望着我,他的目光里,似乎倾注着很多的东西,这让我有些不安。在我的记忆里。公输博从没这般看过我。我甚至在想,我是不是又做错了什么。对这个世界,我确实还有太多的不明白。我想不通自己怎么就突然被人叫成了万年树妖,也不明白怎么就成了修罗恶魔。更不知道为什么天道宗那么多的人,都要被一个个杀死。那个时候,我才发觉这个世界。原来是如此的残酷,远不如我在悬崖上看轻风闲云地写意,可惜我却再也回不去了。
那一个流血的夜里,最后我跟着公输博突围而走,记住了无数张扭曲的脸。几声清亮高亢的鹤唳突然传来,打断了我的思绪。我循声望去,只见天边一道白影如电而来。我忍不住将手按在腰畔的刀柄上,冷冷地看着那道白影越来越近,这些时日以来。我已不知道重复了多少次杀人与被杀,早习惯了这种故事开始的前奏。
空气显得有些压抑。让人透不过气来。
公输博地心猛地抽搐了下。经历了这么久地逃亡。自己地伤势已越发严重。这次怕是再没有可能躲开去。这世上有些东西。或许真是早就注定了地。无论你是神是仙。是人是妖。到了有一天。任谁都无法逃过。
公输博掐动灵诀。手上立是出现了一把黝黑小斧。公输博轻轻地在斧刃上摸了两下。暗付这也许是自己最后一次摸这鬼斧了。心中默念法诀。鬼斧立是迎风放大数倍。斧刃精光流溢。透出森寒杀意。
鹤唳声直入云霄。劲风扑面。眼前白影闪过。望云崖上已是多出两人一鹤。右侧那人体形很是彪悍。半裸地肩头。古铜色地肌肉高高鼓起。在背后交叉插着一对通体暗红地短枪。形相装扮很是威猛。
左侧那人面容俊秀。气度轩昂。腰畔悬着七星长刀。长身而立。气度超然。自有种说不出地潇洒意味。特别是粗浓眉毛下那双明目灵动有神。亮若皓月。也不知迷死过多少女子。但最引人注目地却是那只白鹤。丹顶火红。白羽胜雪。歪着头神情倨傲。仿是对我们两人根本不屑一顾。极具神采。
公输博见了两人一鹤。心顿是直往下沉去。眼前这两人虽很少出来。他也没有见过。但从形相和那白鹤来看。这两人应是有流云谷最年青高手之称地云烈与千影。没想自己前几日不慎在小镇上遭遇了几个流云弟子。露了行藏。竟引得流云谷派了他俩出来追踪。
据说这云烈狂放强悍,勇不可挡,千影则精明缜密,极善谋划,更让人惊羡的是,这两人均是师从流云谷的谷主。流云一脉历史悠久,创派至今已有四千余万年,几经沉浮。现任流云谷主自小天资聪颖过人,惊才绝艳,实为流云谷千万年难遇的绝世人物,早在上万年前就已是流云谷的第一高手。
我冷冷的看着这两人,看得出来,这两人的修为绝不弱。不过,我并不害怕,在我的刀下,死过很多比我修为高地人。千影也朝着我冷冷看上一眼,向公输博拱手道:“流云谷千影、云烈见过公输先生。”
公输博见来得果真是流云双壁,知道这次绝无幸免,反倒定下心来,冷哼道:“既为杀戮而来,何须多礼。”公输博的话说得并不快,但有股斩钉截铁的味道,似在彰显他内心死战到底的决心。双目中更有神采飞扬,配合着他有若渊停岳峙的身材气度,让人油然心折。千影却也不生气,淡然一笑,双手负背,神情潇洒好看,道:“公输先生的过往种种,我们兄弟二人是很钦佩的,只要公输先生肯让我们二人将树妖魔偶带回流云,我们兄弟定不敢为难先生。”
公输博仰天大笑,声音苍凉,数声之后,突又住了笑声。将手中鬼斧往虚空一挥,带起一声尖锐呼啸,厉声道:“那天道宗一百零三条人命呢,难道也算了不成,公输博的命就在此,你们还是过来取了去罢。”
千影、云烈对望一眼。他们两人并未参与当初围攻天道宗之事。虽然觉得树妖魔偶是太过邪异,但满门被歼,两人心中也觉得做得有些过火。只是他两人既然身为流云之人,自也不好多说什么,当下仍由千影道:“公输先生,无论是万年树妖。还是不知所谓的妖人地魂魄,都是十恶不赦的妖魔,你怎可将他们合成一个木偶。”说着,朝着我一指,厉声道:“如此妖魔,岂可留在世上!”
