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

二十五

有些出神,太安静了……觉得寂寞。

现实里已经很寂寞了,游戏里也越来越寂寞。

我想自己大概已经成了旁人说的那种灰色玩家。不和人聊天,不加帮,不打擂,和任何人都保持著一定的距离,慢慢的……慢慢的,从所有人记忆中淡出,成为一个近似隐形的人。

和以前的朋友都渐渐疏远了,没有什麽特定理由。人和人总是偶然接近又渐行渐远,徒留惆怅无限,这是必然,很难抵抗。

和新的朋友……热络不起来。练级的时候碰到别人邀请组队,也会一起组,一起打。但是找不到以前那种热情的感觉,和人说话有一搭没一搭,配合起来怎麽也不得心应手。不和人换名贴,加好友,很少和同一个人一同练级两次以上……

为什麽我会变成这样?

厌倦了麽?

这麽快?

我曾经以为……我会久久的恋上这个游戏,不会有说厌的一天。

有些出神,猛甲兽已经死去,我愣了半天,才蹲下去拣它掉落的甲片。

忽然眼前冰蓝色的光泽闪动,一只穿著鲷鳞靴的脚伸过来,脚尖轻轻踏在那块甲片上,阻止我拣起。

有些讶异。这并不是什麽好东西,矿道里到处都是猛甲兽,每只兽都会掉多少不等的甲片,这是初级材料,难得有人为了抢这种东西争执。

这人……

一只修长白皙的手轻轻拈起甲片,我站起身来。

那人秀庞秀丽清雅,身材修长,套句文艺的词儿说就是玉树临风。我并不想为了点甲片和他费事,太划不来了。不过……那只靴子,我有些眼熟……

如果我没看错,那靴子还是我的手艺呢。

那个人微微笑著,那种异常秀丽的笑意给人一种妖异的感觉,但是他眼睛清亮有神,炯炯有神,让人并不觉得他流於欲魅。

他把甲片递给我。

真是奇怪的人,我伸手接过甲片,并不打算道谢。

转身要走的时候,他忽然说:“天下一剑?”

我意外的回过头来,他认识我?

“我身上一半的装备,都是出自你手。”他笑笑著说,牙齿极白,游戏里的美化细化不包括牙齿,所以他的牙齿一定是真的。象……再套句小说里的话,象编贝一样,浅浅细白,晶莹整齐之极:“不过好象我从来没有向你做过自我介绍,我叫千羽,幸会了。”

我心里的提防不减反增。千羽……千羽……似乎有点印象,可是再用力去想,就觉得头隐隐的痛起来,很不舒服。

这人是谁?

我在店里的时候从来都是戴著C的帽子做店员的,他怎麽会认得出我?

连那时最要好的於楚江莫子锐我都没有告诉,朋友没有一个知道的。

他……他是谁?

他为什麽会知道?

不动声色开了护体真气,我向矿道的黑暗里退了一步。

“嗯?”他挑挑眉梢,一举一动都十分优雅:“我又不会对你怎麽样,你值钱的脑袋是一双手,我现在可不会打劫你。”

可是他越这是样说,我越是紧张。

这人把我看的太清楚了,而我对他全然陌生。

这就──加倍可怕。

他丢了一个邀请过来:“一起练吧?”

我防备的看著他,慢慢的,选择了同意。

并不是我想和他同练,而是两个人在组队时,相互的攻击是无效的,相对来说,这种摸不清楚的情况下,他既然要组,出於安全考虑,我也会同意的。

组完队之後,我可以查看他的基本情况。

他已经一百二十级,倒让我有些吃惊。现在游戏里一百二十级的玩家不是没有,但是大多数都是一帮之主,或是名气很大。这个人我确定没在什麽英雄榜名人榜上听到看到过。

神秘有时候也代表著不小的危险性。

比如……如果他成天的无恶不作,在恶人榜上有名……那个恶人榜上可是只显示绰号,并不显示玩家真实ID的。

啊,恶人榜……

突然想到,恶人榜上的第一名……

第一名,是一百二十级,绰号鬼见愁,净做些天怒人怨的,姥姥不亲舅舅不爱的恶人恶事。

每次游戏中要搞什麽大型活动,会弄些玩家担任角色。有正当然有邪,有的时候邪派角色反而更受欢迎,虽然做正派角色,通过任务或活动完结後会收到奖励和声望点什麽的。但是邪派角色在活动中,可以肆无忌惮的破坏杀戮,和做任务的正派角色为难,欺负弱小,反正是演坏人,尽可以怎麽坏怎麽来。

恶人榜,就是这麽来的。天天有人做任务,也自然天天有人当英雄有人当坏人。

这个千羽……

别的不说,他身上那件百绣衣,价值千金,全服能穿的起这衣服的,肯定不超过十个。

他剑法又快又狠,凌厉刁钻,有时候出剑的角度和下剑的方位简直不可思议,杀伤力更是惊人,我看得暗暗心惊,对他的心防更加一层。

这种剑法是怎麽练出来的啊?

越来越觉得他肯定是恶人榜上的,就是不知道……他排名第几。

这人为什麽突如其来向我表示友善?

我怀疑这种人身上应该根本不存在这两个字的。

有他在,我几乎没了什麽出手的机会。他打怪时我就在一边开矿,采了满满一包的精铁,现在的眼力不比从前,因为锻造需要同时也练了鉴定术,精铁纯度一望即知,纯度不高的就丢在一边,纯度高的就装进包里,不会什麽都拣,大大省了事省了力,更省了包里的空间。

“一剑,怎麽最近都没见你活动?擂台你一次也没参加过吧?”

我警惕的望他一眼,淡淡的说:“顾不上。”

“钱是要赚,可是游戏并不是只有赚钱而已。”他笑笑:“你天天关著门做技能,也不觉得闷麽?”

他的口气有著故意的扮熟的成份在,我心里的防备却越来越重。

又走了一阵,渐渐深入了矿道底层,阳光看不到了,我拿出火把来点。跳动的火的红光映著千羽的脸,肌肤在火光下象珍珠般有著淡淡的光泽,这个人漂亮的不象话。而这麽美丽这麽厉害的一个人物,却几乎什麽名气也没有。

这太不正常了。