公输博朝我看了一眼,心中叹息。心道自己当初在那悬崖绝壁得到寻找已久的万载枫晶,欣喜若狂,以为只要和意外得来明王灵魂制成一个木偶。定能重振天道宗。没想却引来了其他星系大派的忌惮,最终给天道宗带来了灭门浩劫。怕最后连这灵偶都要保存不住,那还不如当初让这枫晶一直留在绝壁之上。
想到恨处。公输博不由怒道:“这万载枫晶是集天地日月精华所生,岂会是妖,我天道宗又有秘术能封印灵魂,我将明王灵魂注入木偶,只是取其灵性,又哪来半分邪恶。只是你们三派唯恐天道宗得此异宝,以后能和你们平起平坐。又一直偷窥天道宗的炼器秘术,这才趁我这灵偶还没大成,用这借口痛下杀手。你又何必在此惺惺作态。”
千影不由默然无语。他生性极为聪慧,知道公输博所言非虚。要不然,三派只须派出几个超级高手,就足以控制那个注入了明王灵魂的树妖魔偶,何须联合出动,把天道宗上下给杀个精光。只是这种弱弱强食之事,本也是种自然之道,这数千万年来,又那天不在发生。
云烈生性火爆。见千影默然,在一旁已是按捺不住,怒喝道:“邪魔歪道,本就人人得而诛之。师弟,跟这种人有什么好客气的。”说着,双手往虚空一伸,背后一对短枪立是轻鸣一声,飞入他掌中。
我一见有人想对公输博不利,立是上前两步。挡在公输博身前。双眼紧盯云烈不放。云烈显然对我有些不屑,嘿嘿笑上两声。举枪指着我喝道:“妖孽,看我现在就让你形神俱灭。”说着,双手一挥,双枪朝我抛投而出。
双枪转瞬即至我地身前,不停幻化出层层枪影,中间还夹杂着缕缕红焰,收放无定、变化万千,将我整个身子都笼了进去。我只觉得漫天的枪花有若大江流水,滔滔而来,更让我难受地是,这些烈焰对我有着一定地克制作用,令人灸热难耐,那枪尖笼罩之地,仿如一个令人窒息的火场。
但我心中并无畏惧,倏地后移,伸手一引,腰畔长刀已是到了手中,法诀一捏,刀芒顿然倏长,自下而上向前斜挑而出。刀影犹若天外惊鸿,带起地青碧实质劲风,将缕缕烈焰逼往两旁。我无惊无喜,又自万千枪影中,准确无误的找准裂日枪锋,猛击两记。
“叮!叮!”声震四野。
双枪被我击得盘旋后飞,落回云烈手中,云烈浑身剧震,后移两步,双枪交错胸前,脸上难掩震惊之色。我亦觉得从枪尖透来的灵力不可阻挡,身子不受控制的连退数步,长刀平指胸前。
我与云烈隔丈而立,相互凝望,神情冷然。
几片绿叶,似也是受不住这劲气所激,从崖边树上悠然坠下。
我知道今天两人必然难逃噩运了,不过作为一个才获得灵魂的生命。我对这个世界有太多的眷恋,这个宇宙同样有太多让我迷恋的东西。
“今日必死,我必将投身魔教。我想在魔教当中,我这样的资质,不说得到魔教教主啊的优待,肯定也不会首次侮辱。尔等一再欺我,日后必会尽心相报!”
对这两个傲慢地年轻人,我第一次对着自己得来不易的灵魂发誓。魔教这个名字,我已经听说过无数次,几乎从我醒来之后,每天都有人在我耳边诉说着魔教的不凡之处。想要为天道宗报仇,魔教却是一个不得不面对地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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